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熙熙攘攘见明月-第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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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才若不是她装病搪塞过去,郑孟华这辈子就毁了,好不容易恢复自由身,一旦落实谋害国公夫人的罪名,就算死罪可免,活罪绝难逃过。
  郑孟华以为只要孙嬷嬷咬死不认,搜不出实在证据,这事查不到她头上,却没想到陆鸢竟然釜底抽薪,直接查明药的来源,根本不给孙嬷嬷狡辩机会,连自己也无所遁形。
  郑孟华扑通跪倒,咚咚咚地在郑氏床前磕头,声泪俱下:“姑母,是我糊涂,我原以为那药不会伤人性命,只会令她容颜早衰而已,我真的不知竟会……姑母,我错了!求姑母责罚!我去找表哥,不,我,我自行了断,姑母和表哥不要为难!”
  这般说着,郑孟华果就踉跄着站起来朝郑氏卧榻的边棱撞去,惊得郑氏急忙跳下来挡在她前面,把人搂在怀里亦是泪落如雨。
  “你这是要我的老命啊,郑氏一族就剩你一个孤女,叫你死在我面前,我如何去见郑家列祖列宗!”
  姑侄俩抱头落泪,一时哀戚不可自胜。
  褚昉折返时,看见的便是这一幕,他在外站了会儿,怕母亲太过悲恸伤身,才抬步进去,唤了句“母亲”。
  郑氏看见儿子,揩了眼泪,兀自站起身,并没扶起郑孟华,而是说:“华儿,你犯的是大错,要想活,就去求你表哥。”
  郑孟华闻言,连连摇头之后,朝褚昉咚咚磕头:“我不敢求,不配求,是我对不起表哥,我,是我嫉妒嫂嫂貌美,是我生了邪心,求表哥责罚我!”
  郑氏听着侄女儿磕头的声响,虽背着身却也抽泣不已,褚昉不忍母亲如此模样,低身扶起郑孟华,问她:“你当真不知那药会让女子绝育么?”
  郑孟华对天发誓,咬死不知。
  褚昉没再追问,真相到这里就可以了,问下去,他对自己和陆鸢都无法交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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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褚昉的态度已然明朗,郑氏适时说道:“三郎,你千辛万苦保下华儿,带她回京,若叫她死在自己手里,岂不是枉费心思?左右,尚未铸成大错,叫陆氏好好调养,总能调回来的,你便,再保华儿一次吧。”
  郑氏心知肚明,陆鸢这次动了真格,差点儿就将郑孟华送上死路,唯有儿子出面才能按下风波,让陆氏不再追究。
  褚昉默了会儿,颔首答应。
  母亲打断得很及时,一切都还未摆到明面上,虽然众人心里都已清楚明白,但人人皆是装糊涂的高手,只要他这个主君不点破,不追究,孙嬷嬷这里就是真相的尽头。
  母亲深谙此道,褚昉亦是知晓。
  回到兰颐院,陆鸢已经歇下了,褚昉稍作收拾,也入了帐内。
  帐内很安静,并没有酣睡的声音,褚昉知道陆鸢还未睡着。
  榻上放着两床衾被,两人同榻异衾,互不相扰。
  褚昉伸出一手,探进衾被,揽住妻子的腰枝往怀里一勾,将人裹进自己衾被。
  陆鸢仍是背对着他的样子。
  印象里,妻子尤其喜欢面朝里侧而背对他这样的睡姿。
  褚昉拥妻在怀,只是安静地抱着。
  他想起她穿着胡裙回旋如风的样子,她是那般女子,怎会如此无趣,不过压着性子罢了。
  可他想把她埋藏在骨子里的东西发掘出来,尝这独一份的美。
  折腾一宿,陆鸢毫无悬念地起不来了。
  但现在是新年,她得去向婆母问安。
  忍着疲累梳洗过后,她望着眼下一片淤黑,想了想,并未敷粉,与褚昉一道去松鹤院请安。
  郑氏恹恹无神,见陆鸢气色不好,想她在为昨夜的事烦忧,拿不准儿子到底与陆氏说了什么,也没多话,很快摆手遣退二人。
  二人才出松鹤院,又碰上了褚暄夫妇。
  王嫮一下便注意到了陆鸢的黑眼窝,关心地问:“嫂嫂为何如此憔悴?还在为昨天的事生气吗?”
  陆鸳没有承认却也没否认,默然不语。
  王嫮握着她手臂安慰:“嫂嫂宽心,事情真相清楚明白,三哥定会给你一个公道。”
  她又看向褚昉问:“三哥,你说是不是?”
  这便是在催褚昉快些做出决断了。
  昨夜婆母的病来的蹊跷,王嫮就怕再生变故,今早特意来松鹤院外“偶遇”褚昉,为的就是要一个结果。
  褚昉顿了下,说:“孙嬷嬷谋害主母,证据确凿,已被送去庄子做苦役。”
  王嫮说了句“该”,等着褚昉后面的话,见他半晌不语,疑问:“这就完了?”
  褚昉默了默,只好又说:“她女儿一家也已被遣出京城。”
  “还有呢?”王嫮心里已凉了半截,却还倔犟地抱着一分期待。
  褚昉再不说话。
  王嫮便知这就是最终结果了,郑孟华安然无恙,一根头发丝都没少。
  褚暄见王嫮脸色不好,忙握着她手劝:“九娘,别生气……”
  “别碰我!”
  王嫮打开褚暄的手,也不去松鹤院请安了,转身往丹华院去。
  褚暄皱眉看看褚昉:“三哥,失道寡助,你也太偏心了!”
  忙去追妻子:“九娘,小心些,别动了胎气!”
  褚昉看看不断被王嫮打开又不断贴上去的胞弟,转目去看身旁的妻。
  她眉眼温顺,除了昨夜被他颠来倒去、未休息好的颓靡外,看不出任何情绪。
  她本该比王嫮更愤怒、更不甘,此刻却如上冻的潭水一般,看不见一丝或明或暗的波澜。
  她心中一定也是怨他的吧?
  两人一前一后走在回兰颐院的路上,褚昉在等着陆鸢开口,或质问,或责怨,他都会安然承受,毕竟,他罔顾公义包庇表妹,确实有愧于她。
  褚昉甚至想,哪怕她像王嫮那般使性子,他应该,也能接受,帐衾之内,哄哄便罢。
  可自始至终,陆鸢不发一言,像忘了昨夜事一般。
  褚昉只好主动说起:“昨夜的事,你可怪我?”
  陆鸢垂着眼,沉默不语。
  褚昉想说若处置郑孟华,会惹母亲伤心,想说人非圣贤,孰能无过,想说亡羊补牢,为时未晚,他有一堆借口为自己开脱,却不知为何,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却在这时,听陆鸢柔声说:“我明白国公爷的难处,昨夜事,凭国公爷处置便罢,我无异议。”
  明白他的难处,无异议,她纵然受了那般委屈,依旧善解人意,愿意站在他的立场,体谅他,支持他。
  她并非看上去那般逆来顺受、毫无锋芒,她尖锐起来可以一招制敌,但为了他,却甘愿收敛锋芒,变得如此柔软。
  她心中,是将他这位夫君放在第一位的。
  褚昉唇角扬了扬,牵过陆鸢手,说:“我请了宫里的御医来为你会诊,你放心,定能治好你的病。”
  陆鸢微微一愣,下意识抿抿唇,柔声道谢,心中隐隐生忧,但仔细一想,褚昉若真察觉异常质问于她,她也能以早发现孙嬷嬷下药为由搪塞过去。
  兰颐院内,五位御医联合为陆鸢会诊,加上之前主治的林大夫,六人一番望闻问切后,面面相觑。
  其中资历最老的齐御医对褚昉道:“安国公,还请借一步说话。”
  褚昉只当陆鸢病情严重,诸位御医怕她心怯,这才要移步说话,遂吩咐青棠好生照顾,领着诸位大夫去了璋和院。
  “安国公,尊夫人不似中毒,且从脉象看,除了林大夫之前便已诊出的经脉郁滞,并无其他疑难杂症,按说,尊夫人吃药将近三月,不该毫无症状。”
  褚昉微微蹙眉,“何意?”
  齐御医看看林大夫,示意他接着说。
  林大夫道:“小人前后三次为夫人诊脉,其脉象几无变化,若依夫人所言,一直在喝药,不管是调养还是中毒,脉象绝不会如此。而且,小人看过夫人舌苔……”
  林大夫顿了顿,看向其他几位御医,再次确认后才笃定地说:“夫人应该不曾喝过药。”
  褚昉神色僵住。
  几位大夫亦有些讪讪,他们不知安国公夫妇之间有何矛盾,但显然安国公夫人一直在骗安国公,且看安国公的反应,应该被骗得很惨。
  说来终究是家丑,安国公这般人物,面子上如何挂的住?
  房内一时寂寂沉沉,众人不自觉放轻了呼吸。
  良久后,褚昉才问:“确定么?”
  众大夫颔首。
  褚昉没再说话,只是点点头,命亲随送诸位大夫出门,又交待:“家宅之事,还望诸位……”
  齐御医立即接话:“安国公放心,我等有分寸。”
  作者有话说:
  谢谢宝子们的支持、善意和正义~一诚足抵万恶,我会稳住的~


第25章 心系之人 ◇
  ◎从不是他这位夫君(三合一)◎
  褚昉在璋和院站了会儿; 命人去药铺抓了几副补养解燥的药,提着药去了兰颐院。
  “国公爷,御医们怎么说?”陆鸢试探地看着褚昉眼睛; 温声问; 听来竟有些惴惴。
  也不知她到底是在为自己的身体担忧,还是在为骗他一事担忧。
  褚昉目色无波,平静道:“御医们说,暂时诊不出异样,但那毒狡猾; 潜伏体内也未可知; 他们开了几副解毒的药,你先喝上一段。”
  顿了顿,又道:“御医还说,一物降一物,新开的药剂微毒; 药性亦有些跋扈; 你若察觉不适,便立即停药,叫他们再来诊脉。”
  陆鸢面色沉重,点头应好,吩咐青棠拿药去煎。
  褚昉借口有事; 并没留在兰颐院用晚饭。
  陆鸢用过晚饭,青棠照旧端了药来,小声问:“夫人; 这药需要喝吗?会不会体内真的留有残毒?”
  陆鸢摇头; 端了药倒进红梅花盆里; “我问过了; 那药虽毒,但我就只喝过三次而已,不会有大碍,御医们诊不出来,说明我确实没有中毒,不须喝什么解药,说不定喝了反而不好。”
  褚昉站在窗外,贴墙站着,亲眼目睹,亲耳听闻,才知御医们所言不虚,他的妻从来没有喝过药。
  仅仅喝过三次,还是因为当着他的面,逃脱不开。
  为何?她为何如此做?
  还是因为平妻的事,气不过,报复他吗?
  可她该清楚,为他生下嫡长子,为褚家生下嫡长孙,她的位置才更加稳固,就算表妹进门,也动摇不了她的地位。
  何况,他说过,平妻之事会解决,让她不要胡乱揣测,平添烦忧,她从没有相信过他么?
  她不曾喝药调养,又一次次以此为借口自请休弃,到底是何意?
  难道果真想离开褚家么?那她为何又如此千依百顺,事事以他这个夫君为先?
  褚昉百思无解,想冲进去质问陆鸢为何这样做,却隐约有些惴惴。
  不说别的,单表妹下毒害她却全身而退一事,已经足够堵他的嘴。
  褚昉没有进去,回了璋和院,望着铺进来的月光一夜无眠。
  第二日,年初七,陆鸢找了过来。
  她气色很好,容光焕发,显是昨夜没有他相扰,睡的很好。
  “国公爷,今日阿鹭约我去文庙拜文曲星,所以我想,今晚就宿在娘家了,到上元节前再回来。”
  初七拜文曲星,祈愿儿郎增慧开智,金榜题名,一路高升。
  褚昉莫名想到那只猴子布偶。
  又是去文庙啊。
  褚昉怔忪片刻,淡漠地说:“去吧。”
  陆鸢察觉褚昉心不在焉,却也无意深究他因何事烦忧,道过恩谢便走了。
  褚昉看着她背影,不知何故竟生出一种形单影只的落寞来。
  她这个人,从来都是独来独往,做什么,去哪里,只会来跟他说一声,从不多问一句他是否同去。
  他们是夫妻,却似只是帐·衾之内的夫妻,更多时候,他们只是同一屋檐下两个独立的人而已。
  她从不依靠他,从不开口邀他相伴,甚至,她骗他,骗得如此理所应当,没有半点愧疚不安。
  为何要骗他?为何明明善解人意、愿意体谅他支持他、却又不愿替他生儿育女?
  褚昉心如乱麻,想不通理不顺,在家中坐不住,打马出府,找贺震喝酒去了。
  贺震自从知道福满楼的东家是陆鸢后,但凡喝酒都要来福满楼,就当间接讨好长姐了。
  今次带褚昉同来,他竟没推拒,倒让贺震摸不着头脑。
  “将军,你是不是做错事了?”二人在雅厢一坐下,贺震就笑嘻嘻地试探问。
  概因心中有愧,褚昉竟脱口而出:“你怎知道?”
  贺震兴致顿起,“你真做错事了?难怪呢,以前我请你来福满楼,你说什么都不肯,好像来这喝顿酒割你肉似的,今儿倒没说什么,痛痛快快就来了,是不是也想讨好长姐?”
  原来说的是这事,褚昉扫他一眼,“胡言乱语。”
  “那你这是怎么了?大过年的,家国太平,又不用当值,有什么好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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