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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芬芳道:“你说她出逃计划很久了,先前却说她这次逃得匆匆忙忙,岂非自相矛盾?你是现编的这些话,想诓骗我们吧?”
“不,绝对不是,出逃计划苏合确实蓄谋已久,只是她自己也没料到这么快便能施行!”蓝睛慌忙解释着,小脸都憋红了,“她本来也是犹豫的,是周重璧忽然出远门去了,她觉得机会难得,才慌慌张张赶紧得逃了!”
苏合特意避开周重璧这个厉害人物,要去“见什么人”,看来这事不是她和清音闹矛盾,负气离家出走那么简单。她说道:“我知道了。她刻意避忌周重璧,能干出什么好事?你们二十多个草精竟也劝不住她么?”
蓝睛低下头,眼光在长睫毛的缝隙中闪动。他这样的好看与薄楚言男生女相不同,从头到脚都是男性的阳刚之美,大眼睛高鼻梁猿臂蜂腰,偏偏又带了雪割草那一点点的透澈和灵性之美,真是让人流连忘返。
“我们婆娑园的草精必须靠清音的仙血才能生存,因为苏合平时爱闹,清音管不住她,便把每日份例的仙血都交给她分配。”蓝睛说道,“我们又没法和清音申诉,只能听她的了。”
听到这里,路芬芳便看伯服。伯服说道:“清音喂草精的仙血应该是下了药的,如果断食便会浑身发冷,奇痒难忍,然后便是噬骨般的疼痛。那种疼就好像骨头裂开了,从里向外刺穿皮肉;牙齿也裂开了,拼命得疯长,像是要刺穿头脑;五脏六腑也好像撕裂了又撕裂,无尽头得疼。”
路芬芳听得心里毛毛的,摆手止住伯服。蓝睛这副受委屈的样子更让路芬芳心疼了。她安慰道:“既是这样,我先送你回紫翠峰,你补充些仙血再说吧。”
路芬芳转身欲走,却被蓝睛拉住了袖子。他问道:“真的?你肯送我回去?你……不拿我炼丹了?”
这个傻孩子竟然当真了。路芬芳觉得撒点小谎骗骗那奸诈狡狯之人还好,骗这涉世未深的傻孩子,她真有点舍不得。她解释道:“你放心,不会。”
路芬芳叫伯服好好照顾蓝睛,自己刚出丹炉,便听得有人敲门,正是夏苕华。她似乎真听到了什么有用的信息,进门便兴奋得说道:“你还真是神机妙算,我悄悄趴到那小贩窗下,却听他和他妻子说,‘今晨在晴暄坡上捡的一株花卖了三十两灵石,真不知是福是祸’,咱们要不要即刻去晴暄坡看看?”
路芬芳不紧不慢,先给夏苕华倒了杯茶,缓缓问道:“那晴暄坡是什么地方?”
“我打听了,便在古宁村花圃边上,再往南走便是座土地庙。”夏苕华朝路芬芳眨眨眼睛。路芬芳说道:“好,那就去看看。”
两个人即刻赶到了古宁花圃。古宁村人为了能卖出价钱,种的都是时兴香花,这个时候正以鲜洁如雪灿烂如星的荷花丁香为主。夏苕华正要奔着远处土地庙去,路芬芳却拉了她道:“别去那。若真在土地庙中也太明显了,好像怕咱们找不到似的。”
夏苕华道:“那你说怎么办?”
路芬芳不言语,冲夏苕华比了个“嘘”的动作,便如蝴蝶似的轻轻飞入那雪海般的荷花丁香中。她动作很轻,缓缓蹲下身去,摸到了什么东西,便轻轻抬了起来。
随着那块石板被抬起,雪海中的白蝴蝶才被惊动,洋洋洒洒飞了起来,像落地的雪花要重飞回天上去。待到完全揭开那块石板,路芬芳才悄声对苕华道:“你在上面守着,我下去看看。”
夏苕华还没弄明白怎么回事,只点点头说了声“好”。路芬芳滑到石板下面,沿着梯子到了底部。原来这雪海底下竟藏着个十方大小的酒窖,四壁堆满了酒坛,半边地下也都摆满了。
路芬芳从乾坤袋中摸出她平时练腕力、指力用的弹珠,运起真气朝那酒坛壁洒了过去。她并非要把酒坛打破,那弹珠只是在壁上轻轻一敲发出清脆的声响,便随着真气卷回她手中了。
叮叮咚咚回音不绝,路芬芳闭目细听,继而闭着眼睛朝西北角上走了过去,摸到一个酒坛,便把盖子打开了。
她睁开眼睛,看见那黑漆漆的酒坛中竟有十几双亮晶晶的小眼睛在盯着她瞧。她缓缓站直了身子,那些两寸高的小人便纷纷从酒坛中跳了出来,蹦到别的酒坛上,仰头只是看她。
“古宁村人高妙,用荷花丁香的香味培养酒味;不过苏合更高妙,用酒味掩盖这些草精身上的气味。”路芬芳柔声问这些人参果似的小草精:“你们为何会在这里?”
“嗯……苏合姐姐让我们在这里等她!如果不听话,等会儿就没有仙血喝了!”那火红的山丁子精说道。
路芬芳问:“那苏合去哪里了?”
“我们也不知道,她去见那个重要的人了!”小草精们七嘴八舌闹哄哄得说道。他们也是憋坏了,喝不到仙血又烦躁起来,不免在路芬芳身上乱蹦乱扯。路芬芳哄道:“告诉我苏合姐姐还说了什么,只要你们肯说,我就送你们回紫翠峰。”
“真的?你不骗我们?”那小草精们扯住路芬芳四肢,好像要扯弄她才能缓解自己身上的痛苦。路芬芳道:“没有仙血很痛苦吧?你们如果不说,我也帮不了你们了!”
这些小草精的道行和智力远不如苏合和蓝睛,更容易盘问。那小妖一面咬路芬芳的腿,一面说道:“苏合姐姐说,只要跟随那位仙上,我们以后就再也不用听从清音了!”
“是啊是啊,反正只要还能留在昆仑山,也不是非要在紫翠峰啊!”
“呜呜呜,没有仙血还是不行的!”
小妖精们吵闹起来,路芬芳却暗暗心惊。如此说来,苏合是要投奔昆仑山的一位尊上。昆仑山除了紫翠丹房,最大的门派便是天墉城了。而天墉城修为最高、地位最高,能被苏合这六百年的老妖尊称“仙上”的,除了李靖还能有谁呢?
第128章 、李师哥
路芬芳头顶忽然传来奇怪的轻微响声,像是草木攀爬生长,又像花骨朵爆裂绽放。她奔到酒窖入口处,果然看见头发丝一般细的嫩绿枝条从石板缝隙爬了下来,看这架势,不刻便要蔓延整个酒窖了。
是苏合?来得这样快!
自从覆雨剑被太素宫没收之后,路芬芳便凑合用着最低品级的剑,但如今这般强大的木属性法力岂是寻常刀剑能应付的?她只有用法术来和上面的苏合一较高下了。
路芬芳还是倒出乾坤袋中数十枚弹珠,天女散花似的撒将出去,同时将这酒窖中所有酒坛子都打破了。珠丘真气将各种香气的酒水卷起来,凝成一把利剑在空中狂舞,竟将伸长进来的碧丝切做一场绿雨。
按照五行生克之理,水木本是相生,路芬芳用水系术法打木系术法是占不到便宜的。但她不用寻常灵力之水,而是借了酒窖中的烈酒之水,情形就大大不同了。
路芬芳光是如此还不够,《灵机诀》术法基础篇中还有一道“凝冰诀”,她早已练熟,正合现在用。那酒水已经在绿色条蔓上洒得均匀了,路芬芳便发动凝冰诀,令那酒水凝固将植条冻住。
她的法诀已经发动,但由于功力不够,绿蔓上只微微结起一层白色寒霜,仍是舞动如常。它们似乎感觉到了威胁,迅速盘绕在一起,形成了一只章鱼状的怪物。
酒窖空间本就狭小,苏合条蔓拧成庞然大物。倒像立时便要把酒窖给撑破了。苏合木怪主体虽然行动不便,但条条手爪却比路芬芳要灵活得多。路芬芳数次闪避,感觉这木怪确是要把她逼到死角里。若真到了无可避让之处,那她纵有再高的术法也是在劫难逃了。
路芬芳斗这木精虽然吃力,但她身旁那十几个小草精却玩得不亦乐乎。或因双方都是木灵,他们你也抓不到我,我也奈何不到你,看着像过招,其实就和玩游戏一样。
看到这个情景,路芬芳一下子改变了思路。她对小草精们喝道:“小家伙们。快帮我制伏这大魔怪。我好带你们回紫翠峰去!”
“为何要打它?”小草精们摇头晃脑道,“她是苏合姐姐呀,她在逗我们玩呢!”
路芬芳厉声道:“你们若不帮我治了它,我死了。没人送你们回去啦!”
小草精们都是经不住连哄带吓的。有些迟疑却又都不敢怠慢。纷纷手脚并用攀爬到木精的头顶上去了。路芬芳心道,好哇,这苏合木怪的弱点原来在头上!
小草精们都如凡人孩童般懵懂无知。虽然灵力不低,但不会用法术进行攻击。他们爬到大木怪头顶,也只知用小拳头一个劲儿擂打,用牙咬用脚踹,简直是在给这大家伙挠痒痒。
苏合木怪虽然没受伤,但被十几个小精怪这样闹腾也是烦躁不堪,扬起枝条想抓它们下来也抓不住,只得在酒窖地上、四壁胡乱击打。
路芬芳趁着大木怪分神,使出出幽入冥悄悄游上去,指尖灌注的珠丘真气就像针似的插进了它头顶里!
晴暄坡上本来一片宁和景象,连风吹草动也不闻,忽然间山摇地动,又听“砰”的一声巨响,满园的荷花丁香便如雪片似的夹杂着泥土石块迸溅乱飞,直炸得一片狼藉。
路芬芳从那烟尘废墟中跳了出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见夏苕华还在旁边站着,看到路芬芳安然无恙,才拍了拍胸口放了心。在她旁边站着的,是个身穿紫红衣衫,容貌昳丽而不失英气的姑娘。闻她身上的味道,她应该就是苏合了。
察觉到路芬芳淡然的注视,苏合脸上闪过一丝愤恨。她咬咬嘴唇,终于忍不住问了一句:“刚才是你赢我?”
“正是。”路芬芳答道。
“呵呵。”苏合冷笑道,“你一定借助了那些小草精的力量,不然就凭你——”
“将苏合香溶解在酒中,过滤,蒸去酒精,则成精制苏合香,有开窍辟秽的作用。”路芬芳说道,“所以你的苏合木法力沾上酒便会失去效用,你不会不知道吧?”
苏合哪里知道路芬芳还懂得这些,她一个香木妖怪道行再高,碰上了制香师傅出身的路芬芳,也只有一个“服”字。
“你若不想白费精神再斗,便放了武仙长吧。”路芬芳感觉到苏合的自尊心受到了很大伤害,很快转移了话题。
苏合摇头道:“我输得心服口服,合该听你处置。但是那位道长……现下并不在我这里。”
“那在哪里?”路芬芳心想,苏合这次带出来的木精都被她给收缴了,她还能有什么同伙呢?
苏合说道:“你们二位随我来吧。”路芬芳刚要跟她走,却被苕华拦住:“小心有陷阱。”
“没关系,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路芬芳安慰苕华没事,便随苏合往古宁村走。接触了这些妖类,路芬芳越来越觉得在妖怪圈中长大的妖哪怕修为再高,心眼也很实在,比如这个苏合;但若与人浸淫久了,心思便万端诡谲,比如谏珂。
苏合领着路芬芳和夏苕华两个,竟然走回了她俩之前打尖的客栈。她走到路芬芳房间的隔壁便停了下来,侧身让出门口道:“他在等你们,我就不进去了。”
路芬芳一向警惕,她从未察觉自己隔壁住了什么了不得的人物。她做好了准备,但推开门时还是吓了一跳。
窗下坐着的男人装束打扮与古宁村人无异,但周身别有一股浩然之气,竟像天宇之上种月耕云的仙农。他身上无有烟火,却有自然之气,竟比每日种花养草住茅庐的清音还要天然许多。
路芬芳没见过此人,更认不出他是谁。那人则收了注视窗外的视线,缓缓转过头来,笑道:“你好,小路姑娘。”
路芬芳和夏苕华拱手道:“敢问阁下是——”
“小路姑娘在紫翠峰山顶养伤三个月,夏姑娘便在山脚守候了三个月,真是姐妹情深。”那人笑着提了粗瓷茶壶给她们两个倒茶,“若非这样的姐妹情深,小路姑娘,我还请不下你来呢。”
路芬芳便看苕华,苕华摆手。那人说道:“你别怪她,她的确毫不知情。我只是撺掇苏合出逃,又在山下布阵守株待兔。我只没想到她没抓到夏苕华,反而抓住了武英韶。不过还好,结果都是一样的,你还是下山了。”
路芬芳深吸了一口气:“阁下究竟是谁?”
“我也是没有办法。我那个师弟二十年不回家,如今过家门也不入,我又不能去打扰清音,只能想了这个法子骗你过来。你在这里,他自然就会见我了。”他说毕,朝路芬芳贼贼得一笑。
尽管做好了充分的心理准备,路芬芳还是惊得说不出话来。她早在洞天幻境中见过李靖,但那时灵堂光线昏暗,路芬芳并没辨清李靖的容貌;再者他那是是个冲动狂妄的毛头小伙,如何变成了今天这个冲淡平和之人呢?实在是让人想不到。
“凡女路芬芳,见过天墉城侍剑大人。”路芬芳行礼道。她自称凡女,李靖听闻轻轻一笑,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