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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那是药用对了,你体内的热毒在慢慢清除,记得这段时间别吃上火的东西。”
来娣收回把脉的手,又用电筒给他做了个简单的眼部检查,正要说话,忽然门板被拍得砰砰响。
野人似的崔老五站在门外,怀里兜着一堆东西:“喏,来娣快看看,找对没。”胡子拉碴,一身泥浆,跟个土地公公似的。
甭管大家怎么劝,他也不进屋,“不能弄脏你们屋子,我在外面就成。”
来娣想到自家只有一间小屋子,祖孙三个都不够住,他不愿进也就不强求,“老五叔没受伤吧?”
崔老五咧嘴一乐:“没,好着呢。”还动了动胳膊腿,证明没说谎。
“没遇到什么毒蛇毒蚂蚁吧?”
“嗐,我打小就在山里长大,遇见也不怕,咱们猎户都知道,有些草药能防蛇呢。”
来娣松了口气——下一秒,她就看见了几株熟悉的东西。
“这些都是您挖到的?!”
“嘿嘿,我看着跟你画的图纸有点像,你看是不是?”
何止是没错,压根就是惊喜啊!
因为崔五叔不仅挖到了她要的石斛,还是纯野生的铁皮石斛!
铁皮石斛要是在五十年后,随着资讯的发达,那几乎是人人皆知的名贵药材,被称为“药中黄金”的,可在1973年的大山区,那也就是悬崖峭壁上的一株野草而已。
一想到它的药效和价格,秦来娣声音都颤抖:“老五叔在哪儿挖到的?”
“就咱们后面翻三座山头,北边那个红石头崖上。”他以前为了找口吃的,自有一套记忆地理坐标的办法。
“那么远?”秦桂花在这儿生活了五十年,“那里可是没人烟的。”
崔老五咧嘴一乐,“是,但我熟悉,你们放心……不确定是不是你要的药,所以只挖了三株,还剩不老少呢,怕浪费就没挖。”
农人爱护山上的一草一木,就像爱护田里庄稼一样,非必须,绝不多挖。
秦来娣唏嘘,上辈子自己一心忙着随军投奔赵青松,却哪里知道,一直想要逃离的贫穷落后的五里屯,其实也有可爱的一面,也有可爱的人。
*
新鲜石斛滋阴清热和益胃生津的功效更强,效果也是立竿见影的。第二天中午,廖志贤就感觉整个人通体舒泰,看见的景物不再模糊,好像有一条清晰的线条勾过边似的,看东西不再重影和虚晃了。
当然,那么名贵的野生石斛,来娣都不舍得一次性用完,省着点只用了两株,剩下的生命力最旺盛的一株,她给栽进墙角的泥土里,看能不能活。
于是,就在刘寡妇眼巴巴等着看秦来娣笑话的时候,廖志贤身上却慢慢有了变化:从一开始啥也看不清,到景物模糊重影,再到逐渐勾边立体,直到礼拜天的早上,一觉醒来的他,居然在没戴眼镜的前提下帮隔壁女知青穿上了一根针!
廖四眼儿能给人穿针啦!
这一消息火速传遍整个五里屯生产队,以王丽芬为首的社员们活也不干了,专门来知青点看稀奇。
等看到廖志贤真的没有戴眼镜,没有别人帮助的时候,居然能把五米外一本书上的字看清的时候,大家是真相信来娣这丫头,手里是真有两把刷子了。
而此时的秦来娣,却不在现场。
晒干的天南星已经炮制成胆南星,又压制成小小的长条,她按约定时间送到县医院,因为数量多,有八斤多,所以孙药师给了她十五块钱。
要知道,现在一名普通工人的工资也只有三十几块,她这一口气就挣到别人小半月的工资,你说她能不高兴?
而且,以前习惯了向赵青松伸手要生活费,每逢家里添置个啥,孩子要交学费啥的,他虽然不问,她也会下意识的主动向他“汇报”
………想想吧,自己挣钱自己花,不用向任何人交代的感觉,可太他妈香了!
这是重生以来的第一笔巨款,来娣一激动,还真不知道该怎么花了。
肉,那肯定是要买的。
奶奶和盼娣的鞋子已经露脚趾了,得做双新的保暖的,尤其是盼娣,小姑娘至今还没穿过内衣,总得给她做一件。
马上入冬,祖孙三人的被褥和棉衣都要添置,炕也该重新盘一下。
就是厨房里的铁锅也破了好几个洞,要么补,要么买口新的。
今年的柴火不够过冬,要是能买点煤就好了。
……
这一算,来娣这做了几十年家庭主妇的人也得叹气,用钱的地方真是比筛子眼儿还多!
幸好她已经跟孙药师约好,以后每个星期都能炮制一点别的药材送来,数量和价格都不如前两次,但每次也能得两三块,算是有了初步的稳定收入。
来太迟了,肉已经卖光不敢再犹豫,连忙向不远处卖鸡鸭的大娘走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抢了一只肥肥的大公鸡……三块五毛钱,也不便宜。
这要是放五十年后,一个月工资只够买十只鸡的厂子,早就该倒闭了。可现在的收入跟物价就是这么不成比例,秦来娣在心里叹口气,把大公鸡放背篓里,往卖布料的地方走去。
国营商店的东西都要票,她不打算去碰壁了,所以宁愿价格高点,在黑市买了一米柔软的白布和条绒,运气好遇到卖棉花的,几乎是百米冲刺的速度抢了两斤,这身上的钱就只剩五块了。
刚回到村口,就有人说:“哟,咱们‘小秦大夫’回来了。”
“小神医今儿买啥好东西?”
来娣还有点奇怪她们怎么忽然打趣自己,结果刚走没两步,迎面碰上满脸笑容的廖志贤,“廖大哥咋啦?”
上次说的是今天要回海城探亲,但因为吃药的缘故,来娣怕他火车上不方便携带而前功尽弃,就建议过一个礼拜再回去,正好喝满半个月,能知道有没有效果。
“我好了,我能看清了。”廖志贤哆嗦着嘴唇说。
秦来娣一怔,“真能看清了?”
廖志贤也不用她伸指头猜数字,直接指着远处羊肠小道上的一个黑点说:“那是王大娘,她头上戴着一块绿头巾,左边耳朵露着,右边耳朵包在头巾里,对吗?”
众人看过去,太远了,村口大娘们压根看不清,只有来娣能看出来是王大娘,那是根据她走路姿势和穿着来判断的,得益于熟悉程度。可却看不见她的耳朵到底在不在外面,哪只在外面,一直等了几分钟,王大娘的身影越走越近,她才发现跟廖志贤说的一样。
“嘿,恭喜你啊廖大哥。”
廖志贤红着脸,眼睛仿佛也比以前明亮有神多了,“谢,谢谢你。”
秦来娣忽然就觉得,浑身像是有了使不完的力气,那种满足感和成就感,比她赚了十五块钱还让她高兴。而更让她高兴的是,王丽芬给她带的口信——培训班考试马上就要开始了!
大公鸡因为骟过,长得很壮实,足足有六七斤重,秦桂花虽然心疼钱,但也心疼俩孙女大半年没沾过荤腥,孙女要是能通过这次考试以后说不定就能有个前程,这只鸡就当吃个好兆头吧。
当晚烧水烫鸡,分成两半。半只清炖,既能喝鸡汤又能吃肉,剩下半只擦点盐巴,腌制一下挂在厨房能被烟熏到的地方,做成红星县的特色烟熏鸡。
公鸡养了快两年,肉很紧实也很硬,来娣怕奶奶嚼不动,特意用小火慢慢炖着,再去自留地刨一个大萝卜,摘一把小青菜,这时候要是有粉条就更好了。
不过,不用可惜,光这锅鸡汤,就够香的!这不,秦家这边鸡汤味刚飘出去,院墙上就趴着一溜儿脑袋,都是刘寡妇家小那几个孙子,没三虎招人厌。
“哥,真香!”最小的吸溜着口水。
“奶,咱啥时候能吃肉啊?”
“吃吃吃,一天就知道吃,你奶身上是有肉还是有油?拿刀子来,剐两斤去。”刘寡妇虽然骂骂咧咧,可嘴里的口水都快溢出来了,他们家也挺长时间没吃过肉了,最近一次还是宝珠结婚。
公社武装部那些杀千刀的,搜东西就搜东西,偏偏要把她家的钱和票都顺走,其中还包括宝珠的彩礼钱,她真是哭得眼泪都快干了,上哪儿说理去啊这群王八羔子!
但下一秒,想到宝珠,她顿时挺直了腰杆,掐着嗓子说:“你们小子有口福咯,昨儿你小姑打电话来,过几天他和你们小姑父要回来一趟,还陪着大领导呢,到时候少不了你们好吃的。咱们啊,不比那些绝户头,吃了这顿没下顿的,咱们要细水长……哎哟,哪个短命的打我!”
原来,是外头路过的调皮娃娃往院里扔了块泥巴,好巧不巧正扔在她脸上,气得哟,肺都快炸了。
秦家这边,秦桂花早在她说“绝户头”的时候就忍不住了,硬是被来娣拉住,没了三虎,刘家就是一群废物,她还不希求收拾他们呢。
“奶,我有个事想跟你商量。”
“有屁就放。”秦桂花恶狠狠地啃着一段鸡脖子,仿佛那就是刘寡妇的脖子,先吃满是鸡皮疙瘩的皮,再把少得可怜的肉一点点撕下来,最后还要将骨头咬碎,嘎嘣嘎嘣嚼十几下,仿佛是人间美味。
想起自己长大这么多年里,甭管家里有没有客人,奶奶都从来不碰鸡腿鸡胸脯这些,永远只吃鸡脚杆和鸡脖子,好像它们特别香似的。
小时候不懂,总觉得奶奶吃这些东西是不是特好吃,还吵着嚷着要跟奶奶换,可吃过一次就再也不吃了,嫌鸡皮疙瘩恶心,嫌肉少还有腥味,嫌嚼骨头费牙……这世上,没有人能比奶奶更爱她们。
“奶,我想改名。”
“改啥?”
来娣知道她奶压根没把她的话听进去,于是提高了声音:“我不想叫来娣。”
上辈子,她没少因为这个名字被人笑话,但凡是一听见她名字的人,都会下意识问她排行老几,家里几个孩子,有弟弟没,然后投来同情的目光。就是海洋海燕上学,需要填父母名字的时候,都只填她的姓,仿佛来娣两个字有毒一样。
搬到京市后,街道上有一期宣扬男女平等的专题讲座,在未经她本人同意的前提下还专门让她站起来,以她的姓名作为反面教材抨击了一番。
她知道那不是她的错,可莫名其妙被人否定的感觉,真的很不爽。
“被人看不起也就算了,最主要的是,来娣两个字其实就是我生来就被强加上的枷锁,我只想做我自己,哪怕叫梅花菊花狗蛋驴蛋,也是我自己,而不是一个希望生出弟弟的姐姐。”这样的枷锁,连带着她自己也差点被PUA,觉得女人没儿子就是失败。
虽然后来在老贺的开导下,她及时醒悟了,但那几年自我PUA,各种精神内耗,她本来可以不用承受的。
秦桂花扔掉抹布,静静地看着她,神色莫辨。
秦来娣也不示弱,她承认奶奶是爱她们,可是,她的执念太沉重了,沉重到这家里的每一个女孩,都要被迫的跟着她一起负重:四个孙女三个名字都承载她的执念,哪怕爱兰名字不带“弟”,可也总被她念叨要生儿子,吃饭喝水都是生儿子,最后因为生不出孩子都走火入魔了。
她有没有想过,长大的她们,真喜欢这样的名字吗?爱兰这辈子是不生儿子就真的在婆家抬不起头吗?
“奶你放心,我会给你养老,咱们家没儿子我也要让你过得比有儿子的老太太还好。”上辈子她一开始也不愿嫁出去,本想招赘一个女婿上门来的,可奶奶觉着错过赵青松就是错过几个亿,愣是要逼着她嫁,后来也愣是不找嫁出去的孙女们要吃要喝。
是的,在这方面她是个讲道理明是非的老太太,她永远把孙女们的利益放在首位,可……
秦桂花冷哼一声,“我不拖累你们。”
来娣见她又要开始胡搅蛮缠,直接放狠话:“奶,我们家也不可能有男娃了,我们叫这个名字已经没意义了,不是吗?”
儿子死了,儿媳死了,孙子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吗!
秦桂花胸口气得呼呼直喘,几乎是拂袖而去。
来娣知道这是往奶奶伤口上撒盐,但她必须彻底让奶奶歇了心思,以绝后患。
上辈子的奶奶一直没放弃要给秦家“留个根”的事儿,还让人专门打听有没有谁家男娃不要的,她愿意花钱领养,计划生育很严那几年,听说有的人家引产下来的是男娃,已经八。九个月了还活着,她还想花高价买来着,结果被骗得血本无归。
她自个儿舍不得吃舍不得穿,病了连几分钱的药都舍不得吃,结果就为了要个男娃被骗走几百块,来娣是又气又无奈。气的是她不仅重男轻女,搭进去她的身家,更气她不为盼娣考虑。
当年的盼娣已经到了说亲年龄,本来就因为眼睛不好个子矮小而找不到好对象,奶奶要是再给领养个弟弟来,那盼娣真的一辈子都没机会寻找自己的幸福了。
奶奶只想着让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