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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芬芳摔在火海中央,动弹不得。她感觉到体内真气正沿着脚踝上的黑线,一点点流到岑七娘手中去。
岑七娘捏了捏黑线,轻蔑得笑道:“路芬芳,你就剩这么点真气还敢跟我斗?杀你我都嫌浪费时间!”
路芬芳与岑七娘正在对峙中,火海上空却降下两个白色的身影,正是清音和樊逾清。清音见路芬芳显然被岑七娘制住,急对樊逾清道:“你不是说路芬芳的伤都好了吗?怎么会这样?”
“路芬芳的伤好与不好,都不会是岑七娘的对手。”樊逾清撇嘴道,“你不是也打不过她吗?”
“我要去帮她!”
“你给我站住!”樊逾清毫不客气得喝道,“伤还没好就闹着要来看她,我依了你,你可别得寸进尺!你现在下去只会给她添乱。老实点!”
清音看到路芬芳小小的身影几乎要被大火吞没,急得差点扯烂樊逾清的袖子:“她有锁云囊,她有锁云囊!灭这大火只在顷刻间!她为什么不用?”
樊逾清道:“岑七娘的武器名为千针万线,是从西海恶龙的龙筋中炼化出来的,不仅能随主人心意或短如针或长如线,或坚硬如铁或柔软如发,更有吸人真气之功效。路芬芳真气被岑七娘牵制,当然不能随心所欲控制法宝灵器了。”
“樊掌门,能救路芬芳的只有你了!”
“我救她作甚?我说过,不会把昆吾剑交到路芬芳这种人手里。”
“不交给她难道要拱手让给妖孽吗?好……很好。你从一开始就打定主意坐收渔利。以为真是那么容易如愿的么?”清音也发了狠,揪着樊逾清衣领道,“我告诉你,如果路芬芳死了。你也休想拿到昆吾剑!”
樊逾清用一种非常复杂的眼神看着清音。好个清音。他本为仙人。先是为李浮娅堕入魔道,如今又为路芬芳落入俗尘。他简直是个完全被七情六欲所玩弄掌控的大傻子,怎配做紫翠丹房之主呢?
“我说得出。做得到!”
“我樊逾清不受任何人威胁。”樊逾清推开清音的手,“不过你放心,我不会看着路芬芳死。她为天墉城贡献的一切,天墉城不会忘记。”
清音不再与樊逾清争辩了,只盼这一战早点结束,路芬芳能少受些苦楚。而路芬芳在烈火之中,并不知有人在旁为她担心。她脚上的痛不算什么,她已经历过万倍的疼痛。她站起来,转过身看着高高在上的岑七娘,问道:“我若不与你争昆吾剑,你还会把我置于死地么?”
“和我争昆吾剑,你也配?”岑七娘道,“我杀你,是因为你这样的弱者,不配活在世上。”
“弱者?”路芬芳向岑七娘走去,她身周的火焰似乎自动矮了下去,“你也输过吗?你也被讥讽过是弱者吗?”
“我……”岑七娘不会想起,但也不会忘记那些往事。她在蓬莱寄人篱下,自小便被修仙世家的孩子欺辱。她虽灵力胜凡人百倍,却不能修习蓬莱功法,只能做粗活。若蓬莱法师们与妖类打斗发生伤亡时,她便被小弟子们拳打脚踢,恶语辱骂;若日常无事时,她做完粗活中夜回屋,掀开被子也常摸到满床冰凉的野兔死尸;若门派中有节庆祭电时,她便被会整日锁在屋内,连茅厕也不能去,因为蓬莱人生怕她的出现会惹怒先祖……
她本是高傲强大的妖,却被那些猥琐无知的人类欺辱了那么多年,但这一切恰恰是因为妖界抛弃了她。她生下来就被送到修仙门派代父受过,她哪有第二条路可选!
“我生为龙驹凤雏,怎可认蝼蚁之命!”岑七娘道,“就算无妖王之血,我一样凭着自己的努力学到了蓬莱至高功法,掌握了天隐市灵宝之脉。我得到昆吾剑,三界便在我股掌之中。我,从来都不是弱者!”
路芬芳道:“是,你是比我强,但你还是赢不了我。”
岑七娘大笑道:“我赢不了你?是赢不了你,还是赢不了你的那些靠山?天墉掌门?太素掌门?紫翠丹房主人?哪怕修仙五派掌门加起来,都赢不了我!”
“我和你一样,我走到今天不是靠他们,是靠我自己。我自己赢你,足够了。”
“靠你自己这点可怜的灵力么?路芬芳,知道我为什么看不起你吗?”岑七娘道,“是,你是靠自己,靠残杀同门勾结逆犯,倾覆天墉基业,对妖界曲意逢迎才走到了今天!你从来都没靠实力取胜过,胜也不武!”
岑七娘此言可说是掐到了路芬芳痛处。路芬芳继续走近,说道:“何谓实力?打到流血漂杵山崩地裂才叫巅峰之战么?好吧,你想要简单的,我就给你简单的!”
路芬芳说着,身周忽然漾起一圈水波,接着涟漪般向四面八方放射开去,如将原野置于汪洋之中。原先的火苗如同幻梦般消失不见了,路芬芳踏足海浪,如履平地!
“你——”岑七娘惊道,“这是锁云囊的力量,你竟还可以使用锁云囊!”
“我从未说过我已不能使用锁云囊,是你自己以为的。”路芬芳道,“既然你不喜欢智斗,那咱们就来一场实力的较量吧!”
这么说,路芬芳最初放藤条之举只是为了假装真气不足?她到底在耍什么花招?还是不对……岑七娘想不明白,路芬芳的真气已经被她的千针万线牵住了,她如何还能随心运用锁云囊呢?
第二百五十三章 磨心
不管路芬芳有什么阴谋诡计,岑七娘也不会放在眼里。她手中符咒翻飞,身后沙墙迭起直插入天。白浪滔滔,尽在万里沙堤上碎成千片。
岑七娘万里黄沙取之不尽,路芬芳浩浩水灵也似用之不竭,略去所有眼花缭乱的幻术和变化诡谲的剑招,这场战斗已经完全变成真气与真气的较量。两个人都不再掩饰实力,内心都在呼喊着,痛快,痛快!
路芬芳体内珠丘和石盂之间互为供给,真气生生不息,以锁云囊为出口,力量又增十倍,在真气上暂未现劣势。但她的水灵再强,也正好被岑七娘的土力压制住。
不过一炷香的工夫,荒原之上只见黄沙滚滚如万马奔腾,连路芬芳的身影也被淹没了。岑七娘从高空落下,流沙自平地而起拔如高楼将她稳稳托住。她对空旷的四周喊道:“路芬芳,你给我出来!战斗还没有结束,你想做缩头乌龟吗?”
四野寂寂,没有回音,风却忽然冷了下来,仿佛冬天来了,仿佛夜要来了,仿佛要下一场大雨。那寒气自地底升起,却是一条甲光如霞的冰龙,薄如清霜的皮肤下面,蓝色的血管肌肉清晰可见,胡须和爪子上抖落的雪花在空中飞舞,变作七彩流萤绕着龙身飞舞,又形成最强的防护甲盾。
“呵……”岑七娘不由发出一声赞叹,“路芬芳,你真的只是结丹后期吗?”
“这重要吗?”路芬芳抓着两根珊瑚树似的龙角立在龙头上,“你有工夫想这个。不如想想自己怎么活命吧!”
岑七娘轻轻一笑,黑线拧成长鞭在沙地上一甩,便化出一把沙土巨剑向冰龙击去,冰龙舞动身躯游去,那石剑也仅在它鳞片上划下一道浅浅痕迹罢了。四周飞舞的流萤迅速聚来,将伤口修复得完好如初。
路芬芳还未来得及反守为攻,石剑已对准冰龙心脏呼啸而来,路芬芳不用环顾四周,便已感到自己和冰龙已被千百流沙软剑重重包围。那冰龙向高空飞去,口中喷出冰刺密集如蝗雨。却依旧冲不破这聚散不定的流沙。
如此十几个回合。一冰一土似乎谁也赢不过谁。忽然,本浮于石剑剑柄一端的岑七娘忽然跳上剑尖,双手黑针如电直逼路芬芳眉心!
路芬芳被黑针相逼不得不后退开去,单手抓住龙角从龙头跳下。岑七娘黑针忽转为线绕住龙角。竟将之崩为三段!
路芬芳失了抓握。抱住龙颈向下滑去。攀住龙爪才暂时稳住。那冰龙虽是水灵凝聚,却也颇具生灵之性,受伤吃痛后拼命扑咬岑七娘。岑七娘一面以石剑分散冰龙注意。一面黑线重重绕上,竟系住了冰龙的嘴!
该死……没想到她的千针万线这么强!路芬芳急将手中断舍离剑飞了出去,剑尖正击在黑线上。剑尖与铁线摩擦出焰火般的电花,剑震着,线颤着,只听“崩”的一声,黑线重新裂为无数细针洒落开去,冰龙张口,咬住了断舍离的剑尖;那崩裂的另一半剑柄急坠而下,路芬芳乘出幽入冥诀追上,接在手里。
断舍离……就这么断了。路芬芳看着剑刺目的断口,心中一片空洞。伯服安慰道:“没事,旧的不去,新的不来。”
“你何时也学会像清音那般说话了。”路芬芳舞起断剑,踏着龙脊再度飞上龙头,一把断剑与一把完整的剑,又有什么区别?”
伯服默默,只见路芬芳用没有剑尖的断舍离舞出一招“高歌击筑”,断舍离只有原来一半的长度,本是够不到岑七娘手中绕如拂尘的黑线,但那黑线竟发出“铮铮”之音,竟像七弦之琴被看不见的手指拨动了似的!
剑意境界?岑七娘嗤笑,路芬芳不可能达到这个水平,她只是将真气偶然送到了黑线上罢了!
岑七娘不欲理会,路芬芳的高歌击筑却接连袭来,令她的黑线刚刚重聚便不断碎裂为细针。岑七娘讶异道:“你真能将传觞飞羽剑发挥到如此地步?我竟小瞧了你!”
路芬芳心道,这是刻入我骨中的剑法,你怎会懂。她又问伯服道:“冰龙幻形还能维持多久?”
“最多一炷香时间了。”伯服道,“珠丘、石盂、锁云囊都已到了极限,若强行催动更大力量,你的身体便会崩坏。”伯服已经暗示路芬芳,必须在一炷香内结束战斗,否则,她只有一死!
“明白了。”战到现在,两人表面看似不相上下,路芬芳的真气已经到了极限,岑七娘的真气却不过发挥了四成,若再胶着下去,路芬芳必败无疑。路芬芳只有使出惊天奇招才能扭转局面——可是,她究竟该如何做呢?
不要慌……千万不要慌……我一定有办法赢……
这是一场没有任何水分的生死较量,路芬芳稍有迟疑便被岑七娘尽收眼底。岑七娘笑道:“路芬芳,怎么了,黔驴技穷了吗!”
“不能再等了,路芬芳!”伯服也催促道,“赶快占据主动!生死便在须臾之间!”
路芬芳持断舍离,在龙角上轻轻一踏,向岑七娘刺去。这一招,是传觞飞羽剑中路芬芳从未在实战中使用过的——
桃雨磨香。
这本是传觞飞羽剑中平平无奇的一招,就连周重璧教她时都没有做什么特别的讲解,只是照着剑谱舞了一遍,接着便让她自己领悟。
她其实什么都领悟不到,只是每次练到这里,都想起周重璧走的那天,凋零了满天的人面花。那人面花中是她的笑靥,零落成泥的感觉,就好像有千千万万个自己和他一起死掉了。
桃花雨磨成天地芬芳,入骨入髓,疼得要酿出血来。
这种感觉她不想温习,只是在此刻……用这没有剑尖的剑刺出去,心里的痛大概能弱一些。
呼啸如山鬼的风沙暗流都没有了声音。路芬芳也不知她这一剑刺到了哪里。她不知自己会不会死,但她知道——自己大概永远也成不了仙了。
“哧——”岑七娘的黑线穿透路芬芳的掌心,又在她落地的瞬间变针,将她死死钉在地上。
第二百五十四章 功成
珠丘和石盂之间的真气联结也在这一瞬间断掉,如同一条被拉伸到极致的铁链,“崩”的一声断得火星四溅。冰龙在路芬芳的视野里摇摇晃晃,最终如雪崩似的倒了下来。
“哗啦啦——”
“轰隆隆——”
岑七娘缓缓收去法力,凝视着眼前将路芬芳埋葬的冰山,心中不甚畅快。她喊道:“路芬芳,这么简单就结束了吗?你给我出来!”
没有回音。四野静默,只有风声。
岑七娘当然不希望路芬芳就这样死掉,至少不能在说出昆吾剑下落之前死掉。她走近冰山,手中捏了一根黑针,在那冰山壁上轻轻擦了一下。
“嘶——”黑针被擦出紫色的火焰,照亮了晶莹剔透的冰山,也映照出岑七娘的脸。她握着火焰黑针的手,忽然间便穿入了冰山,整个冰山瞬时变为一座火山!
但是,这火焰却不能将一切都烧为虚无。在火焰下,在冰川下,路芬芳漂浮在没有方向也没有时空的深坑里,却按她自己的方向前进着。
她感受不到昆吾剑的光芒,却能闻到那草藤燃烧的味道。她寻着那味道一直前进,终于看到黑暗虚空中一点温柔的光亮。那正是她上次来过的,昆吾剑祭台。
但这祭台比上次多了些东西,正是刚才与岑七娘大战时,被她烧断掉入陨坑的草藤。
“这么久才来。”昆吾剑灵说道,“这草藤上有你的灵力。本君知道是你要来。三天期限未过,你需要本君做什么?”
“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