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顶罪的婆婆 二
要是楚云梨想要脱罪; 于福和含情就得进来受罚,她倒是能理解。
死道友不死贫道嘛!
理解归理解,但却不能按他的想法来。
上辈子的陈春花入了大牢; 挨了一顿打; 确实憋屈; 但儿子已经许久没有好好与她说过话; 并且亲自送饭; 还做红烧肉,可以说很懂事了。
她是母亲; 再对孩子有怨,心底也还是期待他能改好的。
先前挨一顿板子; 她只喊冤,没说实情,但吃了儿子送的饭; 又见儿子这懂事,她隐隐还有主动替儿子顶罪的想法,想着干脆认下,让儿子好好过日子……可她还没来得及想通; 一顿饭吃完,送走儿子; 又挨一顿揍后; 就发现自己不能说话了。
无论如何发声,都只能发出“嗬嗬”的哑声; 彻底被毒哑了。
她不能说话; 案发时在场的几人异口同声都说亲眼目睹死者被她失手打死; 没有物证; 但有人证; 最后这杀人犯的名头到底还是落到了她头上。
由于是失手,没要她的命,判了她监二十年。
陈春花已经年近四十,牢中呆二十年,基本上这辈子也就这样了。
尤其她是以杀人犯的名声入狱,和她关押在一起的都是犯了重罪的女人……就如方才那般谩骂侮辱之类,楚云梨可以反抗,可陈春花一个普通妇人反抗不了,只能挨打。
如果只是给儿子顶罪和受的这些委屈,陈春花怨是怨,大抵不会有这样大的怨气,最要紧的是,这里头还牵扯了别人!
楚云梨啃着包子,不吭声。
于福有些着急,再次催促时,边上壮实的婆子上前,咽了咽口水,“你娘挨了板子,现在可能吃不下,你放心,一会儿我一定帮你看着她吃下去!”
恰巧那边看守过来催,于福再不能留了,只得再三嘱咐,“大娘,我娘身子弱,劳烦你一定看着她吃!”
人走了,楚云梨啃完了第二个包子,壮实的婆子方才腿被楚云梨划破,知道她是个狠角色,再馋,也没敢伸手。
见楚云梨吃完了包子后重新趴下一动不动,看也没看那碗饭,到底忍不住上前,“妹子,你这饭还吃吗?”
楚云梨轻哼,“不吃!”
“那我不客气了!”婆子飞快过来,端起碗就往后退,又推开了两个扑上来的妇人,扒拉开上头的米饭,抓起红亮的红烧肉就要往口中放。
眼见肉已经入口,楚云梨淡声道,“别怪我没提醒你,有毒的。”
婆子动作顿住,一口饭含在口中,咽也不是,不咽也不是,“你该不会骗我吧?”
楚云梨嗤笑一声,却是不说了。
婆子看了看红烧肉,仔细闻了闻,确实有淡淡的药味,她再喜欢吃肉,到底还是不如命要紧,端着碗坐到了楚云梨面前,“喂,你儿子怎么会给你下毒呢?”
楚云梨浑身都疼,懒得理她。
那个尖刻的妇人冷笑,“她诓你的,自己吃不下,也不想让你吃。你要是不敢吃,别浪费了,给我!”
壮实的婆子看了看碗,递了过去,“小命要紧。”
她坐在楚云梨面前,“我娘家姓周。”又指了指尖刻妇人,“她我不知道,不过,人都叫她薄嫂,刻薄的意思吧。那边胆子小的姓柳,那个一看就出身花楼的,人称花娘子。”
薄嫂接过碗,花娘子立刻靠过去,凑近闻了下,摇摇头站到了一旁。
周氏和花娘子都是这样的态度,倒让薄嫂对那碗饭疑虑重重,都放到唇边了也不太敢吃。问花娘子,“真有毒?”
花娘子摇头,“不确定,我是知道花楼中有规矩,不听话的姑娘,就给她吃这种拿药一起炖的肉,吃完了或哑或聋,花楼中戏称“听话饭”,“老实饭”,吃完了就老实了。”
她这样说,薄嫂也不敢吃了。
倒是隔壁牢房有个老妇人,头发花白,冷笑道,“不吃别浪费,给我吧!反正老婆子活够了,毒死了一了百了。”
花娘子轻哼,“怕你想死死不了,活受罪。”
老妇人不管这么多,接过碗使劲扒拉,抽空咕哝道,“断头饭也没有这样好的肉。就算有毒,也划算!”
“再说了,这女人一看就出身良家,哪儿会认识花楼中的女人?”
此话一出,这边牢房中几人扼腕不已,又见楚云梨一直不吭声,更加后悔。
那红烧肉中的药味并不浓,兴许只是人家炖肉的秘方呢,世上哪儿有那么多毒药?
牢房中众人吃过饭无所事事,基本上睡觉,得空就抓虱子,楚云梨静静趴着养伤。
眼看外头天色越来越暗,却有看守又过来了,“陈春花就在那里,受了刑,趴了一下午了。你快点,别让兄弟们难为。”
很明显,看守对这个人比于福耐心得多。
他们的耐心基本上和收到的好处持平。
楚云梨抬眼,从眼前的乱发间,看到一个着长衫的年轻人,二十岁左右的年纪,正温和地塞荷包给看守,“劳烦大哥了。”
看守离开时,面色更加柔和。
楚云梨抓着栏杆,勉强支起上半身,“冀青。”
陈冀青快步过来,蹲在她面前,“姨母,你怎么样?”他看了看身后,递过来一盒药膏,低声道,“我听说进来都会挨板子,给你带了药。”又从怀中掏出一个纸包,“我给你带了点心,你饿了就吃一点垫肚子。”
抽空看了看那边虎视眈眈的几人,“姨母,点心可以分给她们吃,这样她们就不会为难你了。”
楚云梨嘴角忍不住微微勾起,“你有心了。”
陈冀青声音更低了些,“姨母,我不信你会杀人,当时怎么回事,您仔细跟我说说,出去后我好想办法给您脱罪!”
闻言,楚云梨心里一阵怨愤难平,这是陈春花的情绪。她之所以放不下,替儿子顶罪倒是其次,主要还是因为面前的年轻人。
陈家双亲早在十年前就没了。就得陈春花姐妹二人,姐姐留在家中招赘,生下来就得一个陈冀青,陈家双亲走后不久,陈春花姐姐姐夫相继病逝,好在,陈冀青已经十几岁,磕磕绊绊地把家里的铺子打理起来,现在过得还不错。
可是,上辈子的陈冀青就和今日一般,在于福离开后不久就想办法进来问她实情,想要帮她脱罪。
那时候陈春花欣慰于儿子的懂事,确实饿得慌,在他的催促下就把那碗饭吃了。
薄嫂她们再抢食,当着外人的面还是不敢的,只能眼睁睁看着她吃。在于福走后,又把陈春花拳打脚踢了一顿泄愤。
等陈冀青赶到,陈春花受伤更重,且已经不能说话了。
陈冀青什么都没能问出来,还把点心给了薄嫂几人,让她们别再为难陈春花。无功而返后,只能出去继续查。
可陈春花判决那日,却没见到这个外甥,直到后来她案子判下,于福和含情进来看她时说漏了嘴。她才知道,陈冀青是被那两人想办法灌醉,推到了路旁的水沟,做出他酒醉淹死的假象。
这个外甥,被她害死了。
陈春花的心愿中,不让自己顶罪占其次,最想要的,还是不想陈冀青为自己枉死。
他已经有了未婚妻,那是个好姑娘,两人两情相悦,婚期就在下个月,本来大好的日子……
“你别动。”楚云梨靠在栏杆上,“我有办法,当时我就没动手,我不会有事的。”
陈冀青满心忧愁,“姨母,我不能眼睁睁看着您受罪,您就让我帮你吧。”
“你要想帮我,等我脱罪那天,你来接我。”楚云梨痛得慌,揪住他袖子,眼神紧紧盯着他,“答应我,别做多余的事,千万不能去于家!”
陈冀青没听见后面的话,听到她能出来,惊喜问,“您真能出来?”
“当然!”楚云梨侧身趴着,“没看见你娶妻生子,我且舍不得死呢。”
陈冀青顿时笑了。
那边看守过来催,楚云梨又嘱咐,“不许去于家!记住了!”
等着他答应了,楚云梨才松手。
两人说话的声音不高,但也没掩饰,花娘子拿着头发扫啊扫,嗤笑,“都这样了,你还想出去?”
楚云梨不理会她。
周氏又凑了过来,“你这些点心……”
楚云梨嗤笑,抓起边上血淋淋的碎片,“你想要?”
周氏:“……”不敢要!
花娘子看一眼,再没不识趣的凑上来。
还是那句话,嘴再馋,也不如小命重要。这女人都伤成这样了,还能伤人,简直就是不要命!
谁敢抢?
没看最厉害的周氏都开始示好了么。
一直蹲在干草上,胆子最小的柳氏怯生生靠近,“我可以帮你擦药。”
楚云梨把药盒给她,“劳烦你了。”
擦完了药,楚云梨爬到了干草上,只觉得扎人,叹了口气,还是要早些出去才好,床板再破,也比干草舒适啊。
接下来,没有人再找她麻烦,楚云梨也动不了,干脆结结实实睡了一觉。
翌日早上起来,觉得浑身好了许多,早饭发完,又有衙差过来,老远就喝道,“陈春花,大人提审!”
楚云梨:“……”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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顶罪的婆婆 三
当下审案子; 比如陈春花这种,有人指认,而她自己又不说出对自己有利的话; 就会挨板子。
三次提审; 每次都至关重要。
衙差进来; 也不管楚云梨是不是伤重; 自顾自给她带上镣铐; 直接拖着就走。
楚云梨也懒得自己动,任由他们拖; 路过了不少牢房,到了刑房后; 直接把她丢到了地上。动作粗暴,她落地的一瞬间,险些痛晕过去。
她抬头就看到了四十多岁的大人稳稳坐着; 边上案几上坐着个儒雅书生,笔墨纸砚齐全,还有个人正恭身磨墨。
“陈春花,赵家状告你杀赵望山; 你夫于同喜和你子于福,还有你儿媳韩氏; 全都称亲眼见你失手杀人; 你认是不认?”
“不认!”楚云梨语气认真,“我没杀人!”
昨天陈春花也是这句; 上首的刘大人皱起眉; “人证和你杀人的青砖俱在; 你还不认?”
楚云梨趴在地上; “那死的人叫赵望山?”
刘大人没答; 那边奋笔疾书的师爷答,“确是赵望山。”
“前天之前,我不认识他。”楚云梨背上很痛,她不是怕提审,而是怕挪动这一段路,深呼吸几下,尽量不去想身上的伤,盘算着把事情说清楚,“他会到我家来,是因为于家前几天进门的儿媳含情。”如今改姓韩了。
刘大人皱眉,“这些我都知道,他纠缠你儿媳。你儿子和他缠斗,你看不过插手,失手杀人,你认还是不认?”
眼看他已经不耐烦又去拿签筒中的签。
楚云梨:“……”
拿出来至少也是十板子。她忙道,“当时我在屋中,还没反应过来,外头已经死了人。大人,我是冤枉的!求大人给我申冤!”
听到这话,刘大人动作一顿,“冤枉?”
“是!”楚云梨飞快答,尽量不让上首官员说话,一言不合就要丢签,谁受得了?
她是再不想受伤了的!
刘大人对上她灼灼的眼神,沉吟了下,道,“我再给你一个机会,你把当时的情形说说。”
昨天他也问了这话,可惜陈春花那时还恍惚,拿不定主意要不要替儿子顶罪,只说不知道怎么回事,反正她没杀人。生生把这机会浪费了去,还挨了板子。说到底,她不想顶罪,但也不想亲自指认儿子,期待面前的大人把事情查清楚。
可惜,昨日之后,她再没有了说话的机会。
要知道,当下审案,人证物证但凡占上一样,就得疑犯自己想法子脱罪,当然了,要是遇上一个较真的官员,能省下许多力气。
楚云梨把于福想要成亲,到娶含情进门自己的不答应,再到含情进门后以前的客人上门纠缠,通通说了一遍,“赵望山来的时候是午后,前面铺子里包子已经卖完,我便回去午睡。卖包子夜里就得起来,每天那个时辰我和于同喜都在睡觉,听到外头有争执,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