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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心无情的小妖怪,终究还是亲手,将那天上的烈阳扯了下来。
太阳坠落时,绚烂的光影在乌素眼前炸开,这是难以用言语形容的璀璨画面。
在这尘世里,只有她一人见到了这样的景象。
乌素瞪大自己的双眼,注视着他的陨落。
——直到,喧嚣俱寂,所有混乱归于沉寂,此界终获安宁。
乌素支撑着自己的本体,庇护着此界所有生灵,直到祂的身形彻底消失。
到了这时候,她的力量也几近干涸——她所吸收的所有阴阳能量,在这一日全部使用出去。
现在,她仿佛一个泄了气的气球,变得无比虚弱。
乌素的身子一软,昏倒在地。
——
待她醒来的时候,已是十日之后。
这不长不短的时间,足够让仙洲的其他修士将所有的残局收拾好。
裴逸带着其他几位仙君,来到了裴九枝曾经居住的日月天里。
在这里,他们找到裴九枝留下的棋局。
他们读懂了这棋局,也知晓了乌素所做之事的缘由,他们也知道了那失明一日太阳坠落的真正原因。
裴九枝……确实是悲悯的太阳,他不愿见他曾照耀的生灵步入死亡,所以才降临人间,拯救他们。
——虽然在他来到人间的这趟旅途里,发生了一些意外,但这并没有影响最终的结果。
哀痛的情绪蔓延整个人间,待他们抬起头来的时候,只能看见遥远的太阳发着冷漠的光。
现在的太阳,不过是一个会发光的星体罢了,真正的太阳已经坠落。
昏迷的乌素被修士们找到,他们将她送回了日月阁里。
待乌素醒来的时候,她侧过头,看到有一双手落在窗台上。
这双手将手里的一束寒梅放进青色的瓷瓶里,幽幽梅香飘入鼻尖。
乌素睁着迷茫的眸,轻轻唤了声:“小殿下……”
然而,站在窗外的那人侧过头来,却对她低低唤了声:“皇婶,是我。”
乌素蓦然间瞪大了双眼,原来,站在她面前的是裴逸。
裴逸不过是将当年被李绰带走的那些东西放会日月阁里。
乌素起了身,她身上披着一件白色长袍,墨发下的素色面庞没有任何表情。
她想到了小殿下死前的愿望。
他的愿望,是让她去做她想要做的事。
但是……但是她没有什么自己想要做的事呀。
乌素垂在身侧手攥紧,她感觉自己的心口空落落的。
她轻声对裴逸说道:“逸儿,谢谢你。”
裴逸摆弄寒梅的手顿了顿,他垂着头,眼眶微红。
裴九枝死前留下的同泽印,赐他长生,他的所有力量都随着那烈日坠落,传递到了这个世界。
他曾经庇护着的生命,也依旧散发着勃勃生机。
“皇婶。”裴逸的指尖碰了一下瓷瓶上的寒梅。
他的声线有些孤独:“九皇叔,真的不会回来了吗?”
“不会。”乌素摇了摇头。
她在最后的关头,曾经有了一瞬间的犹豫,所以她的手才悬停在那阵眼上方,迟迟没有按下。
直到小殿下来到她身边,他吻着她,将她的手坚定地按了下去。
是的,他甚至不愿她因此而心怀愧疚,所以,最后是他自己杀死了自己。
“我将你们的东西,都带回来了,日月阁下面的种着的蓝花楹,我命人重新种了起来。”
裴逸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轻快。
“皇婶,谢谢你,与九皇叔一起……保护了我们。”裴逸对乌素说道。
乌素垂在身侧的手颤了颤,她说:“只是他。”
与她没有任何关系,她所完成的,不过是李绰的愿望。
在裴九枝死去的那日之前,她几乎从未有过自己想要做的事。
“人间现在还挺好的,仙洲与凡间不再有屏障,那个传说中妖域封印,在你使用之后,因为承载不住你的力量,彻底崩溃了。”
“所以,妖域的众妖也可以来到人间,我们现在才知道,原来妖族也是无辜的。”
“以后,人间与妖域,也不会再有什么矛盾了。”裴逸对乌素交代着近日发生的事。
他现在,也开始承担属于他的责任了。
乌素愣了一下。
她想,在她某一瞬闪过的思绪里,她似乎也这么想过……
在尘埃落定之后,当人类与妖族不再有什么隔阂,她会选择与小殿下在一起,就像普通的夫妻。
如今,这愿望的前半段成真,小殿下却不在了。
乌素也知道,自己并不是什么妖族,她不是人也不是妖,她只是超脱于凡尘之外的混沌。
她想明白了自己的愿望,她想要找到自己星星,想要有自己命运轨迹。
这一切都昭示着她也被这红尘吸引,想要成为一个……有感情的生灵。
如今的她,在裴逸离开之后,按着自己的心口仔细聆听着。
乌素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它终于开始有了情绪变化的起伏。
她的唇边泛起熟悉的酸涩之意。
伴着这苦涩气息,她低低唤了声:“小殿下。”
乌素想,她想要做什么?
她想要……与小殿下在一起。
第121章 一二一
乌素起了身, 她从床榻上离开。
日月阁还是千年之前的模样。
她感觉有些冷,便打开了侧旁的衣柜,想要取出更厚实些的衣裳。
在敞开的衣柜里, 乌素看到自己那些简单的衣物与小殿下曾经的衣物叠放在一起。
她并不太关心俗事, 所以她的衣服大多都是小殿下给她准备的。
他给她什么,她就穿什么,也几乎从未去注意过这些衣裳的细节。
直到那些深蓝浅紫、暗绿淡粉的衣裳挨着挂在一处的时候。
乌素才发现他对他们的衣裳,也下了许多心思。
看似漫不经心的小小饰物与纹样,也都经过他的精心挑选。
乌素将一件淡紫色的长袍从衣柜里取了出来。
自衣物肩膀附近,有一枚飞蛾形状的小小玉佩坠下。
这玉佩落在乌素的掌心里,她指腹按着这冰凉玉石,慢悠悠地将这件衣裳穿上了。
她想,在她后来去了仙洲之后,她还一直躲着他。
小殿下能想些什么呢?
他不过是想在赴死之前,再与她渡过一段安宁亲密的时光罢了。
乌素按着一旁的屏风, 身形踉跄了一下。
她想,她完不成自己的愿望了。
在她手下, 曾经承载着无数生灵的愿望。
最后,她该完成自己的愿望了, 她却找不到完成它的办法。
日月阁内, 日光和煦, 乌素在日月阁中央的水潭里看到了天上倒映着的太阳。
现在, 它如此遥远, 虽然它依旧和煦温暖,但乌素知道, 这天上的太阳,已经不是他了。
她坐在水潭边, 轻轻拨弄着水流,将池水里那轮白日搅乱。
耳边,是哗啦的水声。
鼻间,是淡淡的梅香。
眼前所见,是鲜明的光影画面。
而她的口中,也能清晰地唤出这个名字——“裴九枝。”
不可知的情感流转于心口,乌素不知这感情何时萌芽,或许它已经积蓄已久。
如今,她终于能理解小殿下的种种行为了。
她垂着头,远处的风将她的发丝吹乱。
这日月阁内,处处是他们生活过的痕迹,裴逸将他们所有的东西都带回了日月阁。
乌素来到了库房里,在库房的深处,还放着他们成亲时的婚服。
她记得这婚服是小殿下亲自设计的。
她在衣架前停下步伐,轻轻触了一下婚服上的金色绣花。
她甚至能记起,在许多年之前,他是如何坐在灯下。
——手执一杆墨笔,低着头仔细地一点点修改婚服上的纹样。
乌素感觉自己有些站不稳,她往后跌了两步,手肘碰到库房里一个半开的锦盒。
这锦盒被她碰开,陈旧的红纸纷纷扬扬落了下来。
乌素连忙蹲了下去,将这些红纸捡起。
又有一滴泪水落下,乌素瞪大眼,看着自己的一滴泪将这红纸打湿。
她有些迷茫地抚上自己的面颊。
原来,原来自己也有情感,也会因为纯粹的心绪变化,而落下泪……
乌素的身形微动,她似乎没有办法接受自己的人类形态了。
于是,她很快化作一蓬黑白色的气流,在库房里悠悠飘荡。
乌素将自己藏进了这个装着红纸的锦盒里,她给自己将盖子盖上了。
在密闭的混沌空间里,乌素感觉自己像是睡着了,但她还是不断想起他。
在裴九枝突然离开时,乌素还未真切地感受到“他不在了”这件事。
但当她来到两人曾经亲密相处的空间时,她才感觉“离别”这个词语是如此沉重。
以前她离开他时,她知道他一定在这天地间的某一处。
就连感受到阳光的照耀,她也知道那天上的太阳是属于他的星辰。
即便曾经乌素在离他很远的地方,她也知道,属于他的传奇、他的故事会不断续写。
但忽然有一天,他真的不在了。
曾经的传奇故事翻到了最后一页,不会再有人延续着这个波澜壮阔的故事。
这才是离开,是分别,是诀别。
而她,还有不死不灭的生命。
她……又该怎么办呢?
乌素藏在锦盒里,暂时切断了自己的思绪,她强迫自己沉沉睡去。
但这库房外响起了脚步声,有人来到锦盒前,仔细整理着桌面上叠放着的红纸。
裴逸的声音沉沉传来:“你们成亲时,我也在人群里。”
“那个时候,我说了句调侃九皇叔的话,我说他是不是忍不住要亲新娘子了。”
“那是我第一次在他脸上看到那样喜悦又羞赧的表情,我以为九皇叔一直是这样的。”
“但直到皇婶你离开之后,我才知道,他原来并不像一位凡间人。”
“你们的喜糖,我只吃了一枚,那时我爹不让我多吃,说喜糖太甜了,吃了要掉牙。”
他的手指拈着红色糖纸,平静地说道。
乌素从锦盒里探出了脑袋。
裴逸静静注视着她:“皇婶,九皇叔希望你开心。”
裴九枝在临死之前,还庆幸乌素是一个没有感情的混沌,所以他这才能放心离开。
他不希望乌素会因为他悲伤。
乌素对着裴逸点了点头。
裴逸将一方白帕递给乌素:“皇婶,泪要掉下来了。”
乌素用这白帕胡乱擦着自己的面颊。
“仙洲的日月天也空着,你若愿意,可以随时回去住。”
“那里是九皇叔的家,也是你的家。”裴逸对乌素说道。
“好。”乌素应了声,又垂下眼去。
熟悉的日月阁,熟悉的、有些迷茫困惑的她。
以前的乌素遇到什么困难,会找裴九枝,又或者是去找问缘询问答案。
但现在,问缘早就死了,小殿下也离开了。
这两人的死亡都与她有直接的关系。
乌素低下了头,她想……
以前的自己就算漂泊于天地间,但她也知道有那么一根坚韧的风筝线在扯着自己。
现在这根风筝线断了,她往上飞、再往上飞……
就算飞到天涯海角,也不会再感应到自己与这尘世的联系了。
裴逸将她从锦盒里拽了出来,那么大一个人类脑袋从锦盒里探出来,这画面其实有些诡异。
但裴逸知道乌素究竟是什么样的存在。
他也猜出他的九皇叔早就知道乌素是什么。
那时候妖族与人类的矛盾还很深,他却完全不在意她的身份与种族。
裴逸轻轻叹了口气。
“皇婶,莫要这样。”他劝她。
乌素点了点头。
“九皇叔肯定希望你还和以前一样。”裴逸也没想到乌素竟然能有这样的变化。
乌素继续点头。
裴逸离开了。
守在日月阁附近的侍从将晚餐给乌素呈了上来。
原来是这些侍从找遍了日月阁也没找到乌素,这才去寻了裴逸。
乌素坐在日月阁的回廊下,一个人用餐。
此时已是傍晚,暮色沉沉,乌素面前摆着一张不大不小的食桌。
乌素小口小口吃着东西,她将一枚河蚌放在嘴边,张口咬了一下。
她将河蚌坚硬的外壳都啃了下来。
以前小殿下会给她将蚌肉挑出来,乌素也不知道蚌壳不能吃。
她嚼了嚼,将整个河蚌吃了下去。
她真切地觉得,这河蚌的味道与口感并不好。
还是以前和小殿下在一起的时候,这河蚌好吃些,乌素如此想道。
日月阁的院子里种着寒梅,如今不是寒梅盛放的季节,枝头上只零星绽着几朵稀疏的梅花。
晚风吹来,夕阳坠落,乌素头顶悬挂着的灯笼亮起。
她看到远处有几个风筝被吹了过来,这风筝们样式倒是熟悉,是小殿下在日月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