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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好的雪雾茶在清透的茶水中缓缓变幻漂浮着,一如那时刻都在变幻的道之一途。
大概半柱香的时间过去,云锦原本微皱的眉心缓缓松开。
她似乎从刚才的思索间得到了答案。
蔺尘风便饮了一口茶,安心等待小徒弟开口。
直到小徒弟用仍旧清冷的声音平静无波地跟他说:“师尊,如果非要我与人结契成婚,那我宁愿永世不过情关,谪仙人……我也并非不能一剑斩之。”
语气之冷淡,言行之狂傲,是任何人听了都会下意识嘲讽回望的程度。
可说出这句话的,是云锦,年一百一十三岁便入登仙境踏足浮世大陆的最年轻圣尊。
蔺尘风很不儒雅地呛住了。
他呛咳了几声,将茶杯放下后,一抬头就看到小徒弟看着他无声皱眉的表情。
蔺尘风:“……咳,别误会,我不是怀疑你有一剑斩仙人的能力,我、为师只是……怕你云家族人听到你这番话后,全都提剑要来斩我。”
一旦云锦放言说永世不过情关的事情传扬出去,恐怕整个修仙界都会为之沸腾,云家那些天天盼日日盼夜夜盼,就为了盼着云锦成婚,为云家生下另一个天骄仙苗的云家宗族之人,恐怕真的会倾尽全族之力,来找他这位师尊拼命了。
“我是我,我非云家之人器。”云锦声音微冷:“他们若再敢妄想,我必不会轻饶!”
云锦并不因此而愤怒,却也对云家总是在自己身上耍心思的行为有些厌烦,就如同看到乱飞的蚊蝇一般,不会对她有任何损害,却足够扰人心烦。
“你非人器,可若不成仙,终有一日,会因人心而成为他人手中之器,局中之棋。 ”
蔺尘风又给自己斟满了茶,浅浅啜饮后,徐徐说道:“小锦可知,情之一字,绝非男女伦常那般浅薄?”
“而你所渡之情关,也绝非是去寻一男子,与之结契成婚,便能轻易算得作数的。”
云锦目露疑惑。
她自小便跟着身为登仙境圣尊的蔺尘风修行,对于凡尘俗世其实并不精通,甚至可以说是一窍不通。
她见得最多,大概就是宗门里那些落魄剑修明明穷的衣服里都要打补丁了,却还要在心悦之人面前御剑而行,努力维持一副绝世之姿风采卓然的模样。
云锦曾经问过她的大师姐,问她为何剑修们大多都是如此作风。
同样由此作风的大师姐当时笑着拍拍她的头,很正直的解释说:“小师妹你不懂,我们剑修想要成为剑仙,就得渡情关斩心魔战天劫,如此方可成仙。”
这和在丹修器修甚至灵兽宗修士们面前故作姿态有什么干系吗?
云锦再次得到大师姐意味深长的回答:“当然有了,你要知道,我们剑修成仙第一步就是渡情关……小师妹你记住一句话,成仙第一剑,先斩心上人。”
于是,从幼时直到今时今日,云锦都认为渡情关,就是要先去故作姿态寻一修士结契成婚,然后杀了对方。
云锦从不关注别人的善恶,因此也从来没有对大师姐的“教导”产生任何疑问,她只是在师尊询问时,拒绝了这种做法。
原因也不是觉得这样残忍无道,而是她不愿意自己的剑染上无辜之人的血液,那会脏了她的诛恶剑,仅此而已。
云锦对大师姐的“教导”铭记在心,此时师尊却告诉她,渡情关并非寻常的男女之情?
云锦难得疑惑,于是她将大师姐当年的教导一字不差地重复了一遍,然后问表情逐渐精彩的蔺尘风:“师尊,师姐所言,难道有误?”
蔺尘风:“……”
有误??
肯定有误!当然有误!还有天大的误!!
蔺乐心这个混蛋!为师就是这么教你误导师妹的吗?!
“小锦……”蔺尘风深吸一口气,重拾圣尊风采,像极了当年云锦看到的落魄却又努力维持风姿的剑修们。
落魄剑修蔺尘风努力扬起笑意,语气是咬牙切齿的温和:“小锦啊,你要知道,你大师姐她……她……还是合欢宗的护宗客卿,因此她并非纯粹的剑修。
而我们剑修之所以如此做派,实则是因为……因为……囊中羞涩,若无其他道友善意援助,降低丹药剑器等物品价格,恐怕我们剑宗如今连山头那块试剑石都要抵押出去了。”
一段解释,几次停顿后的欲言又止,全都充分展现了蔺尘风身为师尊对小徒弟的拳拳爱护之心。
决然没有将天下剑修的脸面都践踏后破罐子破摔的摆烂行为。
第452章
云锦听明白了。
师姐独爱男色,剑修则大多囊中羞涩。
所以当年所谓的什么剑修成仙第一剑,当斩心上人的话,仅仅只是大师姐随口说来哄骗自己的话。
想清楚这一点,云锦的手已经握住了桌上横放的诛恶剑剑柄。
蔺尘风清晰的从小徒弟身上感知到一股杀意,用合拢的折扇压住躁动的剑鞘,顺便也压住小徒弟同样躁动的杀意后,身为师尊,蔺尘风不得不为了弟子之间的和谐友爱作出些许牺牲。
“莫燥,且先听为师说完。”他微微敛起笑意,目光清冽认真:“小锦认为,人族比之草木,胜在何处?”
“草木无心。”云锦的回答毫不犹豫。
因为类似的话,她已然听了上百年。
自幼时起,无论是父母还是亲族又或是旁的有关或无关之人,总会在背地里悄声议论自己。
他们说云锦用情魄换来绝佳的天赋,如今看着鲜花着锦,实则如同毫无感情的怪物。
无情之人自然无心,无心之人……和草木又有何异?
于是他们将她比作草木,将她比作顽石,更有甚者,还说她长成之后必将因渡不过心魔劫而坠入魔道。
就连魔族,也曾放言,说云锦合该是天生的魔种胚子,众所周知,魔族的成仙三劫中,情劫和心魔劫对他们而言,如同无物。
从小到大,这些甚嚣尘上的议论都不绝于耳,云锦杀了那些宣扬的魔族,却默认了人族口中对自己“无情无心,如同草木”的评说。
“可你我皆非草木,又怎知草木无心呢?”蔺尘风笑着摇头,手中扇柄从剑鞘上挪开,状似随意地敲了敲云锦的额头:“小锦,你看那里。”
他手中以玉作骨的扇柄在指腹间微旋,指向酒楼外一名挑着担子沿街吆喝贩卖的货郎。
云锦清冷的目光随之望过去,不明白师尊的用意,却已经下意识攥紧了剑柄。
剑修的剑,心念一动便可出鞘,世间万物,皆可一剑斩之。
可蔺尘风并非要她拔剑。
而是在云锦逐渐茫然的目光中,将一枚凡尘界使用的铜钱轻轻放在诛恶剑冰冷的剑鞘之上,温声道:“今日不必拔剑,为师只需你去寻那货郎,用这枚铜钱,自他的货担中,买一粒种子即可。”
买一粒种子?
云锦生而知之,并非愚笨之人,无论天赋还是悟性,同辈之中无人能出其左右。
因此她隐约猜测到蔺尘风此举的用意。
看着楼下小徒弟清冷出尘的背影穿过来往行人,径直走到货郎跟前,在货郎怔愣的神色中伸手递出那枚铜钱,蔺尘风“唰”地一下展开手中折扇,原本洁白如新的扇面上缓缓浮现出一株小小的浅绿色嫩芽,转瞬即逝。
“小锦,成仙之路遥不可及,仙人劫难却近在眼前,人有七情,草木怎会无心?”
“世人皆道情关难渡,又怎知此情关非彼情关?”
“喜怒哀惧爱恶欲是情,生死耳目口鼻也是情,七情六欲,三魂七魄,皆囊括其中。”
蔺尘风用手肘抵着窗柩,垂眼笑看着下方仰头望向自己的小徒弟。
温和的语气在繁杂的声潮中依旧清晰,却又恍惚染上了几分意味深长:“将你手中棉籽种下,它何时有心,你便何时有情。”
“情关难渡,何不共渡?”
他说了很长一段话,可来来往往的人潮之中,唯有云锦能听到他的声音。
当最后一句话说完,原本斜倚在二楼窗柩的蔺尘风也已不见了身影。
只剩下桌上两盏未曾饮尽的清茶,和一块灵气四溢流光溢彩的石头。
云锦并不在意蔺尘风的离去,反正他总是自由的,就如同他的名字一样,随时都可乘风而去。
她只是在酒楼下,低头望着自己手中刚刚交易得来的一粒种子。
蔺尘风说,它是一粒棉籽。
蔺尘风还说,将棉籽种下,棉籽何时有心,她便何时有情。
“草木……也有心吗?”云锦轻声呢喃着,而后将这粒只花了一个铜板就买来的种子随意装进乾坤袋中。
既然这粒棉籽关乎自己的成仙路,那自然需要寻一处合适的位置将其栽种下去。
很快,原本站在酒楼门口,无意间吸引诸多暗中打量惊叹目光的女子也持剑离去,只留下诸多关于修士的议论遐想。
…
浮世大陆。
云锦在大陆中心,面无表情地望着被自己浸泡到灵泉之中的棉籽。
小小一粒,落水后便乖乖沉入水底,任由灵泉洗涤冲刷,它自佁然不动,甚至开始有意识地吸收起灵泉之中蕴含的充沛灵气和生机。
云锦看着它,在心中暗自估算这粒棉籽吸收灵气的速度,而后得出以下结论:不出三日,棉籽必能萌芽。
于是云锦用诛恶剑在灵泉附近刻下一道道剑痕,以此结为剑阵。
以她如今冠绝整个修真界的实力,加之她对剑道的领悟,就算是浮世大陆上诸多登仙境的圣尊们,也绝不可能在不惊动她的前提下破开剑阵伤到灵泉中的那粒棉籽。
因此云锦很快离开。
人妖魔三族之间摩擦不断,战争从未停歇,作为人族年轻一辈的领头者,云锦除了闭关修炼,最常去最常做的,就是在人魔两族战场上斩杀所有敢冲向她的魔族。
她走得毫不犹豫,甚至不曾回过一次头。
也就没有看到自浮世大陆和天衍大陆之外悄然钻入的一抹流光。
两抹流光。
三抹流光……
直至一颗圆滚滚的光球慌里慌张的从天外坠落下来,循着指引啪嗒一下砸落在安静的泉水之中。
而此时,云锦认为绝无可能被破坏的剑阵,对于这些“流光”们的到来,却没有任何反应。
于是,在原本只有一粒棉籽的泉水中,又悄然出现了些别的东西。
比如一只变小后浑身湿漉漉,差点被泉水呛死不停扑腾着想要上岸的黑猫。
比如一只已经气势汹汹朝着棉籽冲过去,想要将其含在嘴里咬得嘎嘣脆的精致蜃兽。
再比如在蜃兽攻击时将棉籽完全包裹起来并分出一根枝条狠狠抽向蜃兽的金色母树。
以及一双黑漆漆的死气沉沉却又格外令人毛骨悚然的眼珠。
和数根普普通通平平无奇的,肉眼根本看不到的细长丝线。
还有一颗圆溜溜的不停发着乱七八糟光芒的光球。
这些“外来者”们齐聚灵泉之中,又在那只小黑猫即将惊动灵泉外的剑阵时,骤然失去了踪影。
只有一颗圆溜溜的光球费力地滚到那粒棉籽身边,然后不断调整自己的身体参数,最后也似乎溶于灵泉之中,再也见不到任何踪影。
灵泉重归寂静。
那粒小小的棉籽还在努力吸取灵泉中的灵气和生机。
但如果云锦此时就在这里的话,一定能够发现,当下的棉籽和之前刚进入灵泉时,吸取灵气的效率根本不是同一个等级。
如同将棉籽拟人,那之前就是在大口大口吃饭,一副努力填饱了肚子就能够放下碗筷的模样。
可现在……大口吃饭变成了一口吞一碗,一碗接一碗,似乎永无止尽一般。
灵泉中灵气充沛,如果是之前的棉籽,哪怕在里面待上一年也不会使其枯竭。
可如今,仅仅三天时间,当云锦走入剑阵,走到灵泉边时,即使冷心寡情淡漠镇定如她,也不由对着眼前的画面陷入了一时的愕然。
三天前还灵气充沛的灵泉,整个浮世大陆都难得一见的灵泉,开放后足以引得几大宗门世家争抢得头破血流的灵泉……枯了。
是真的枯了。
别说是满泉能化为实质的充沛灵气,就连泉中那一汪承载灵气的泉水都没了踪影。
云锦现在所见的,就是一个干涸枯竭的池子,就连号称百年不绝的泉眼都干涸到迸裂了。
云锦:“……”
她将目光缓缓移向那枚不知道什么时候跑进泉眼之中,堵在那里占据最后一点泉水一动不动的小小棉籽。
在她打量探究的目光中,棉籽仍旧和三天前一样,乖巧安静地落在那里,好像从没偷偷移动过,更没有将泉中灵气和泉水都消耗一空。
明明只是一粒棉籽,可怎么看怎么透着一股懵懂的无辜。
云锦反手拔剑,诛恶剑出鞘,剑尖直指泉眼处的那颗棉籽。
藏起来偷偷观察的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