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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华录-第10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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露脸,彻底断了酒楼行会那些人乘虚作乱的心思。
  永安楼内依旧是一派歌舞升平,由于酒水免费,座上出现了不少平日里舍不得来花钱的生面孔。席间,不少客人们都在议论顾千帆与赵盼儿的婚事引来萧相公不满的传闻,只有浊石先生和袁屯田还在帮着赵盼儿说话。
  一个眼生的书生正在夸夸其谈:“那人可是个活阎罗,赵娘子居然敢嫁他,胆子可真够大的。”
  浊石先生不悦地反驳道:“言官都是风闻奏事,十之七八都未必准。没看赵娘子跟没事人一样吗?”
  袁屯田点头附和:“她要是做了皇城使夫人了,哪还会在这抛头露面啊。”
  先头说话的人略显轻蔑地驳斥道:“未必是夫人,多半只是侧室吧?毕竟是堂堂的皇城司,谁愿意娶个做过官伎的人当正房娘子啊?”
  浊石先生听了直皱眉:“怎么不能了?人家早就脱籍了,是正正经经的良民,你要是瞧不起赵娘子,又何必上这永安楼,喝他家白送的神仙酒呢?”“不错!”袁屯田捋须道,“轻贱与否,不在其籍,而在其志。赵娘子不媚不淫,贞慎自立,和宋娘子孙娘子一起,靠自己一双手经营出这偌大的事业,哪点不如那些娇滴滴的名门贵女?这样的窈窕淑女,换了老夫是顾皇城,也想娶啊!”
  见周围的客人都用怪异的目光看着自己,那名书生连忙摆手:“别误会别误会,小可不是那个意思……”
  “几句无心之语,不必在意。”众人回头,却见不知何时,赵盼儿已经站在了永安楼门口,她脚上似乎不太方便,走路时一直由葛招娣搀扶着。
  赵盼儿感激地看向浊石先生和袁屯田,在葛招娣的扶持下深深拜倒:“不过,刚才诸位先生的仗义执言,也真正说到了我心坎里。不媚不淫,贞慎自立,能得如此一赞,我赵盼儿平生无悔!多谢诸位。”
  浊石先生忙扶起她:“不敢当。赵娘子的品格,我们这些老客人,心中都有如明镜一般,不会因为些许风言风语就有所改变。”
  袁屯田哈哈一笑,举起了杯子:“这就叫拿人手短,吃人嘴软,吃了你家的菜,哪还能不向你家说话呢?”
  众人顿时哄笑起来,赵盼儿也勉强跟着笑了起来,但眼中已盈盈有了泪光。
  浊石先生迟疑半天,终是耐不住好奇,小声问:“赵娘子,你真和皇城使顾千帆……?”
  还不等赵盼儿回答,不知从何处冒了出来的池衙内突然大声道:“放屁!盼儿明明是我的相好,你们在那造哪门子谣?”
  赵盼儿大吃一惊、满脸错愕,不知道池衙内在发哪门子疯。然而池衙内却已经不由分说地将她拉上楼上雅间。
  赵盼儿还没来得及弄清刚才发生了什么,宋引章已经风风火火地冲了进来,身后还跟着试图拦住她的孙三娘、杜长风。
  宋引章反手掩上门,狠狠剜了池衙内一眼:“这就是你想出来的好主意?”
  池衙内难掩得意地摊开手:“当然啦,反正盼儿和顾千帆定亲的事没几个人知道,只要我和盼儿成亲,言官们放的那些狗屁不就全成了子虚乌有,官家不就不会再怀疑了吗?”
  宋引章一拍桌子:“我看你就是想趁火打劫!”她的嗓门大到使赵盼儿觉得整个房间都在地动山摇。
  “我是在牺牲我的色相,救大家的命!”池衙内也着急了,随后又压低了音量,“官家来的那天晚上你们到底搞了什么破事我不清楚,可我知道,欺君是要砍头的!弄不好连我也要被牵连,永安楼也得被关,这要钱又要命的事,必须得尽快解决!”
  “你敢说你没有一点私心?”宋引章逼视着池衙内。
  池衙内眼神飘忽了一下,随后又梗着脖子道:“有又怎么啦?就算是我想打劫,那也就是因为盼儿,要换了你,想都别想!”
  宋引章气得拿起一边的琵琶就想砸他,孙三娘和杜长风忙上前劝阻。
  赵盼儿不得不按住大家:“都别说了!小池,你能这么帮我,我很感激……”
  “直接说但是吧。”池衙内泄气地垂下头。
  “但是,我和千帆自钱塘到东京,一路相识相知,从华亭县令到许知州到皇城司,许多人都知道,官家若是仔细查起来,是绝对瞒不过的。”赵盼儿轻声道。
  池衙内知道赵盼儿说的不错,仍不甘心地问:“那咱们总不能坐在这儿等死吧?”
  赵盼儿缓缓解释:“不是坐以待毙,而是择机而动。现在我最担心的是千帆,他被关进步司狱已经快一天了,什么消息也没传出来,不知道他有没有受苦?小池,现在皇城司那边不敢动,我也不方便出面,你在东京人面广,能不能请你想法子去步司狱见他一面?他对情势的判断,肯定比我们准。”
  池衙内思忖片刻,突然想起来有个步司狱的牢子欠了他赌债,他准备从此着手,想办法混进刑房。然而一直沉默不语的杜长风却突然站了出来:“不妥,你是永安楼的东家,人家未必肯担这个干系,还是让我去吧,好歹我还有个官身,万一被发现了还能有个转机。”
  孙三娘感动不已,杜长风却只是安抚地拍了拍她的背:“这算什么。家里有难,做男人的,自然就该站出来。”
  步司刑房的阴森程度与皇城司地牢大同小异,刑房内摆放的各色刑具与皇城司如出一辙,甚至令顾千帆觉得有着一种诡异的亲切感,唯一不同的是,在这里,他成了那被拷打逼供的对象。
  将他捕来的张允张允阴阴地劝说着:“顾千帆,早点招了吧,毕竟这些刑罚手段你都熟得很,何苦一定要等到吃尽苦头,才悔不当初呢?”
  白衣染血、科头跣足的顾千帆虽然已经奄奄一息,仍讥讽一笑:“正因为我对于这些刑罚都太熟了,所以我才知道,官家一定吩咐过不许严刑拷打,否则,你不会到现在都只敢对我用不留伤痕的水刑。我再说一次,我从没有见过那幅《夜宴图》,更没有指使任何人伪造它欺瞒官家。”
  张允神色微变,但仍旧冷冷道:“死到临头,还敢嘴硬?”顾千帆继续跟张允打着心理战:“你想替那个假扮帽妖的殿前司崔指挥报仇吧?景德元年,他曾做过你的副都头,一起随御驾亲征过。你以为我能查到的事,官家会查不到吗?”
  张允恼羞成怒:“还不招是吧?给他上钟刑!”
  话音未落,立时有两禁军上前,一人按住顾千帆,一人在他耳边罩了一只金属小钟,重重敲响。一声尖锐的巨响后,顾千帆痛呼一声,一缕鲜血从他的耳中流了出来。
  “招不招?”张允一挥手,底下禁军暂时停了钟刑。
  顾千帆忍着剧痛,勉力说道:“张允,你清醒一点,这是清流和后党的争斗,你不要因为私仇而受人指使而趟进这池浑水!若官家最后查实我无罪,你们步司难道想永世和皇城司为敌吗?”
  张允眼神中闪过一丝狠厉:“继续敲!”
  一声声尖利的钟声响起,顾千帆身体不断巨震,却咬住了牙一声不吭,鲜血从他口鼻耳中不断流下,但他仍然目光坚毅地盯着张允。
  张允不防顾千帆竟能如此熬刑,担心再这么下去就真要弄出人命,举手道:“够了!将他押还牢中,明日再审!”他还特意嘱咐要传大夫入狱,务必得吊住顾千帆的命。
  小半炷香的功夫过后,欠了池衙内赌债的牢子引着假扮成大夫的杜长风走进囚室。杜长风自小便是个读书人,何尝进过如此阴森的牢狱。鼓起勇气战战兢兢好半天,才来到顾千帆的牢房。
  见顾千帆还能坐着,他长松了一口气,隔着栏杆大声道说:“这位官人,小人奉命来替您看诊。”
  然而全身血迹斑斑的顾千帆却毫无动静,依旧盘腿坐于地上打坐。
  杜长风又尝试着拍打栏杆,结果顾千帆依旧无反应,最后杜长风急了,找了块石头扔过去砸到了顾千帆,顾千帆才睁眼看到了他。
  发现杜长风一身大夫打扮后,顾千帆眼光一闪,平静地站起身来,“你是上面派来的郎中?我耳朵有伤,听不见。”
  杜长风闻言大惊,险些拿不稳手中药箱。
  顾千帆走到栏杆边,将手伸了出去。见杜长风仍旧呆愣在那儿,顾千帆提醒道:“诊脉吧。”
  杜长风这才镇定下来,作势为顾千帆诊脉。
  顾千帆看着远处监视着他们的衙役,用极低得声音说:“让大家不要妄动。官家现在只是让人审问我,而没有对永安楼和盼儿有任何动作,就说明他现在还只是在怀疑,而没有任何证据。当初是雷敬让我去找的《夜宴图》,我手中有他不少把柄,为了自保,他一定会全力帮我在官家面前分说。”
  “可你的伤……”杜长风担心地看着顾千帆衣领上残留的血迹。
  顾千帆尽力分辨着杜长风的口型,答道:“死不了。盼儿若问,你就告诉她我只是被软禁,别让她担心。”
  这时牢子担心地走了过来,用眼色催促杜长风尽快离开。
  杜长风忙道:“好了,好了,我这就下去开方。”他对顾千帆做了个“保重”的口型,匆匆离开。
  回到桂花巷小院,杜长风按照顾千帆的意思,谎称他只是遭到软禁,没有受什么苦楚。
  孙三娘立刻信了:“我就说顾千帆肯定没事嘛!他毕竟是皇城司使嘛,就算是御林军也不敢随便得罪的。”
  赵盼儿却盯着杜长风那只提着药箱、不断颤抖的手:“不对,要是千帆真的没事,你不会这么紧张!”
  杜长风慌乱地用另一只手去按自己的胳膊:“我,我没紧……”
  赵盼儿扑上去抓住他的手臂:“杜夫子,杜姐夫,你告诉我,千帆他到底怎么了?你说啊,你说啊!”
  杜长风知道自己不说出实情,赵盼儿一定不肯罢休,无奈之下只得将狱中情况一一道来。
  “听不见了?那就是聋了?”孙三娘满脸震惊,问这话时声音低的几乎听不见。
  杜长风叹了口气:“不只是耳伤,我探他脉息纷乱纭杂,又有高热,可能还有其他的暗伤。唉,没想到步司也会用这么阴毒的手段。”
  宋引章扶住摇摇欲坠的赵盼儿,一咬牙:“姐姐你别急,大不了我去求求林三司……”
  赵盼儿摇了摇头,语气却出奇地镇静:“不必了,现在能救千帆的,只有一个人。陈廉,得麻烦你帮我引开外头监视的人。”
  陈廉与赵盼儿目光相接,他立刻明白,事情已经到了必须要请求萧钦言的帮助才有回旋的余地的程度了。
  在见到萧钦言之前,赵盼儿心中五味杂陈,毕竟在某种程度上,萧钦言和她有父仇,可当她真的来到萧府,见到萧钦言后,她脑海中除了要救顾千帆就再没有其他的念头。
  最终,赵盼儿眼神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旋即一咬牙,向萧钦言跪了下去。“您在朝中耳目众多,一定知道千帆现在正在受着什么样的苦。萧相公,他从来就不想卷入您和清流的争斗,求您看在故人的份上……”“你已经知道杀你之事,并非我萧家所为?”萧钦言并未想到赵盼儿敢来见他。
  萧钦言坐在阴影中,赵盼儿根本看不见他的表情,也猜不透他的情绪,她只知道目前,他是唯一能救顾千帆的人。“千帆很少向我提起您,可我知道他从来都坚信,您决不会伤害他。”
  赵盼儿的话似乎唤起了萧钦言的舐犊之情。他眼睛蓦地一酸,亲手扶起了赵盼儿:“快起来说话。放心吧,这件事我已经在安排了,千帆不会再受罪,最多三五天,就能平安出来。只是这期间,你最好不要待在东京。”
  有了萧钦言的保证,赵盼儿心中大定,脸色渐渐放松。萧钦言对赵盼儿简单交代几句后,便亲自将她送到了侧门,还给她安排了一辆马车,要送她回去。
  赵盼儿感动地朝萧钦言深深一福。
  萧钦言扶起她,似乎从她身上看到了另一个人的影子:“他是好孩子,你也是。唉,是我对不起你们。”他心中似有千言万语,最后只是叹息了一声,便转头而去。
  赵盼儿也心潮起伏,转身上了马车。
  突然,萧谓从斜刺里东倒西歪地走了出来,醉醺醺地拦住了马车的去路:“这是我的马车,谁准你们赶出去的?”
  不等车夫解释,萧谓便将他拽了下去,随后竟挥鞭催动了马车。
  赵盼儿大急,探出身子试图跳车逃跑。
  “不想死就别动!我在救你!”萧谓依然在策马扬鞭,这句话几乎是从他牙缝里挤出来的。
  赵盼儿察觉萧谓根本没有饮酒,她不由一惊,同时,她意识到萧家的仆人正在奋力追逐着这辆车。赵盼儿情知形势不对,她没再阻止萧谓,而是捂着砰砰乱跳的心脏坐了回去。
  萧谓七拐八绕地将马车驶进了一条偏僻的巷子,确认后面无人跟来,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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