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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话陈二就没法答了,他才干没多久。
牛大壮平日子看着雄赳赳的,这会儿那么大一个身子缩得跟个小鸡仔似的。
陈二戳了戳他,“牛哥,大人问话呢?”
“问、问什么?”
陈二:“……”感情你没听呢?
陈二把礼部尚书的问话重复了一遍,牛大壮说道:“回、回大人,心得,心得就是,哪天府里办宴会,这收上来的潲水是最好的,里面肉啊,骨头啊都多,滤出来后,骨头多可以熬上几锅汤,一文钱随便喝,肉拆卖出去买的人也多。至于,哪家的潲水最好……这……”
牛大壮想了想说道:“说不清楚,各位大人家的都好,最近的话,将军府的应该是最好的。”
“将军府?”
礼部尚书震怒。
好你个将军府,对着皇上说是钱花光了装穷,对内倒是骄奢起来了。
牛大壮额头死死的贴着地,就是不敢抬头,所以也不知道礼部尚书的语气到底什么意思,只能据实以告:“是啊,大人,将军府是最好的,就连潲水价格最近都涨了许多。不过,值,很值。”
一说起这个牛大壮就高兴。
他说道:“听说将军府来了一位郡主,郡主多金贵啊,每天要吃好多好多从庆余斋叫来的好菜,特别多,郡主一个人,又吃不了几口,最后全都倒了。刚开始,将军府的下人们还会自己捞出来吃,潲水都让他们捞干净了。后来被发现后,将军府严令禁止,这些东西就全便宜了咱们这些小老百姓了。”
说道将军府的潲水,牛大壮都忍不住舔了舔嘴唇。
那可都是真的好东西。
凭着将军府的潲水,他这一阵子的生意比有些小酒楼的潲水生意都还好。
毕竟,那些小酒楼有好东西剩下了,大师傅还有各种打下手的帮厨小二都会偷摸自己留下,哪里能流到外边去。
而将军府的是实打实的大鸡腿就这么扔了。
牛大壮越说越兴奋,礼部尚书越听越气愤。
朝廷正在为赈灾烦忧,眼瞅着这个夏天干旱都不会结束。
他们这些人殚精竭虑的想尽办法收粮食,将军夫人把自己的嫁妆都全捐了,为了给灾民修建安顿点,国库的银子都快见底了。
那什么什么郡主,到底是哪位郡主派头如此之大!
眼看礼部尚书脸色越来越不好,贴身跟班心领神会的说道:“大人,这件事小的也听说过。”
“怎么回事?”礼部尚书压着火气问。
跟班说道:“大人,是灵欣郡主,太后的侄女。前不久崇阳王府不是让乱民给冲了吗?后来灵欣郡主被费将军救了回来,不知怎的,就被太后安排住到了将军府。听说因为将军府救济灾民后没钱,第一天的饭菜太过简朴,让灵欣郡主十分不满,这才换了庆余斋的饭菜。
按照规定,晨食七道菜,正午和晚膳各十三道菜加两道甜品,庆余斋每日按时送到将军府。其实,庆余斋每日三餐送到将军府的饭菜也都是赊账,说是月底结账,但是到现在也还没结过一次。”
“胡作非为!”
皇上每日膳食都要节约减半,她还要晨食七道菜,正午和晚膳各十三道菜加两道甜品。
简直是太放肆了。
还什么郡主!
崇阳王活着的时候贪污受贿,大肆收刮民脂民膏,皇上早就想查办了。
要不是在皇上查办之前,崇阳王府就被灾民冲了,她早就被发配了。
皇上顾念着太后的情面,又想着她一夕之间遭逢巨变,亲人皆亡,才没有追究她的罪责。
她倒好,仗着郡主的名头,跑到大臣家里耀武扬威,还要庆余斋每日三餐送饭。
呵呵。
真是好大的派头!
他这就写奏折明天早朝参灵欣郡主一本。
礼部尚书拂袖而去。
跟班立刻跟上。
等礼部尚书走远了,陈二和牛大壮才松了一口气。
陈二站起来拍拍屁股,“妈呀,可吓死我了。”
牛大壮还跪着。
陈二问:“牛哥,你咋还不起来呢?”
“我……”
牛大壮一脸虚汗,“你扶我一把。”
陈二嘴角抽搐,这就腿软了?
那么大一个汉子,见个大人就腿软了。
看看他,多厉害啊。
讹了那么多官家府邸,见着了真大人那虽然怕,但撑得住。
陈二伸手将牛大壮扶了起来,“不过,将军府还真挺讲究的。”
他以前以为将军府跟其他家施粥的官老爷家一样,都是那啥,那时候夫人说的八个字是啥来着。
哦,对,沽名钓誉,装腔作势。
没想到将军府是玩真的,还真把自己折腾得没钱了。
陈二想起了施粥时衣着过于朴素,导致他以为是将军府丫鬟的林诺。
将军夫人,是真好人啊。
施粥亲自上,从早到晚,一刻不歇,对每一个逃难的人都是温柔的笑着,跟那天边的月亮似的,才不似某些官夫人,施粥还嫌他们脏,不是捂着鼻子,就是站得远远的。
牛大壮缓了许久,腿脚这才不软了,两个人赶紧将车推回去,滤洗之后继续做生意。
第二天早朝,礼部尚书立刻就上奏弹劾灵欣郡主,将昨夜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尤其是潲水那段。
什么叫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这就是啊。
“晨食七道菜,正午和晚膳各十三道菜?”
皇上坐在高高的龙椅上,脸上带着笑,眼睛里却一点温度都没有,“还要加两道甜品?”
“是的,陛下,每日三餐,庆余斋都要派专人送过去,整个京城都知道。”
礼部尚书义愤填膺的说道:“这庆余斋的饭菜,普通五六品的官员一年到头都不敢多吃几次。”
“好,好,非常好。”
皇上鼓掌。
礼部尚书蒙了。
怎么还鼓掌了?
费尚徳是三品官,但是是武将,平日里无战事不需要上朝。
所以朝堂上只有他的一些好友,和岳父林大人。
林大人死死的低着头。
那头能多低就多低。
心里默念,看不见我看不见我看不见我。
天灵灵地灵灵,皇上别问到我头上。
礼部尚书上次就连累过林诺一次,这次怕皇上又误会将军府钱真多,连忙启奏道:“陛下,这庆余斋的饭菜十分昂贵,将军府目前还赊着账。”
林大人默默在心里表示赞同,是啊,皇上,我女儿女婿家是真没钱了,你可千万别又想歪了。
皇上冷冷的看了礼部尚书一眼,问:“这庆余斋的生意如何?”
“这……”礼部尚书犯了难,“臣未曾去过。”
“诸位爱卿,哪位常去啊?”
皇上这一发问,满朝文武全跪下,“臣有罪。”
大家冷汗涔涔。
这皇上怎么啥事都能想到他们的乌纱帽上?
“朕不过随口问问而已,你们紧张什么?”
“臣有罪,臣无能。”
“呵~”
皇上手撑着头,“朕看这京城里,如庆余斋这样的大酒楼挺多的,满朝文武家里的潲水都有人抢着收,平日里怎么可能不出去聚一聚,吃点好的呢?”
“臣有罪,臣无能。”
林大人和其他人一样附和着,也和其他一样将充满怨念的目光投向了礼部尚书。
参灵欣郡主就参灵欣郡主,提什么潲水?
礼部尚书:“……”
皇上笑呵呵的说道:“既然大家小日子过得这么好,以后三年俸禄减半吧。”
这……
大臣们无语。
皇上:“酒楼也挺有钱的,以后京城里的酒楼,税赋加三成。”
大臣们不敢反驳,只能说道:“是,陛下。”
见大臣们还算乖顺,心口闷气顺了一些,皇上又说道:“哦,对了,怎么能忘了我们的小郡主呢?”
林大人耳朵竖了起来。
他这个人胆子小,不敢说话不敢做事。
但是不代表他心里不能讨厌某个人啊。
灵欣郡主他就讨厌的很。
一个让他宝贝女儿节衣缩食的女人,不讨厌才怪。
皇上笑道:“朕看啊,这庆余斋的饭菜也不够格给皇家享用,以后啊,一日三餐,御膳房亲自给她送,送多少吃多少,一粒不许剩。不过她都得了这么大的恩宠了,总得平衡一下。路喜。”
路喜:“奴才在。”
“传令下去,旱灾之际,灵欣郡主身为郡主无寸功,却骄奢至极,置百姓死活于不顾,贬为七品县主。崇阳王贪污受贿,结党营私,虽死不能免罪,剔除他王爷封号,收回赐予杜家宗族所有土地,以后所有人等不得立碑,不得焚香,不得祭奠,崇阳王不得入宗祠。”
“是,奴才遵命。”
大臣们:“皇上圣明。”
散朝了。
礼部尚书又是一阵心惊胆颤。
众大臣们围着礼部尚书,“付大人,付祖宗,以后少说点话吧。”
礼部尚书:“……”
大家伙都围着礼部尚书劝告,林大人默默的躲着人群走了。
他躲,他使劲躲。
只要他躲得够远,这祸事都烧不到他头上。
很快,圣旨就下发到了将军府。
杜芷桃和锦祥一听懵了。
尤其是杜芷桃,马上就是父亲寿辰了,她本来还打算去慈溪寺为父亲燃一盏长明灯。
结果突然一道圣旨砸下来。
现在不仅她被贬了,连去给父亲祭祀燃一盏长明灯的资格都没了。
皇上亲下圣旨,以后所有人等不得立碑,不得焚香,不得祭奠,崇阳王不得入宗祠。
谁敢去?
谁能去?
就是太后也不敢啊。
杜芷桃摇摇欲坠,身子一软昏倒了过去。
接圣旨嘛,不管圣旨是谁接,所有人都得出来跪着。
林诺自然也不例外,林诺冷眼看着。
费尚徳和费海源一看杜芷桃昏迷了,两个人立刻如“贱”一般冲了过去。
996:“如jian一般是哪个jian字,你说清楚。”
林诺:“996,你变坏了,都能听出潜台词了。”
996:“……”
距离杜芷桃的最后一步,费尚徳伸出手,又忍住了,最后是费海源抱杜芷桃回房。
费老夫人手里摸着佛珠,“这也好,以后皇家负责郡……现在是县主了,以后有人负责她的膳食,她又没了郡主的身份,你也轻松一些。”
“娘,儿媳不累。”
“跟娘就不用说客套话了。”
说完,费老夫人也走了。
林诺无奈,看,她说的是实话,但是别人不信啊。
皇宫内,太后紧急求见皇上。
皇上在御书房批阅奏章,批得暴躁极了。
又是废话一大串,实在内容就那么点。
这些大臣别的用没有,写废话的本事是一等一的。
路喜:“皇上,太后求见。”
皇上将奏折一扔,让太后进来。
太后小碎步跑着就进来了,“陛下,芷桃已经很可怜了,她那么小就没了爹妈,被贼人掳去,受尽苦楚,好不容易才熬到京城,您就绕过她吧。”
皇上抬了抬眼皮,“年纪这么小,就知道在朕的三品大员府里摆排场,奢靡享受,年纪再大一点,岂不是把朕的一品大员都当家奴使了?”
说着,皇上凌厉的目光压在了太后身上。
太后心头一颤。
皇帝这话明着是说杜芷桃,实际上骂的是她啊。
是她下令将杜芷桃安排在了将军府,然后又安排了锦祥在杜芷桃身边。
这锦祥过去,看着是伺候杜芷桃,实际上说穿了就是监督将军府有没有好好照顾她侄女。
若是没有,必定是要问罪的。
这不是把三品大员当家奴使唤是什么?
“可,可是。”
太后也有点慌了。
皇上不是她亲生的,只是在她名下将养了两年多。
那时皇上已经十五了,两年其实也没多少感情。
再者,皇上的性格本就喜怒无常,难以揣测。
太后深呼吸。
不管多么艰难,那是她最后一个亲人了。
太后哀求道:“陛下,芷桃只是个天真不谙世事的小女孩,她并不懂什么国家大事,这次犯错,也是身边的人提点不够,要怪也只能怪伺候她的人挑拨。哀家求求你了,看在哀家的面子上,原谅她这一次。还有崇阳王,他虽然犯的有错……”
“太后。”
皇上声音骤然冷了下来,如寒冰利刃直插太后,“先1祖遗训,后宫不得干政。”
皇上从龙椅上站了起来,“大周朝自父皇那时起分崩离析,四处战乱,好不容易安定下来,因为百废待兴,父皇特施仁政,休养生息,以宽厚待百官后宫,直至朕登基。这时日久了,百官昏庸,后宫规矩也忘了?”
太后紧抿嘴唇。
皇上的龙椅是在至高位。
他站在上面,就更为高大。
高大的阴影投下来,压迫感十足。
太后感觉自己都快呼吸不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