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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寅行了告退礼,迅速回慈宁宫去……‘奉旨偷信’了。
……
胤祉走在去乾清宫的路上,就开始察觉出不对。
曹寅出现的时机太诡异了!
怎么他收到信,曹寅就突然出现在门口呢?
而且平时康熙传召谁,传旨的人应该是内监吧?侍卫可以大剌剌地进慈宁宫传旨吗?
再者他还在禁足中,汗阿玛无缘无故把他叫出慈宁宫,去了乾清宫,不是很奇怪吗?
到了月华门,胤祉脚步一顿,忽然往回跑。
温钰不明所以,吓了一跳,愣了愣才跟上去。
不料三阿哥习了武,又有内力,如今称得上一句脚下生风,没一会儿就将他远远甩在了后面。
温钰:“……”
胤祉气喘吁吁跑回自己的寝殿时,发现额娘已经不在房内了,他心头一突,连忙去看那花瓶。
拿下来,伸手探进去,里面信还在。
胤祉想了想,拿出来,直接拆开,却见是两张百两银票。
信封再往外倒,也没倒出什么来,信封上也是空白的,里里外外,一个字儿也没有。
胤祉抿抿唇,把信封和银票分开,揣进自己怀里,又出了门。
等他出了门,走远了,房梁上屏息良久的曹寅才狠狠地松了口气,大口大口地呼吸着。
好险好险!
三阿哥怎么会突然跑回来?
还好他动作够快,换了银票立马上了房梁,都没敢吐息。
胤祉走到慈宁宫门口,才遇到追着他回来的温钰。他脚步没停,又往乾清宫去。
温钰:“……!”
呜呜,怎么又回去了?
有什么事不能事先说一声吗?
谁叫他的小主子就是不爱说话呢,只能认了。
胤祉到了乾清宫勤政殿,康熙眼神闪烁,“朕叫你来,是让你重新给朕画一套表情包。你就在旁边的偏殿画,画不好不能回去!”
胤祉:“……”
他拿出纸笔,‘回禀汗阿玛,我没带画这个的纸笔色料。’
康熙:“那就让你的伺候太监回去拿。”
门外的温钰:“!!!”
呜呜呜……他又要再跑一趟了,这是为什么呀???
上天为什么要为难他一个文弱之人?
胤祉没有意见,温钰领命回去了,他便去了隔壁的偏殿,不打扰汗阿玛办公。
很快有太监奉上茶水点心,胤祉挥挥手让他们下去,表示自己要一个人呆着。
殿内只有他一个人后,胤祉若有所思地抬头四处看。
过了一会儿,他干脆盘腿在榻上打坐起来。
梁九功偷偷来看了一眼,回去禀报康熙,“三阿哥在打坐呢。”
“嗯,”康熙点点头,“让伺候的人机灵点儿。”
此时,他手上已经拿到图海真正的信件了。
这个朝代可没人有‘隐。私’意识,作为君王,大清的最高位者,更是没什么是被允许瞒着他的,更何况这是不合规矩的私下通信。
康熙没有犹豫就打开了。
图海是以为胤祉不知晓宫外连环画册的售卖情况,专门写信告知他的。
‘奴才幸不辱命,令此画册于京城人人闻知。奴才只愿能于有生之年,将此画售至天下各处,全皇上与三阿哥之功德无量。然奴才近日来身子每况愈下,已是难以坐立,特此告罪,唯有使吾子督办此事……’
康熙看到这里眉心拧紧,立即喊人传太医院院使,前来问话。
一问之下,果如图海所言,他的身体已是撑不了多久了,最好往后卧床静养。
康熙心里五味杂陈。
可以说,图海的身子自去年冬日便不好了,是他让太医院以最好的御医、最好的药材,才帮他续命至今。
他已是两次辞官,本来第三次康熙就会允了,偏他接了刻印画册的差事,虽只是督办,但他知道是三阿哥的画作,十分上心,差事也办得高兴,并未再提请辞之事。
但总归是多年来身子亏损太过,御医们也是回天乏术了。
心知图海撑不了太久了,康熙叹了口气,心想,他与三阿哥如此互相挂念,也不涉及朝政,此番情谊更有他从中‘出力’,也合该让他二人再见一面才是。
……
隔壁偏殿,胤祉看似在打坐,其实并没有,而是在头脑风暴中。
他现在满心都是疑惑,首先,图海有事,用乌鸦送信比让他额娘带信件过来快速且安全多了,实在没有必要,但他还是那样做了。
其次,如果是送的银票,也没必要装在那样的信封里,同样是用乌鸦送更快些。
再者,额娘把信给他的时候,封口的火漆没掉,等他回去阿开倒出银票的时候,火漆已经被打开过了。
第四点,也是最可疑的——曹寅出现得太快了!太巧了!
除非他一直都在暗处盯着自己的一举一动,不然不会自己刚要拆开信件,他就及时出现制止。
第五点,汗阿玛喊他来,就为了让他在这偏殿画表情包?难道不是曹寅找的借口,汗阿玛帮他圆谎吗?
胤祉一个社恐,一想到有人在自己周围的暗处,时时监控着自己的一举一动,还不知道监视了多长时间,就全身鸡皮疙瘩一层层地掉,头皮发麻,脑袋空白!
不会吧?
不会是真的吧?
如果是真的,那他真的会想杀人的!!!
可是自己明明问过师父费耀色,平日里周围有无暗卫监视自己,师父斩钉截铁地说过没有。
可是为什么这么多奇怪的地方呢?
他越想,疑点就越多。
乌鸦每次送信来回的时间,是不是太短了?
是曹寅偷看了信件、甚至偷换了信件吗?可他为什么这么做?如果真是他,为什么看到皇子和大臣通信不是直接禀报给汗阿玛,而是先阻止他看信,再对信动手脚呢?
所有的疑问,在他脑海中搅成一团乱麻,但又好像能一条条理顺——如果、如果他那个荒唐的猜测是对的的话。
如果……
“小主子,奴才拿来了。”
温钰终于气喘吁吁地回来了,不但带来了他画表情包的画具等物,还悄悄替胤祉拿来了好几封‘图海’写给他的信。
胤祉没去接画具,而是拿过那几封信打开,然后对着殿内墙上挂着的,康熙写的书法之作,对比了起来。
越对比,他的手就抖得越厉害。
最终,他咬着唇瓣,把信纸一下下揉进掌心里。
“小主子,您、您怎么了?”
温钰看他脸色十分不对劲,小心地问。
胤祉一言不发,忽然大步走到门口,拉开门,径直朝不远处的尚书房跑过去。
“诶?三阿哥、三阿哥!您去哪里?您不能在乾清宫里乱跑啊!”被康熙派来看着胤祉的小太监慌乱大喊。
胤祉却不管,他跑得飞快,进了尚书房,走到正在练字的太子身侧,把手心里揉皱的纸张打开,将其中几个字给太子看。
胤礽突然感觉一阵风吹来,抬头就看见眼眶红红的、水汪汪的三弟站在旁边,手心打开让他看什么?
“怎么了?”
他看看人,又歪头去看那纸。
只看了一眼,他就大惊!
连忙拉着胤祉的手出了尚书房,去到隔壁阿哥茶房,屏退了所有人。
他拿过胤祉手里的纸,用力抻平,小声道:“你怎能将汗阿玛的墨宝弄成这样?被别人看到了是要参你一本,治你的罪的!”
“唔……”
胤祉整个身子摇晃了一下,如遭雷击。
第49章 第 49 章
太子抻平那纸; 正要看其上内容,看是不是汗阿玛写废的稿纸; 忽然手上一空。
胤祉把纸又拿了回去; 动作突然且粗暴。
太子:“……?”
胤祉抿着唇,眼角有泪水,对他行了个不标准的告退礼,便转身跑走了。
太子:“???”
一眨眼; 胤祉跑没影了。
……
胤祉脑子一片空白; 他不能去想; 一想就很绝望!
他拼命地跑; 几乎是靠着本能,跑回了慈宁宫; 跑回自己的寝殿。
鞋都顾不上脱; 他就跳上床,把一层又一层的帐幔放下来,整个人都缩到床角,然后把被子盖到头上; 抱住自己; 瑟瑟发抖。
我是谁我在哪我要干什么?
胤祉不知道; 不知道他该怎么办?
他现在脑子里全是各种场景的回溯; 当他四仰八叉地睡觉时、当他自以为隐蔽地偷偷练功时、当他以为无人毫无形象放飞自我时……
都有一双眼睛,在暗中窥视着他; 甚至可能嘲笑着他; 把他的蠢样全部记录下来; 汇报给另一个人……
比起欺骗; 这件被监视的事情; 是更为可怕十倍百倍的事情!
此时正是午膳时间; 荣妃马佳氏因为不好意思留下来蹭饭,已经告退回去了。
太皇太后看着时间差不多了,正要问胤祉去向,就看见胤祉的伺候太监,上气不接下气,面无血色地来求见了。
“禀、禀太皇太后,三、三阿哥不知……怎么了?”
太皇太后心头一突,急急站起来,“胤祉出事了?”
“没……”温钰怕她误会、担心,连忙否认。
太皇太后这才吐了口气坐下,对温钰说:“你喘口气再说。”
温钰觉得自己今天是倒了霉了,一直在慈宁宫和乾清宫跑来跑去,人都要虚脱了。
宫人给温钰递来一杯水,他连忙小心喝了,缓了一会儿,才把方才胤祉的一系列古怪举动说了。
“……三阿哥未及告退,就从乾清宫跑回来了。回来后便躲在自己的床上,不肯出来了。”
太皇太后也是一脸疑惑,“躲在床上?你们没进去看看?”
确定不是睡着了吗?
温钰:“三阿哥曾经交代过,他放下帐子在床上的时候,不许奴才们不经允许进去,但奴才方才看着,那床……在抖,三阿哥……似乎在哭。”
温钰等人在外面叫了好几声,胤祉都没应声。
想起今早小主子的不对劲,温钰不放心他一个人这样,这种情况下,他只能想到来求助于太皇太后了。
胤祉是很在意太皇太后和荣妃娘娘的,伺候他的人都能感觉出来,他要真是发生了什么事情钻牛角尖了,估计能帮他的也只能是这两人了。
太皇太后闻言,自然是毫不犹豫地往后殿那边走去。
到了胤祉寝殿门口,她没让其他人跟进去,自己一个人进去并带上了门。
“胤祉,乌库玛嬷来了。”太皇太后敲了门,才走进去关门。
再往里走,果然看到床都在颤抖,里面传来伤心的呜咽声,简直令人心碎。
“胤祉啊,乌库玛嬷来喊你用膳了。”
太皇太后耐心且温和地喊了好几遍,终于,床帐不颤抖了,呜咽声也停了,里面静了静。
她忙喊道:“跟乌库玛嬷去用膳好不好?乌库玛嬷都饿了。”
窸窸窣窣,里面的人终于动了,未几,一个小小的人影掀开帐幔,扑进了太皇太后怀里,“呜……”
太皇太后一摸,哎哟!天可怜见的,这是闷在被子里,闷出了满身满头的汗啊!
她连忙要带着他出去,怕他中暑了。可胤祉却连连后退,看着又想躲回去。
太皇太后只能弯腰去抱他,“你不能呆里面了,会生病的。”
胤祉稍稍回神了,他知道乌库玛嬷身子骨不好,自己如今壮了不少,怎么敢让她抱?
只能摇摇头表示愿意跟她走了。
只是到了大殿,胤祉不愿意往用膳的偏殿去,而是直接钻进了乌库玛嬷的寝殿。
“?”太皇太后一头雾水地跟进去。
胤祉进了她的寝殿,望了望头顶的房梁、又望了望窗户,接着,整个人的神情都放松了许多。
嗯哼,太皇太后的寝殿,一定没有任何一个人敢大着胆子偷窥了吧?
太皇太后见他神色缓和,才心疼地摸着他的头问:“发生了什么事?跟乌库玛嬷说说。”
胤祉摇摇头,不打算说,但是转身坐到了屋内的椅子上,一副他不打算出去了的样子。
太皇太后:“?”
知道他心里有事儿,她也不敢逼得太紧,于是生平第一次,让人把午膳摆在了自己的寝殿里。
接着,又令搬了不少冰盆进来。怕他出汗着凉,再令人搬来浴桶,让胤祉沐浴更衣。想了想,又让人去煮去暑的绿豆汤……
胤祉乖乖地听话,让干嘛就干嘛,但是很排斥进来伺候的宫人,仿佛她们会害他一样。
太皇太后只好让人都出去,让芳姑姑进来伺候。
胤祉在净室洗澡的时候,不让人伺候。
太皇太后便听到芳姑姑对苏麻喇姑道:“方才小主子的样子跟丢了魂儿一样,吓坏奴才了,嬷嬷您看,他是不是吓着了?”
苏麻喇姑道:“确有惊厥之象,或许是主子这屋正气足,三阿哥才觉得舒适。”
太皇太后听了不由担心,当下就派人去问康熙发生了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