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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众人的头垂的更低,已经没人再开口说话。
    建章帝也没等他们说话,他大手一挥,看了孟继明三人一眼,道:“带护卫长和慈云道长进来。”
一百三十九·清洗
    
贼喊捉贼,四个字从建章帝这个苦主嘴里吐出来,基本上就已经定死了恭王的罪名,那么也就是说,先前这京里关于太孙妃和太孙的流言,全都是有幕后黑手
    慈云道长和孔顺都来的很快,孔顺原本就在宫中,被锦衣卫看管着,慈云道长也立即被从大理寺提进来了,两人一碰面,还没来得及交换个眼神,就被推着朝前踉踉跄跄的进了大殿。
    宣政殿灯火通明,似乎是一条张着血盆大口的恶龙,随时就能把人连皮带骨的吞入腹中,二人情不自禁的打个哆嗦,再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到了殿中了。
    文武百官自动让出一条道来,他们两个就如同被扔垃圾一般扔在了地毯之上,一个没站稳立即就跪倒在地。
    先前听说张天师有法子能救活建章帝,老孔是不信的,没人比他更清楚这毒药的来历了,中了这毒,基本上就是神仙也难救的回来。
    可是此刻他壮着胆子看见面前精神矍铄的建章帝,忽而就明白了这不安来自哪里建章帝根本就没中毒
    慈云道长胖的几乎只能看见一条缝的眼睛里也皆是遮掩不住的震惊,眼睛睁得老大看着不远处的建章帝,简直觉得如同做了一个噩梦。
    建章帝却没等他们反应,抄起手里刚才孟继明递上来的文书,啪嗒一声摔在二人跟前,低声哼笑一声,冲着还没回神的二人冷笑:“听说,你们说是太孙给朕下的毒”
    梁彤左顾右盼,一时看看地上瑟瑟发抖的老孔和慈云道长,一时又看看立在一旁动也不动如同雕塑的太孙和张天师,只觉得脑海里混沌的厉害,脑子到了这个时候已经完全不够用,只余头疼和不解。
    没等老孔回答,他嗤笑了一声,探着身子往前看了看他们两个:“可朕倒是记得,当初天师给朕进贡的丹药,是慈云道长你亲自送进来的”
    慈云道长僵直的眼珠子转了转,看看地上的文书,忽而觉得自己落入了一个天大的陷阱。
    他们从建章帝如愿以偿的被毒倒之后就觉得胜券在握,就觉得已经叫太孙和太孙妃钻进了瓮中,可是现在看来,好似他们才是真正的入了别人的瓮
    “朕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这些日子,听说朝中很是发生了一些事。”建章帝玩味的笑,看着面前的人:“朕听说,户部尚书郑三思家里曾经出入过可疑人物,似乎是说陈翰林的亲戚”
    他的这个问题问的牛头不对马嘴,可是慈云道长跟老孔两个人却几乎被问的瘫软。
    “陈翰林的亲戚倒也有趣,能出入郑三思家里不说,还能跟陈翰林替朕分忧,派人去截杀太孙妃”他看着底下一群或茫然或震惊的人,冷笑出声:“不仅如此,连朕的皇宫,他也能来去自如”
    说到这里,建章帝的语气终于陡然转厉,目光如鹰紧盯老孔和慈云道长不放:“陈翰林也真是忧国忧民,毒死了朕,还不忘替朕选个好些的继承人。”
    东平郡王直到此时才知道之前宋楚宜波澜不惊的底气到底来自哪里他们分明就是跟建章帝商量好了再演戏,再等着人自投罗网既然是早有准备,自然就希望事情闹得越大越好。
    “也挺好的。”建章帝声音又变低,浑然不觉如今这气氛叫人喘不过气,垂下目光瞧着自己骨节分明的手:“要不是你们来这一手,朕还不知道,朕的朝廷里,竟然还有这么多只效忠恭王的臣子”
    常首辅站在旁边不动如松,建章帝既然选择这个时候醒来,必定是觉得鱼已经尽数入网了,他不过是配合着建章帝拉网捕鱼的,到了这个时候,自然只等着收获。
    从看见建章帝起,老孔已经半个字都说不出来建章帝要是真的死了,那自然是什么事都由着他们说,毕竟死人不会说话,只要他们人证物证都能说的过去,那么说是周唯昭干的,那就是周唯昭干的。
    可是这一切的前提都要建立在建章帝死了的条件之下,偏偏建章帝没死
    他没死,那谁拿什么证据都没用,谁说什么都没用,任有再多证据,也抵不过建章帝的一句话。
    建章帝也没打算让他们再说话,他目光落在跪着的乌压压一片的文武百官身上,似是叹息又似是自嘲:“这也幸亏朕命大,当时正好晏大夫在替朕开方子,要瞧一瞧这丹药,怕开的方子里头有哪味药材会同这丹药冲了,这一瞧才瞧出不对来。”
    原来是真的没中毒先前叫嚷的最厉害的,要太孙抵命的,要选代天子的大臣们通通都心跳如擂鼓,觉得浑身发软,既是没中毒,那这些日子以来他们上窜下跳的要给建章帝选个接任的代天子,在建章帝眼里看起来,岂不是罪大恶极
    “瞧出了不对,朕原本打算立即令锦衣卫查。可转念一想,之前业已经查过,王侍郎和广平侯世子等人不就是叫锦衣卫连根查了一遍么就是这么查,宫里最后还是出了谢司仪”建章帝嗤笑一声:“毕竟一个是朕的儿子,另一个是跟随太祖开国的功勋之后,在京城也算的上是盘根错节,连朕身边的人都能收买,连朕的药里也能下毒,谁知道这回惊动了人大张旗鼓的去查,会不会依旧跟王侍郎那个案子一样,查出来了人却又另走出一批来干脆就冷眼瞧着,看看这逆子和佞臣到底打算做到哪种地步。也干脆做的彻底些,否则什么时候命都丢了也不晓得。”
    他说到这里,停一停,目光冷淡的接着道:“也幸好没立即打草惊蛇,才能看出这众生相,才能知道这些人到底想做什么。”
    话说到这里,再蠢的人也明白建章帝是真的没中毒,不过是装作中毒来引幕后之人现身了,不由得俱都目瞪口呆。
一百四十章·黑脸
    
屋外的风刮得更加凄厉,听的人背后胳膊都忍不住起鸡皮疙瘩。
    直到锦衣卫分批把捆成了团的陈翰林和另一个眼生些的中年男人扔死狗一样的扔在了冰凉的地板上,众人才都打了个激灵回过神来,怔怔的看着他们回不过神来。
    陈翰林原本在囚车上就已经吓得小腹都痛了,此时一睁眼竟然瞧见了活生生的建章帝,登时一口气上不去下不来,只觉得小腹莫名的一紧一热,尿意憋也憋不住,面色尸白的瞪大了眼睛呜咽了一声。
    他从上囚车开始就知道是出事了,可是怎么想也没想过建章帝还能活着建章帝还活着,那他们就真的半点活路也没有了。
    离得最近的徐大立即就闻到这一股刺鼻的尿臊味,本能的拿手想去遮鼻子,才抬起手就被眼疾手快的赖成龙扭住了胳膊反手这么一扭,他胳膊立即就咔嚓一声脆响,随即软趴趴的垂在了腰侧,与此同时,一团帕子也已经塞在了他嘴里,他连个痛都没能呼出来。
    锦衣卫折磨人的手段孔顺看着徐大额间豆大的冷汗,原本的惊怕几乎立即就转成了绝望,连徐大都被抓起来了,还有什么好说的这一切原本就是个局,恐怕人家早就故意设了套等他们钻了亏陈翰林一本正经的来跟他报信,说是已经到时候了,只要他现在站出来,那太孙就真的彻底倒了霉。这回太孙没倒霉,倒霉的却是他自己
    建章帝哼了一声,嘴角似笑非笑的翘起来,指着地上的几个人尚算平静的看向大臣们:“就是这些人,计划着要谋害朕。”
    就是这些人,想要谋害建章帝,并且在城里散布流言,攻讦宋家崔家还有周唯昭,众人都不是蠢人,之前是真的以为建章帝中了毒,现在被这么一说,立即就明白了恭王心机之深先把建章帝毒死,然后把罪名栽赃给周唯昭,顺带洗白了他自己
    可怕的是他远在晋地,居然还能操纵京城官员,怪不得建章帝说,若是不将计就计,恐怕恭王的人就会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梁彤听的张目结舌,半响才反应过来,朝着建章帝就笔直的跪下去:“臣无能”他面带羞惭的看了周唯昭一眼,又把目光看向建章帝,趴在地上头也不敢再抬:“臣差点儿被人当了枪使”
    还不是差点儿,是真的被人当了枪使,这些人分明就知道他嫉恶如仇刚正不阿,专程挑着他来当这个出头鸟,义愤填膺的讨伐太孙和太孙妃,若不是圣上没事的,但凡圣上有一点不妥,现在太孙和太孙妃恐怕真的就如了恭王的意被他逼得要自尽了。
    建章帝对着他倒是和颜悦色,摆了摆手叫他起来:“干卿何事爱卿的忠心朕向来是知道的,你也是为了朕的安危出头。”他冷笑一声:“哪怕是被人利用的忠心,也比这些狼子野心的小人要好”
    他一句话说完,居高临下的看着排成排缩成一团的老孔等几个人:“他们这些人,拿着朕给的俸禄,却还想着勾结逆贼来害朕的性命,还企图嫁祸给朕的孙子,简直罪不可恕”
    说罪不可恕,就真的没打算饶恕他们,建章帝毫不拖泥带水,吩咐赖成龙押他们下去细审,等锦衣卫如同拎玩意儿一样把他们都给提溜走了,他才正了神色看向文武百官:“让众位爱卿担心,实是朕的不是。”
    常首辅带头跪倒在地连呼不敢:“恭王这等不忠不孝之人,若是陛下不将计就计引出他安插的细作来,还不知道他们会做出多少丧心病狂之事陛下这样做又怎么能说有不是陛下圣明烛照,如今果然引出了恭王安插的细作,陛下英明神武”
    岑必梁相比起来就显然实际的多了:“恭王此人,不忠不孝,韩正清更是引鞑靼入关罪不可恕,可笑居然有人听信这街头巷尾的流言,差点儿还做出亲者痛仇者快的蠢事来”
    众人先前有嚷嚷着先把周唯昭关在宗正寺的,面上都有些讪讪的,想要反驳也没那个脸,毕竟岑必梁是那个拼死拦着文武百官对周唯昭不利的人。
    还是建章帝又笑着摇了摇头:“人非圣贤孰能无过,众位爱卿们不知底细,又恰逢多事之秋,判断出错也实在难以避免。”他安抚了颇有些不安的大臣们,又亲自指了周唯昭出来:“诸位大人们非为私计,是为了朝廷安稳,你不可记恨。”
    周唯昭敛容肃色恭敬应是:“孙儿都明白,众位大人们都是为了皇祖父担忧。当时形势,他们若是不尽快查出皇祖父中毒的原因,天下百姓恐怕都要惶惶不安,原先有那等骑墙观望的,也都要受到影响蠢蠢欲动,大人们这样做,实在无可厚非。”
    无可厚非四个字,实在是说到了梁彤等人的心里,梁彤只差被周唯昭这番话感动的哭出来,深觉这位太孙殿下的仁德难得当初被冤枉之时不曾愤慨委屈,不曾以势压人,如今被建章帝正名,洗了冤屈,也不曾对之前咄咄逼人的大臣们怀有怨恨跟那位举起反旗反自己的父亲,还跟放鞑靼人进关勾结的韩正清过从甚密的恭王比起来,简直犹如云泥之别。
    建章帝满意的点头,卷手咳嗽一声:“当初给朕下毒的,就是慈云道长。朕当时隐忍不发,就是为了瞧瞧这些人背后到底想搞什么把戏,果然也真的把他们引出来了。既然咱们自己这窝里的不干净的东西都已经清干净了,也该着眼于外头了。”
    那个徐大落了网,又有藏的最深的周唯昭身边的老孔,张天师身边的慈云道长也都被引出来,那恭王和韩正清的人手在广平侯世子和王侍郎谢司仪通通都被清除了之后,这回会更彻底的被清洗,一个都逃不掉。
一百四十一·凌迟
    
建章帝既醒了,自然是他说什么便是什么,他是皇帝,就算是拿着大臣们真的当成傻子一样的涮了,也是没法子的事好歹他算的也是对的,也没出什么大事,何况有老首辅陪着一同演戏,局势还没发展到不可收拾的地步他就醒了。
    何况在这出建章帝搭建开演的折子戏里,他们多数人扮演的,可并不是多么光彩的角色,建章帝现在还说一句干卿何事,日后却未必真的如此想。
    摆明了先前是同太孙殿下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众人心里门儿清,多余的话就更不敢说。再说了,如果真的是太孙下的毒,除非圣上是真的傻了,才会维护他。
    话说到这里,建章帝却也没有立即就让散了,他咳嗽了几声,偏头问常首辅:“紫荆关破了”
    轻飘飘一句话让众人才放下的心又瞬间提了起来就是为着紫荆关摇摇欲坠,才会有人真的生出不管恭王到底是不是真的冤枉,都先顺着民意把恭王的儿子扶起来的心思,现在建章帝又问起紫荆关来
    可他们也是真的想多了,建章帝问起紫荆关,就真的只是问紫荆关如今形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