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违君命-第2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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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突然感到后颈一凉,早被萧成一只手拖翻过来,按在当地,接着不由分说地钳开他的双颚,将那尖利修长的匕首伸进他嘴中。
  殷虎只觉寒刺的冰凉直达喉底,还来不及叫一声,那条三寸长的软肉便被从嘴里挑出呈现在他眼前。殷虎的眼睛瞪得像发疯的鬣狗,却终于在疼痛和惊恐中昏厥过去。
  一旁亲睹了这一幕的襄国公面色灰白,额角不断地渗出虚汗,牙关紧紧地咬着,以至于原本圆肥的脸廓现出了明显的棱角,手上的襄君玉牌也握得更紧了,似乎恨不得自己此时能与玉牌合而为一体。
  刑部主司严正青却始终面不改色,见群臣尽皆缄口不言,率先出班奏道:“请陛下暂息雷霆之怒。臣以为陛下此举,未免不妥。”
  南容澈深望严正青移时,唇角似含笑意,却并未答言。回身复归御座,展袖宽坐如前,方缓缓开口说道:“巡防营校尉殷虎,御前欺心妄语,意图蒙昧朕躬,朕对他略施惩戒,有何不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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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章 聆帝训晏显心惊
  严正青毫不避讳,直言回道:“殷虎虽有罪犯,但毕竟身在朝职,原应交由刑部论处,依法按罪量刑。如今其事尚未分明,陛下却当着群臣之面,废去其申辩之器,恐怕不免使人以为此举对其他涉事之人甚有放任偏袒之意,实在有损陛下之明。”
  “他该说的,不该说的,不是都已经说了吗?”南容澈回之以不以为意的态度,面色冷清而别有意味地对着晏显说道:“襄国公,你怎么看?“
  “这……”晏显慌忙拱手回道:“罪臣殷虎御前无状,陛下自可予以惩戒。”
  严正青看着晏显颇为紧张甚至惶恐的情状,不免有些嫌恶地皱了皱眉头,又继续向主君说道:“臣请陛下准臣将殷虎带回刑部收监,以查明首尾。”
  “严大人怎么如此迂阔?事情都明摆着,还费力查什么?”方才唯唯而应的晏显,此时似乎又回过神来了,听了严正青的奏请,竟在旁劝阻起来:“再说,他舌头都没了!”
  “明公莫急,”严正青不紧不慢地说道:“下官旁观殷虎方才举动,此事似乎与您亦有所挂碍……”
  “一派胡言!本公和他有何牵涉!”晏显含怒高声驳斥道。
  “明公休恼,如此下官更要审查清楚以为明公排除嫌疑。”严正青仍旧不改秉公执法的气派:“他虽然没了舌头,双手尚在,下官定教他把供词写得周祥明白。”
  南容澈听罢,容色略为缓和,又道:“严卿所言不差,朕即准你所请。今日卿等所议巡防营擅自羁押左少琛之事,确实疑点颇多,朕亦觉不宜轻易裁断论罪。”
  晏显本来一意要当庭给凌霜定罪,此时见主君是这种态度,又看着因被挖舌而昏死在前的殷虎——此时那条三寸长的血淋淋的软肉就搁在他的胸口,真正是触目惊心。晏显嗫嚅半晌,终于开口说道:“陛下圣明。臣先前急于下定论,实在也是出于目前情势所迫,那扶朔使团来势汹汹,臣恐怕稍有延误便会难以应对。”
  “襄国公诚有忧国之心,当知遇事还应经过深思熟虑,切不可急躁处置。况且襄国公与靖远公同受先帝托付之重,纵然二公所见偶有相左,行动也应慎之又慎,”南容澈此时对晏显说话的语气还算平和,与其说是抚慰,毋宁说是警醒,脸上似笑非笑的表情也始终耐人寻味:“这襄君玉牌岂是轻易便请出来的?朕自时时仰念先帝威德,但见了它也不免心惊哪!”
  晏显听了此话,仿佛自己的舌头被钳住一般,竟说不出一句话来。玉牌拿在手里,收也不是,举也不是,其人则跪也不是,站也不是,僵在当地不知如何是好。只觉这方莹白玉润之物,仿佛瞬间变成了一个烫手山芋。
  随同襄国公执牌入殿的一众臣僚,也都个个噤若寒蝉,不复先时闯宫进殿时的凛然豪迈。看着萧成动作娴熟地拭去匕首上的血迹,收刃回鞘,方才各自暗暗从舌底缓出一口气来,也终于等到了主君的金口赦令:“众卿若无他事,就请回吧。”
  众臣领命而出,凌霜却自留步未动。
  刑部主司严正青定睛看了看凌霜,向着她略一拱手,径自走到殷虎跟前俯身捡起那条舌头,转身昂首阔步、磊落如风地出殿去了,两个御前侍卫便随后将殷虎抬了下去。
  宣政殿中终于又归于安静,南容澈一如平常的声音再次打破此时殿中静默而敏感的气氛,飞入凌霜耳中:“难得你这次没再替他求情。”南容澈言语中分明影射着那日在巡防营校场凌霜为殷虎求情的事,听来不免带有几分酸讽的意味,但更多的是称意的欣慰。
  凌霜微抿嘴角,像是咽下了一抹苦笑,语含无奈道:“前时殷虎校场犯驾,谓之无心之失,情犹可恕。今日擅自拘禁外使,无异于僭越辱君,国法难容。本自无情可求,况且臣也难辞其咎,更有何颜面求陛下开恩?”
  萧成几步走到凌霜身侧,慨然拜倒在君前,说道:“陛下,殷虎那厮自称是为向将军报恩,却前后口词不一,分明是故意攀诬,陷害将军!臣愿以合族性命作保……”
  “好了,”南容澈抬手示意萧成平身,说道:“朕又没有要治你将军的罪,你急什么?”
  萧成不肯就起身,却又将担忧的眼神投向凌霜——这个曾与他并肩作战,驰骋沙场的将军,此时仍旧是一身胸有成竹、宠辱不惊的英姿气度,经常会让人忘了她还是一个不到二十岁的妙龄女郎。
  “萧将军你也真是的,难道忘了自己才刚挖了谁的舌头?”小笋见萧成不肯起来,忍不住在旁出言提醒。
  萧成听了,有些难为情地咧开了嘴,光明正大地露出两排白牙,这才谢恩站起,又似一根庭柱一般立在了凌霜身后。
  南容澈见凌霜半晌不语,又说道:“其实,朕倒真有些希望把左少琛请进巡防营大牢的是你呢。”
  凌霜闻言一怔,这句语意不甚明了的话,让她不禁疑虑,主君言下之意与太后所说的“皇帝心中已有定见,只是不好说出口”仿佛是一种印证——这是不是说如果她真有此僭越之举,那么出于君威国誉之故,将她革去朝职、遣嫁扶朔就会显得顺理成章呢?
  乍现的灵光在凌霜的脑中闪过一瞬的空白,也似乎给了她一个做出决断的信号——如果这就是主君所希望的,那么她无需迟疑。于是不及细细忖量,凌霜已将象征着兵权的玉螭兵符托在掌心,高举过头顶的同时,顺势屈膝拜下,以一个臣子对主君的姿态,主动请命:“请陛下收回此符。凌霜愿以臣女之分,和亲扶朔,成就陛下宏图。”
  或许是凌霜的这一反应太过迅速且出人意料,使得殿中的其他三人一时都愣住了。
  萧成情急下伸出的一只手臂静止在半空,不知是要去掩凌霜的口,还是要去压下她呈上兵符的手,只好瞪大着眼睛看向主君。
  南容澈方才对凌霜说话时氤氲在眼底的笑意早已寻不见踪影,深似玄渊的双眸牢牢地锁定着凌霜,半晌才以难以置信的口吻说出一句:“你说什么?”


第四十五章 说峣皎呈还玉符
  如同头顶炸开一道霹雳,凌霜在感到心头震颤的同时,也感到了豁然清明——原本自己最不愿启齿的话,既然已如此轻易地说出口,便也没有必要再行收回了。
  凌霜定了定神,继续说道:“无论拘押左少琛系谁人所为,目下情形已然如此,臣与家父皆在疑猜之中,臣本不当托辞为辩、自为撇清,但所谓‘峣峣者易缺,皎皎者易污’,伏惟陛下圣心明鉴!殷虎所为其真相若何,相信以严大人之忠正耿介,定能审其首尾,纠明内情。至于释难之法,臣以为不若从其日前之议,既可安抚扶朔使团,亦有望取得华泽之地,庶几可为陛下省忧。”
  “为朕省忧?”南容澈静静地听凌霜说完,如玉的俊颜涨得通红,如同严霜中绽开的梅色,说不清是急是怒,看着凌霜竟一时语结,半晌才又说了一句“你分明是在给朕添堵!”便遽然起身,径自往偏殿去了。
  小笋见状,更是慌得手足无措,似乎想要对凌霜说些什么,张开口却也不知该怎么说,只得无奈又着恼地一叹,急忙赶着主君颀长的背影跟了上去。
  “陛下,陛下您怎么就走了?陛下您慢着些啊!陛下!”小笋在后头一溜小跑儿地追着,竟没赶上南容澈健如疾风的步伐,急得只顾一口连声地呼唤。眼见着主君已然走进了偏殿,小笋又更急趋几步预备上前伺候,不妨他倏然回转身又往外走,小笋慌忙避让之间脚下不稳,险些没跟主君撞个满怀。
  “真是岂有此理!”这一通疾走非但没能平息南容澈的愠怒,反而又给他增加了几分焦躁的气势。
  惊得小笋连忙伏下身去请罪道:“小笋子冲犯圣驾,请陛下治罪。”
  “朕不是说你!”南容澈不耐地瞥了小笋一眼,却抬手指着正殿那边继续说道:“她,她说她要去扶朔,她竟然说她要去扶朔,嫁给那个冢中枯骨符崇?她竟然会有这样的念头,啊?她把朕当什么了?”
  小笋一边无比恭谨地从地上站起来,一边却忍不住惊讶于主君此时的失态之举:那扶朔新君虽说已是年近不惑,总还算是正当盛年,如今竟成了主君口中的冢中枯骨?
  然而,这倒也不消细论,毕竟无论如何,小笋始终不会违背自己的信条,即主君说什么都是对的。但是遇上这等该当开解的情况,却也不能诺诺以对,于是在旁劝道:“陛下请暂息盛怒。将军虽然这样说,也并不就是作准的,想来还是意在和陛下商议……”
  “她都要交还兵符了,哪里是要和朕商议的意思?何况她本就连商议的心思都不该有!”
  小笋未料自己的话非但未能使主君暂息怒火反而又给其怒火上浇了一瓯油,自悔失言,一时不免钳住了口。
  南容澈言语间仍旧难掩激动,说到此处,竟不免又有了些别的联想,原本杂乱的心绪中便又多了几重酸楚与嫉妒滋味:“那玉螭兵符可是朕亲自交到她手上的,她竟还得这般容易干脆!竟比不得晏麒送的那个白梅暖袋儿,倒似值得她珍视爱惜的多了。”
  “陛下说哪里话?世上有什么东西能与陛下亲赐之物相比呢?”小笋见主君如此伤情,只得又努力加言解劝:“陛下这可真是关心则乱了。陛下才在殿上不是还戒责襄国公等遇事不可急躁,怎么一到了将军这里,陛下自己倒这样了?兵符非是寻常之物,将军怎会不珍视呢?将军这样做,想来也是迫于眼下情势,不想让陛下为难。”
  “朕有何为难?什么华泽之地,什么扶朔权相,于朕而言,何曾重得过她半分?以她的灵心慧质,朕不信她对朕的心意浑然不知。”南容澈的容色缓和了许多,言语中却仍透着君王与生俱来的骄傲与自矜,却也道出他此时的心境——与其说是愠怒,不如说是委屈:“可她却一意据守君臣之分,对朕的心意全然不睬。难道于她而言,朕的一片真心,尚且敌不过朝野的非议与后宫的干渎?还是说,她心中所见与靖远公一般无二,也以为晏麒才是那一心之良人?”
  “陛下既有此话,何不当面说个明白?”小笋听主君如此发问,自不能答,却正好趁机将主君和凌霜再拉回一处,两相释疑:“小笋子这就去请将军过来。”
  “不必。”
  小笋还未及抬脚,却已听到主君出言制止,心下不免失落,又试探着问道:“那让将军先自回去?
  伴随着一阵静默,南容澈面对着正殿那边站了移时,自口中呼出一缕隐忍而悠长的气息,却只说了一句:“随她。”
  南容澈的突然转怒实非凌霜所曾料及,他转身走开前说的那句话,如同轰响在凌霜耳畔的一声闷雷,而他的背影却似浓重的蕴雨之云,举步之间已投下一阵淋漓天露,自顶至趾浇在凌霜身上。初始只觉凉意侵怀,少顷却浸润成通身的潮热。
  凌霜将停在半空捧着玉螭兵符的双手收回,不禁暗暗为方才径直呈交兵符的举动而自责——当时自己只想着如何有利于解当下之难,却竟疏忽了本该对主君有更多的期待与信任。
  “将军,”萧成转到凌霜身侧,伸出一只手来扶凌霜起身,又说道:“难怪陛下不悦,连我也觉得你此举实在是有些冲动了。”
  凌霜点头,却也再无他言,随即转身向殿外走去。
  萧成随后跟着,见凌霜只顾一径向宫外走,终于忍不住又提醒道:“将军既已知道自己此举欠妥,怎么不去与陛下说句软话?陛下这时候说不定正等着呢。”
  凌霜脚下一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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