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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里冻死。
龙云漠心中一凉,虽那文贵妃怜玉与良岫最为交好,自己却瞒着她,未将流月替良岫而死的真实情况告诉她。她因为良岫的死,不吃不喝,整日以泪洗面,几度寻死,决意出家也是因为良岫。如今忽然说出这样的话,真是好生奇怪,难道,良岫真的
龙云漠不敢再想,可是却隐隐有不祥的预感。怜玉临终所说的话里难道竟隐含着什么令人担忧的预兆
可是,良岫,你是真的如此恨朕吗就算是死,也不肯将魂魄入我梦
于是迁怒于静心庵的宫女,将她们各责十廷杖,官卖为奴,以慰文贵妃在天之灵。
但是,文贵妃曾说过那句话却始终压在龙云漠的心里,足足有十年,如同一块巨石,令他透不过气。
云良岫,我为何如此关心你的死活
十年,弹指一挥,冕阳皇宫之内,却景物依旧。
太液池水依旧碧绿清澈,只是池上莲花已经生满池塘,秋日残荷枯黄的荷叶铺满水面,以至于看不清底下的流水,不知道它是深、是浅。
当年先皇曾经将这池子赏给母后,而母后便是在这池边疑似中毒,最终的死因大约也是因此。
不久之后,龙云寒坠池溺水,虽捡回一条命,却落下终身残疾。
再后来,在自己溧疆血蛊发作,性命垂危时,听说父皇为了奖赏良岫为自己解毒,又将这池子赏给了良岫。只是她一次也不曾到池上游玩过,甚至,她连指尖都不曾碰过这池水。:
第832章 时光着锈
崇岫宫一直空着,锁着,不准任何人进去打扰。
夕翠园,里面那不着一花的绿竹、藤萝已经被铲去,种上满园杏花,虽名字仍叫夕翠,却成了第二个问杏轩。
可是良岫在这里只停留过片刻,却遇到了不该遇到的人。
问杏轩,倒是那里,才是良岫真正生活过的地方。
一日清晨,一夜辗转不眠的龙云漠让人传旨下去,今日不早朝。之后,便带着小福子和小顺子一起去了旧太子府。
按照惯例,太子即位之后,曾经居住的旧府便可赏给关系亲近的王爷或大臣,可是正是里面有问杏轩与大片的杏林,因此龙云漠一直舍不得将它赏赐他人。
可是,十年了,除了那次风雪之夜来此寻找琴声,他便再也不曾回去过那里。
不知为何,他有些害怕。却说不清怕什么。怕冷清怕睹物思人怕见景伤情还是说不清。
直到第十年,杏花满枝的早春二月。夕翠园里的杏花,虽植株尚细弱,但是开起花来却毫不含糊,似乎是在一个清冷的早晨,它开出了第一朵花,之后便一发不可收拾。
一时间,蜂蝶群集,热闹得很。
龙云漠看着眼前的满园繁花,忽然想念起问杏轩的杏花来。想念那个小院子,还有住在那小院子里的如杏花一般清秀淡然的女子。
思念之情难以控制,于是一大早命两个贴身的内侍,便服轻装,准备好简单的车马,自皇宫的西偏门悄悄出去了。
府门已经斑斑驳驳,上面的门钉已经生了锈,铁锈色的痕迹向下,用了十年的时光浸透了厚厚的木门,看上出就像是谁的眼泪。
看门人打开门,竟一时惊得忘了磕头见驾。
穿过庭院,晨曦中,依旧是干净清爽的院落,到处打扫得一尘不染,梧桐树的树干粗了不少,新叶婆娑,仿佛还如昨日。
这原本是自己住了十几年的院子,理应熟悉亲切,却不知为何竟有了陌生之感。
他未曾去书房、寝殿,那里窗帘低垂,一切都保持着自己离府那日的样子。
向着后花园走去,看门人赶上前为圣上打开了园门。随着园门吱呀呀缓缓打开,一股清新的,带着晨露气息的花草香扑面而来。
早春时节,大多数花草还未开花生叶,略略显得萧瑟一些。但是小径平整,花草修剪得宜,并未显出无人居住的杂乱无章。
澄玉湖仍在,灵泉水依旧潺潺流下,注入湖中,又自涵洞流出府去,一汪活水,自是流水不腐。
迈步走上水廊,湖心亭里没有了当年自己在这里小憩时摆放的桌椅和竹榻,变得空荡荡。
亭上的匾额还在,蓝底金色的四个大字还在,只是有些褪色了,十年风雨,无人粉刷,任是黄金也会变色。
龙云漠仰望着那四个字,除了他自己,对于任何人来说,都是毫无意义的四个字,只是今日想来,那日自己在湖心亭羞辱良岫时,她却被这四个字击倒了一般,行事言语皆怪异失常,以至于投湖自尽。这四个字,对于良岫又有何意义
忆起那日她湿淋淋的身子,软塌塌地倒在自己怀里,以及自己的癫狂,忽觉里面一定有什么被自己忽略了。
如今再看这四个字,难道,良岫知道她又怎会知道:
第833章 墨云端玉
龙云漠看着澄玉湖的湖水,只见它清可见底,就如一面镜子,映着他那虽未苍老却已沧桑的容颜,还有背后的匾额上的四个字墨云端玉
墨云端玉
终于,在犹豫再三之后,龙云漠站在了山顶,虽然早已知道山下的这一大片杏花会是如何阵势。
花朵便是如此,毫不在意是否有人欣赏,自管开自己的。丝毫也不会吝惜芳香和美丽,即便是被禁锢在这终年不见人的偏僻之地,也是照样从容。
穿过花海,来至问杏轩低矮的院门之前,门前的合欢树已经长成一株大树,粗壮的枝干上是新鲜的刚刚生出的新叶,羽毛一般在晨风里摇曳。
因为太阳还未升起,所以合欢树的叶子还是合在一起的未曾展开。合欢、合欢,合美欢爱,它被栽在问杏轩的门前,却恰似一种讽刺。
门上是一把生锈的铁锁,看门人用钥匙捣鼓了半天才终于打开。
好不容易打开锁,看门人见圣上等得有些着急,忙跪下面红耳赤地解释:“老花匠这段时日身子不适,对这院子照顾不周,连锁生了锈都未曾修理,请圣上恕罪、恕罪。”
“起来吧朕倒觉得他将这园子照顾得很是精心,小福子,赏花匠和门人”
“是”
迫不及待地推门而入,翠竹、古槐、一缸青钱莲叶皆依旧。廊下的燕巢却是空的,大约是还未到三月三,燕子不曾回来,亦或是,自从良岫离开,燕子也随之离开,再也没有回来。
想来也是,谁会喜欢用没有任何人气的院落来做自己的家燕子是有灵性的鸟儿,若这家的燕子无故将辛辛苦苦垒筑的巢丢弃而去,那么这户人家必然不会和睦美满,甚至会有灾祸降临。
而良岫,就是一个家温暖而稳定的核心,若她走了,家也就散了。
就像现在的皇宫,就像现在的问杏轩一样。
望着空荡荡的燕巢,想起那年酷夏,暴风雨前夕,自己来到问杏轩,喝了冰爽可口的酸梅汤,看了梁间燕里的那一窝燕子,又捉弄了一番良岫,看她虽蒙着面纱,却羞涩得连脖子都粉红粉红的,就像一朵娇羞的杏花。
心中竟然,甚是怀念。
没了良岫,自己竟然再也没有了家,没有了家的感觉。
推开门,屋子已经很久没有人进来了,一股潮湿的气息扑面而来。眼睛适应了屋内昏暗的光线之后,才看清,这屋子里的一切都还保持着十年前离开时的原样。
因为当初命良岫入宫时,时间仓促,主仆三人也没想到会再也不能回来,因此只是收拾了一些随身的衣物用品便入宫了。
后来发生了巨大的变故,三个人竟没有一个能再回来。
而自她们走后也再无人进来。
屋内除了一些简单的摆设,还留有良岫的一些书和画。甚至还有她生活过的痕迹,一把折扇依旧躺在书案上,一支蘸饱了墨汁的笔放在一张铺开的洒金宣纸旁。
只是砚台里的墨早已干涸变成了一张黑色薄片儿,四边向上翘起。笔尖也已变得又干又硬,而那张铺开的宣纸上,未落一字,原本洒金的纸上如今却遍洒尘埃。:
第834章 不会重来
良岫喜欢歪在上面看书的竹榻上,还放着一本书,书页微启,露出里面的一枚小小的书签。
好像刚刚有人看完它,用书签做好标记,随手将它丢在竹榻上,让人生出一种错觉,似乎下一刻,那个素手皓腕的读书人,就会推门进来,樱唇轻启,对着自己微笑道:“见过圣上。”声音柔和甜美,双眸如春水闪烁
想到这里,鼻子忽然有些酸,又怕被小福子他们看见,只得掩饰着俯下身去将书自榻上拿起,拂去上面的尘土,露出四个字张子野词。
“你是如此喜欢张子野的词么”
打开夹着书签的那一页,是那首千秋岁
“数声鶗鴂。又报芳菲歇。
惜春更把残红折。
雨轻风色暴,梅子青时节。
永丰柳,无人尽日花飞雪。
莫把幺弦拨。怨极弦能说。
天不老,情难绝。
心似双丝网,中有千千结。
夜过也,东窗未白凝残月。”
龙云漠紧紧握住手中的书,因为时光与潮湿空气的浸润,书页变成了黄色,纸也变得脆而易碎。
眼前却是一幅自己从未看到的画面,却一定是曾经真实发生过的景象
一个青柳一般的女子,对着一天飞絮,对着一弦残月,对着一盏孤灯,用纤细的手指,拨动冰凉的琴弦,琴声突起,落红成阵。女子的眼光无法穿透这令人窒息的落花,徒留一滴清泪,落在无尽的黑夜里。
一片花瓣从书页间滑落出来,落在了地上,惊醒了龙云漠的遐想。
这片不知名的花朵上的花瓣,早已经失去了原本的颜色和芳香,变成了一片干枯槁黄的纸片儿。
就像是一个人的记忆,随着时光流逝,而渐渐褪色、模糊,直到再也记不起。
龙云漠想将它捡起,哪知道,手指刚刚碰上,它便碎作了灰尘,再也收拾不起。
一切,不会重来。
想到这里,龙云漠忽然有些疲惫,他颓然地坐在了竹榻上。
“圣上,榻上有灰尘,容奴才擦拭干净您再坐。”小福子上前,有些担忧地说道。
龙云漠却冲他摆摆手,满面倦色,“朕无事,只是有点儿累了,想歇一歇。”
这话,父皇曾经说过,大约自己现在的脸色也和他当时一样憔悴。只是那时的父皇已经五十多岁,而自己不过三十四岁。
身为帝王,身不由己,良岫,你可了解朕的无奈与不得已
竹榻边,是一个大瓷瓶,瓶里插着几个画轴。看上去也已经泛黄。那可能就是惜月口中良岫的画了。
自己从未看见过良岫的画,不知道她画了些什么。
这些画,大约是因为仓促未来得及带入宫中,已经被丢弃在这里十年了。今日,忽然很想看一看,良岫都画了些什么。
“小福子,将那瓶里的画给朕拿一幅来。”
小福子答应着,从里面拿了一幅,用衣袖将上面的灰尘掸了掸,用双手呈给龙云漠。
龙云漠将画轴上曾经美丽的银蓝色丝带解开,让小福子拿着一边,自己亲手轻轻将它打开。
一片连绵群山在云雾中忽隐忽现,一江宽阔的江水平静地流过,大风将岸上的芦苇吹得倒向一边,鸥鸟在迎风飞翔。
江面上,一叶小舟,正在逆流而上,一人头戴斗笠,独自撑篙,小舟向着远方缓缓驶去。:
第835章 归舟向谁边
不得不说,良岫的画工精巧轻灵,笔端不着烟火气,画面虽简单,没有繁复地描绘和刻意地突出什么,可是一眼看去,便让人觉得画中自有天地,每一笔似乎都是有灵魂的。
这倒是很像她的为人。
龙云漠轻轻点头,若用鉴赏家的眼光去看,这画作并非上乘之作,只是意境令人向往,让人似乎想跟着那孤零零的小舟一起漫溯而上,去往她向往的地方,与她一起停留徘徊,不忍离去。
左上角处有一首题画诗,字迹颇为大气,毫不拘泥,应是良岫的手笔:
何处笛声残
缥缈烟水间。
浮槎江湖上,
归舟向谁边
“浮槎江湖上,归舟向谁边”龙云漠反复吟咏这首诗的后两句,这诗句里蕴含着的,是豪放中的孤独,还是孤独中的豪放
目光向下移动,“庚辰年秋,阴雨霏霏,作于问杏轩。想秋江遥遥,孤舟独行,不知归去何处”。
庚辰年秋,龙云漠长叹,那是他与她成婚后的第一个秋天。也是自己迁怒于人,将无过错的她幽禁于问杏轩的开始。
再向下看去,便是落款。眼光不经意间掠过,却一瞬间凝固成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