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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有为法;尽是因缘合和;缘起时起;缘尽还无;不外如是。”小活佛神色平淡,他低声念了声佛号。“世间法则已定,本是如此,即为因,也合该是它全了世子的果。”他看向顾文君,瞳孔漆黑的仿若墨色。“可惜,这世间诸果,小僧能参透的仅是万分之一。”
顾文君心下一动,总觉得小和尚话里有话。“大师可是心有遗憾。”
“诸业尽此,合该是小僧走这一遭世间轮回。”他的眼干净透亮,似乎能直透人心。
顾文君顿了顿,长时间被这眼前的小活佛盯着浑身不自在,她打算转身就走,哪知背后的小活佛却开了口。
“世子佛缘深重,莫要只全了身上业障,而还了诸业因果。”
顾文君脚下一顿,她转身看向小活佛,半响才轻声道:“大师此话何意?”
小活佛只是摇头道:“一切皆为因,小僧也仅能参透一二,至于缘法如何,便要看世子了。不过缘来则去;缘聚则散;缘起则生;缘落则灭。”他说着低声又念了一声佛。
顾文君抬眼看去时,便见着不远处两名护法僧迎了过来,看样子倒像是过来寻小活佛的。
她回去营帐后就接到了坤九呈上来的茯苓膏。
“是三姑娘送过来的。”坤九解释道。
顾文君其实对于这位被小郭氏当做嫡女来养的顾欣茉了解并不多,印象中倒是个容易害羞的女孩,性格也软。
茯苓膏可是个好东西,对脾肺极有益处。
“可有留什么话?”顾文君问道。
“说是世子若觉得不够,再与三姑娘说便是。”
顾文君听了眸光微闪,到底是没拒绝。
又行了一日队伍才入了城,多日待在野外显然让顾文泽等人颇有些不是滋味,就单单昨日想体验骑马,仅维持了半个时辰便已让养尊处优的顾文泽吃不消。
顾欣茉在婢女的服侍下沐了浴,又看了会儿书后才熄灯睡下。
明月当空,夜风袭来。
只听着嗖嗖几声响动,先是一根细管穿破窗纸,不多时稀薄的烟丝从细管里传出。吱呀的轻响,窗户被缓慢推开。
一道身影闪入室内,他信步闲来,走的颇为得意,他搓着手,嘿嘿笑的淫邪。
“小美人,总算是让爷爷我等到了机会。”月光透过窗花,将他一张平凡无奇的脸映照了下来。
男人急不可耐的一把掀开床帘,却见一柄寒光入眼直射面门。男人面色微变,忙侧身躲开,而那剑却如同长了眼睛一般,招招下了死手。
一时间剑花飞窜,两人不过几瞬的功夫就斗了数十招,见事已败露,男人不敢恋战脚下一登就要撞破窗门逃走,哪知这时就见梁上落下一人,鹰爪化勾,相比之前那持剑之人,招数越加深不可测。
只听一声闷哼,男人被挑断脚筋,整个人栽倒在地。
坤九脸色微沉,面上略显不悦。“八哥,说好是我对付此人。”
“你太慢了。”坤八抓起面色惨白的男人,如同拎着一只小鸡仔一样抓着人就闪到了房外。“好生保护三姑娘。”
坤一站在室内,瞥了一眼脸色稍显苍白的顾欣茉,见其手里紧紧抓着一块黑色的布料,坤一嘴巴一抿。
明显是不开心。
顾欣茉见坤一目光落在手心,这才想起刚刚她一时害怕,将对方袖口拽下来一块布。
脸颊霎时浮起一朵红晕,无措的几乎不敢看人。
“若想活命,便不要出去。”落下这句话后,坤一已从窗户跳了出去。
“哎,你。”顾欣茉甚至来不及说一句话,那手持长剑的少年人已经消失在室内。
却说此时楼外,寒风瑟瑟,刀光剑影,凛凛肃杀之中,堪堪仅见道道残影于半空划过。
披着鸦青色衣袍的顾文君站在廊下,她手里捧着手炉,娟娟的热气暖着手心,她身前挡着发呆的坤六以及紧张的连握着剑都发抖的东陵。
韩都尉与另一名副官负伤在身,两人连站起来都颇为显得困难。
而在顾文君的一旁,面色平淡的小活佛身穿金白相间的袈裟,一名体型略胖的僧侣守在他两侧。
坤八闪身来到顾文君身边时,便将手中擒获的男子扔到了她的脚边。
男人嘴里塞着布,因被挑断了手筋脚筋,痛得几近晕厥,他蜷缩着身子,一双眼且惊且怒的瞪向眼前的顾文君。
这时只听得一声清啸,琴声涌动,弥音缭绕,铮铮声中只闻的血腥气味愈加浓厚。
那护法僧侣中的一人双手合十,一道低声‘南无’,竟是生生将化为利刃的音攻泯尽。
坤八一步挡在顾文君身前,他肌肉虬结,大喝一声,衣衫猎猎作响,卷动着风声大阵。
一漆黑的物体砸落,轱辘的滚到那趴伏在地的男人面前。
男人定眼去瞧,若不是嘴里裹着布,他险些惊吓出声。
那物体不是旁的,却是一只死不瞑目的人头。
俄顷,破空声落。
数人或是站在楼上,或是落在地面,互有对立,竟是一时分不清是敌是友。
“小生还道是谁,原来竟都是熟人?”摇着扇子的青年面若冠玉,笑的满面春风。
佝偻着身子,头发稀疏的中年人嘿然笑起。“熟不熟人,还不是要手下见文章?”他瞥了一眼脚下的人头,随即目光阴鸷的落在顾文君的身上,又见其身前挡着僧人和坤八,神色晦暗不明。
任谁也未料到原本看来只是平常的僧侣,竟还是高手。
“西域人?”女人妩媚的横了一眼,身上覆着的与其说是一件衣裳,不如说是仅有一块面料极好的丝绸贴在身上要来得恰当。“什么时候你们西域的和尚也喜欢平添些是非出来?”
“尔既非中原人,莫要多管闲事!”一魁梧大汉厉声喝道。
那站在场中的一名僧人低声念佛,竟是全然没有理会,而坤九和坤五立于其间,持刀戒备。
“说那些废话作甚!”站在檐上手里拖着一方长琴的瘦高男人怪笑出声,转而却又发出女子般尖锐阴柔的语调。“小世子,你的命奴家可要收下了。”
他话音刚落,下一刻却出现距离顾文君一丈之外,手已伏琴,蓄势待发。
第5章
抚琴之人意欲发难,坤八错开一步抽刀迎面而上。
铮的一声,剑吟冲天,一片肃杀仿若映下道道乾坤。
“纳命来!”一人绕过巨石,掌下如风直击顾文君的面门,就见坤六抱起一根远比她本人粗壮几倍有余的树木拦腰挡住对方。
那人一惊,来不及收势,一掌轰出不仅未让坤六受伤半分,反而是他自己被打的踉跄倒退,而坤六见一击不成,即刻乘胜追击。
这时只听着破空声划过,数道裹着寒风的银针势如破竹的射向顾文君等众。
守在小活佛身边的胖僧人抱起小活佛闪身避开,一脚踢出,眨眼已然将银针挡住使其纷纷落地,只是他足下微动,竟让三五枚银针冲向了顾文君的面门。
东陵脸色发白的挡在顾文君的身前,他手抖得厉害,显然是知道避无可避,耳边的风声狂戾喧嚣,他只觉得肩上一沉,来不及回头去看,整个人就被掀开一侧堪堪躲过。
将东陵推开时顾文君连连后退,因站在台阶上,一时不察脚下不稳,滑了一跤之下,手中的念珠叮的一声撞击在飞来银针上,却也因此让顾文君险险避开,但裹着锋芒的暗器还是划伤了她的脸颊,转眼留下一道血痕。
“好冤家,你这是要去哪?”顾文君还未站稳,身后陡然出现刚刚站在檐上的妖媚女人,她纤指执白刃,如持花枝,巧笑连连。“不如就此留下罢。”女人轻声细语,话未落,利刃已切上顾文君的咽喉。
“世子!”东陵慌道。
眼看顾文君就要被一击毙命,这时一道劲力打出,女人腕上一酥,握于掌心的匕首居然脱离掌心,她脸色微变,来不及细想,破碎一样的寒光闪过面前,顿觉不妙的她急急避开,旋一转身却只感颊边生凉,抬手一抹,登时再次变了脸色。
“我还道顾世子身手几何?没成想竟是如此手无缚鸡之力?”坐在房檐瓦片上的青年笑的眯起了一双杏眼,黑眸墨发,一身月白项银细花纹底锦服,大片的莲花纹在白衣上若影若现,他只随意的将发束起,嘴角微微扬起,俊眉修目,爽朗清举,越加显得放浪不羁。
“小子尔敢!”女人见脸颊划伤,已是气得不轻,她也顾不上要寻顾文君的命,足下一登却是冲着檐上的青年杀了过去。
青年反倒是不慌不忙,袍袖一拂,已将女人的短剑卷起,他双手托起剑身;笑吟吟道:“姑娘家打打杀杀的终是不好。”
女人心下一惊,当下伸手拿剑,一提之下,不禁一愣。原来对方掌心生出一股吸力,她虽抓住剑柄,却不能提起剑身。
她见机极快,急忙撤剑,向后跃出,可是前力已失,后力未继,身在半空,突然软瘫,重重的直挞下来。
青年纵身一跃,笑吟吟的下了房檐。“真是怪了,这一个两个都要顾世子性命,于世子而言当真是流年不利。”他走上前,姿容在月下愈加风流。“顾世子以为呢?”
顾文君摸了一下划开一道口子的脖颈,她看向眼前的青年,对方笑的眉眼弯弯,着实是一副不错的相貌,顾文君正待开口,却见一白面书生从青年身后袭来。
而青年仿若身后长了眼睛,侧身避开的同时一掌将书生逼退,眼看着顾文君又一次遭到攻击,站在不远处的小活佛对着一旁保护他的胖和尚开了口。
“多吉,护住他。”
那胖和尚起先还眉头一紧,但在撞上小活佛的无悲无喜的目光后,这才低声应是。
事实上多吉并不想救顾文君。
若不是对方一早找上法王,法王根本就不会陷入危机,也更不会令他和桑杰夹在中原武林人士之中进退两难。
坤九和坤八等众这时已然将顾文君围在中间,而赶过来的坤一在挡住他人攻势来不及躲避险些被刺伤后,就被坤九一把扯住扔到了身后。
与此同时,多吉翻身来到清瘦和尚的身旁,两人极快的对视一眼,多吉虽未多言,但态度已然表明了法王的意思。
速战速决。
一胖一瘦僧人双手合十,竟是不动如山,口念大悲如来咒。
“南无。”
霎时两人周身金光罩体,身后隐现如来真身现于刹那。
众人大惊,忙避其锋芒。
“竟是不破如来!快闪开!!!”有人惊恐出声。
“呵,笑话!区区个和尚何足畏惧。”身高八尺有余的大汉嗤笑一声,手拿利刃便是照着僧人劈头而下。
只是利刃还未碰到,大汉却犹如撞到一股大力,他茫然的低头看去,胸口以下再无躯干,汉子甚至来不及发出声音,仅剩的半截身子就从半空中落下砸在地面。
尘土飞扬中,大汉已然没了呼吸。
“扶,天下苍生,断,七情六欲,舍,杀无可赦,佛,问罪而行。”僧人每说一句,手上便结一道印,随着他话音渐起,真气震荡,竟是将本欲击杀他的人纷纷震开的同时,金光化为道道佛印卷起浩然之势俯冲而下。
僧人双掌合十。“吾佛慈悲,大千开道。”正气无涛,一念绝杀,一时间火雷地动,势入狂澜。
不凡有武林人士不敢贸然对决,就是那能内力高深者在几个回合之下也不免吃了暗亏,更出乎众人意料之外的是,彼时一众的黑衣人出现,竟是齐齐向他们发起攻击。
而另一边,合力发作的僧侣以及坤九等众也加入其中。
心知此番必是动不得顾文君后,便已有人抽身寻机离开。
可即使如此,两边多少也是死伤参半,等到一切尘埃落定之时,已是半个时辰之后。
坤一面无表情的抓住东陵的胳膊,在对方的一声惨叫中为其正了骨。
“大哥!别人正骨是要钱,你正骨是要命啊!”东陵疼的冷汗直流,好在他伤势不重,倒也没受多大的罪。
其间与他们一同御敌的青年和黑衣人早已抽身离开,虽说是帮了他们,但东陵对于那青年的感官着实算不上好。
当时他于顾文君身边,青年站在廊下,笑容绵绵,颊边又有酒窝,年龄看着也不大,甚至有些俏皮,但说出的话委实让人心下不渝。
“世人常好以讹传讹,夸大其词。”他说着上下打量着顾文君。“如今看来,倒是让在下白白期待一场。”青年轻摇纸扇,笑的嘴角都勾起浅浅的酒窝。“世子这般羸弱,可要好好看顾起自个儿的身子,莫要因小失大,反倒累及了自己。”
东陵不清楚是不是自己的错觉,青年在面对世子时,话不中听不说,态度也隐有居高临下的针对。
而青年只单单落下这句话后,也不等他人回答,便同一众的黑衣人直接运起轻功离开。
当真是!
是什么?
东陵说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