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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风晏的房间极大，是打通了三个房间连在一起的，由南到北，一应摆设应有尽有，床榻不远的窗边摆了一个软塌，跟在乾元宗的位置一样。
月色从窗花上透出来，可以在地板上看见精致的梅花。
屋子里漆黑一片，顾风晏推门进去，正要去找烛台的位置，忽然戚洵川袖子一挥，整个屋子里的蜡烛全都亮了。
顾风晏猫着腰的动作僵了僵，有点尴尬。
先前在乾元宗，顾风晏也常常和戚洵川待在一个屋子里，他也没觉得尴尬，反而想尽各种办法讨好戚洵川，就为了不让他嫌弃自己。
但是今晚，他哪怕是站在戚洵川的身后，都觉得呼吸有些急促，小心脏狂跳不止。
他该不是心脏不太好吧，要不然怎么老跳呢？
戚洵川独坐在桌边，给自己倒了杯茶，折腾了一夜，茶水都冷了，他轻抿一口，然后就见顾风晏出现在眼前，他说：“师尊，要不你去床上睡吧，我睡软塌。”
戚洵川放下杯盏，抬眼看他，没说话。
顾风晏又说：“师尊是客人嘛，必须要以最高的待遇来对待，不能委屈了师尊大人，是不是？”
以前戚洵川是猫的时候，他还能让猫睡软塌，但现在活生生的人站在眼前，他是有多大的胆子，敢让戚洵川睡软塌，而他大喇喇的睡床。
他说着，从后面的柜子里拿了一个毯子出来，放在了软塌上。
他的屋子里太久没人住，连被子都是新准备的，而且还只准备了一床，只有这么个小毯子还能用一下。
顾风晏自己可以勉强，但不能让他的师尊大人太寒酸，睡觉连被子都没有吧。
虽然他的师尊大人也不一定需要睡觉，可是该有的仪式还是要有的。
“师尊，晚安。”
见戚洵川站起身来，不等他开口，顾风晏就自觉地躺下了。
他背过身去，紧紧闭上眼，将自己缩在角落里，耳朵却是时刻竖着，听旁边细微的动静。
片刻，周围的光似乎都暗了下来，唯有窗外的月色照在屋子里，照得顾风晏眼睛晶亮。
察觉到身后好像没有动静了，心想戚洵川应该已经躺下了吧，顾风晏翻了个身，看着床榻边微微拂动的帷帐。
从他的位置是看不见床上人的，顾风晏看不见戚洵川有没有睡，只是余光瞥见那一身白衣静静地躺在那里。
他不知道怎么的，忽然就开口问了一句：“师尊，你睡了吗？”
“嗯。”出人意料的，那里就传来一句应声。
戚洵川应着的嗓音很低，但黑夜寂静，顾风晏还是很清晰的听见了。
他垂眼笑了一下。
忽然，顾风晏不知怎么就想到了在寺庙里，魔尊对着戚洵川说的那番话。他那时就注意到了，但是他没敢问。
戚洵川的心魔……当真压不住吗？
虽然从一开始到现在，顾风晏都在竭力的撮合主角受和反派师尊，但他那是因为要顺利的走完剧情，他只想找机会离开这里。
可事情发生到现在，在经历了那么多事之后，戚洵川在他的眼里，已经不仅仅只是一个书中的角色了，他不是促使主角受光环的工具人，他是个真真切切，活生生的人。
他本是心怀天下的得道宗师，可最后却要变成毁灭世界的大魔头。原本是他一心想要守护的世界，却在最后被他亲手摧毁，这绝不是他想看见的结果。
最后，他还是没敢问出口，只是将这件事默默地装在心里。顾风晏就这么在脑海里想着，渐渐进入了梦乡。
折腾了一夜，顾风晏睡得极沉，第二天一早到了日上三竿才起来。
他揉了揉眼，坐起身来，突然发觉自己是在床上起来的，身上还盖着本该给戚洵川的被子。难怪外面的太阳这么大，他都没被阳光刺醒。
可是他分明记得自己昨夜是在软塌上睡着了的，怎么会一睁眼就到床上了呢？
该不会是他半夜梦游，自己跑上来的吧？
不会不会，顾风晏兀自摇摇头，他明知道戚洵川睡在床上，绝对不敢自己悄没声上床的，小命还要呢，哪敢自己上来送死啊。
那……只能是戚洵川将他抱上来的咯？
顾风晏这么想着，嘴角不自觉的上扬，说不定他昨晚还是抱着戚洵川睡得呢。就是可惜了，他睡得太沉，根本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上来的。
顾风晏下了床，左右打量半天，都没见到戚洵川的人，也不知道人去哪了。他打开柜子，随便拿了件衣衫换上。
原身的衣服都是些花里胡哨的，跟他性子一样张扬的颜色。顾风晏特意选了件看起来不那么惹眼的红边黑底长袍，将长发高高束起，一派意气风发的少年相。
顾风晏转了一圈，特意从后院的客房绕过去，看了眼萧冷玉也不在，这才往前厅的大堂走去。
果不其然，他爹和师尊大人都在这里，连萧师姐也在。
大概是二叔的后事都处理好了，他爹看着一脸轻松的样子在跟戚洵川说话，眼见顾风晏来，他爹立马没好气的说：“看看，都日上三竿了，连人家客人都起来了，你好意思睡到这时候吗？”
顾风晏挠着头走进去，自觉地在他师尊大人的身边坐下，戚洵川把茶盏递给他，顾风晏也就顺手接了，整个动作行云流水，极其自然，丝毫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劲。
他猛灌了口茶水，说道：“爹，我这不还在长身体呢嘛，当然得多睡会儿了。”
别的不说，顾风晏就对他现在的身高表示不满，好歹他穿来之前也是一米八往上的大个子，往哪一站都攻气十足。
可眼下这副身子，也就178，比戚洵川矮了大半个头，搞得他都莫名觉得自己娇小。
可不就长了个受的身高吗？
吃亏就亏在这。
他爹一个白眼翻过去：“别找借口，你以前也睡这么久，怎么没见你长。人家戚仙师修仙不用睡觉，也照样长那么高。”
顾风晏看了眼戚洵川，放下茶盏道：“那爹，您这意思，就是怪您了呗，我随您啊。”
“臭小子，又拿你爹消遣。”顾爹气得就差没上前动手了。
最后还是戚洵川一个眼神，顾风晏才又乖乖的回去坐好，也不敢再说话了，他爹把顾风晏的神色看在眼里，竟然欣慰的笑了。
总算是有个人能制得住这臭小子了，也算他没白费这劲。
“对了，戚仙师方才说，魔尊如今卷土重来，其他世家中或许也会有老二这样的情况，那有什么是我们顾家能帮上忙的地方吗？”顾爹说。
魔尊既然能找到顾家，并且不遗余力的埋伏了这么些年，想必除了顾家以外，也还有不少世家早已经被魔尊笼络了。
顾家也只是其中一个棋子。
如果当真让魔尊冲破封印，再次为祸封仙域，只怕这次的结果必定会比上一次更加糟糕。
戚洵川道：“本尊确实有一事，需要顾家主相助。”
几人又闲聊了一会儿，才从顾家回去。
顾风晏特意赶在了午饭之前走的，就是怕他爹再准备那一桌子山珍海味，然后他又忍不住要大吃一顿了。
看着顾爹在身后连连招手的身影，顾风晏忽然一下心就酸了。
这次离开，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有机会再见，修仙的日子枯燥且漫长，而凡人的寿命又是那样短暂，也许可能，就是再也不见了。
虽然他并不是真的顾风晏，但这两日短暂的相处，却让顾风晏头一次真切的感受到了所谓父亲的爱，热烈而又厚重。
嘴上永远是无尽的嫌弃，但是眼睛和心里，却是时时刻刻都惦念着，不离片刻。
顾风晏的性子大抵是从小就埋下的，他不争不抢，也从不跟人计较，更不会闹事。
因为他知道，没人会给他撑腰，所以就得过且过，当个听话的好孩子。
但其实，他也想做个性子张扬，活得潇洒的人，原身的顾风晏简直就是跟他两个极端。
他其实很羡慕。
这也许就是为了弥补他心里的遗憾吧，他再也不会羡慕别人了，他也是有人撑腰的孩子了。
然后，顾风晏踏上了青鸿剑，往身后摆了摆手，就再也没有回头。
第58章
养猫第58天
你难道就不动心吗？
几人一路又匆匆回了乾元宗交差； 将他们在顾家发生的事情也交代个一清二楚。
原本只说去处理静安城的事，事毕即归，赵宗主这才放心让顾风晏跟着去的； 谁道他主意那么大； 半路居然又转去了顾家。
关键他自己去也就罢了，居然还能把戚洵川和萧冷玉一起带上，这是赵宗主完全没想到的。
左怀英回来禀报，说不仅萧冷玉没回来； 还又突然多了个戚仙师时，赵长风整个人都惊了。
难怪他在清零峰没找到人； 好家伙； 竟然亲自下山救死扶伤去了。
也不知道是顾风晏有本事呢，还是戚洵川太闲了。
顾风晏原以为赵宗主会生气，大骂他一顿自作主张； 结果等了半天； 也只见赵宗主目光往一旁悠闲喝茶的戚洵川身上瞟； 然后他摆摆手：“行了，这次就不跟你们算账了，再有下次； 宗法伺候。”
赵长风哪里敢罚啊； 这事一看就是那位祖宗搞出来的，不然这几个小崽子能有那么大的胆子？
顾风晏倒是有，但他没那个本事； 而且赵长风坚信，他一定连这个偷梁换柱的法子都想不出来。
那就只能是那位祖宗了。既然事情跟戚洵川有关； 还是戚洵川带头的； 他要是罚了几个小崽子； 岂不是也打了戚洵川的脸？
罢了，他得罪不起，睁只眼闭只眼就过去了。
“都下去吧。”
赵长风不耐烦的挥了挥袖子，示意他们赶紧走，别等着他后悔了，数罪并罚！
“是，宗主。”顾风晏悻悻地拱了手，跟着萧冷玉走出大殿。
大殿里一瞬间就安静了下来，眼看着人都走光了，戚洵川也放下茶盏，起身理了理袖子，道：“没事，本尊也走了。”
“哎，师兄，师兄留步。”
赵长风刚准备坐回位置，一见戚洵川提步就要走，他又赶忙起身，上前拦住了，“师兄，我还想问问，顾家的事你怎么看？”
戚洵川负手立在身前，天光恰好从大殿的长阶上照进来，落在他的脚边，赵长风明眼就看出了，他今日换了件不一样的衣袍。
往常戚洵川总是一袭白衣，衬着他那张寒冰一样的脸，看起来倒是仙风道骨，落世谪仙般的不易靠近。
但是今日，他竟然在白袍里面换了件浅蓝的长衫，单看衣衫是没有问题的。
但配上他此刻的神色，赵长风竟然从他的身上看出了「柔和」两个字。
这两个字是能跟戚洵川扯上关系的吗？
赵长风甚至都以为是自己看错了。大概许久没见戚洵川，才会对他有这种错觉。
戚洵川道：“魔尊与仙门不共戴天，他想出来，借世家的力是首选。既然已经知道了他的目的，在没有把握一击即溃的情况下，现在只能见招拆招了。”
想封印魔尊，哪是那么容易的，戚洵川当年险些修为尽毁，也才勉强将魔尊封印百年，还不慎留了一缕残魂在外，成了他如今的心魔。
这次魔尊休养生息，他想出来，一定是做好了准备的，必定会比上次更难缠。
戚洵川还有一个顾虑，就是他自己。
上一次他能全身心的对付魔尊，这次他连能不能控制住自己都不知道，万一最后，成为魔尊最大帮手的，就是他自己呢。
“是，师兄说的是，不过，世家之中出了这样的事情，想必应该不止一个顾家吧？”
赵长风有些迟疑地问，他目光故作镇定的打量着戚洵川的神色，又继续道：“顾家二爷在临死前，就没透露一些关于其他……世家的消息吗？”
戚洵川漠然的掀了眼皮，看得赵长风一阵心慌。
他说：“没有。”
赵长风猛地松了一口气，难为地说着：“要是能知道一点其他的消息，就好办了。”
戚洵川走出大殿时，脑海里还回荡着顾二爷最后说的那一句。
“戚仙师，你以为，你们仙门之中，就真的一尘不染吗？”
——
午后，顾风晏在训练场跟弟子们一起练剑。可以说，从他穿过来之后，这还是他第一次跟这么多弟子一起修炼。
被戚洵川盯得久了，突然一下没人盯着，这种感觉倒是出奇的闲散。
有弟子忍不住调侃他：“哟，顾大少哪来的闲情逸致，还有空跟我们一起修炼啊？”
顾风晏难得高兴，不跟他们计较，摆了摆手：“一对一教授课上累了，来公开自习室偷个懒。”
那些弟子听不懂他在说什么，都以为他又开始胡言乱语了，随后一哄而散。
倒是牧青，见着他来，面色陡然一下就不好看了。
孟同那家伙因为上次的事，到现在还在被罚呢，明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