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暑热未消的风从没来得及合上的车窗吹进来,泥土的淡淡腥味混着雨点,猝不及防地拍在他脸上。
虽然会打湿,但梁泽觉得这样反而舒服点,脸始终朝向窗外。
吴恪开着车,看了他一眼,说:“又想着凉了?”
梁泽微微怔住,总觉得这句话哪里奇怪,一时却又钝钝地想不出来,只好退回座椅关紧车窗。
雨刷器沉闷地重复动作,车内气氛也有些沉闷。路灯一杆一杆由远及近,两旁的树把车夹在中间,穿棱其中,恍惚间路仿佛永远没有尽头。
然而它终究是有尽头的。
没多久奔驰就载着他们驶入市区,路上慢慢变得车水马龙,霓虹灯影与尾灯交错。
又走了一阵子后,梁泽开始给吴恪指路,但吴恪神情却是淡淡的,就好像去梁泽住处的路他早已烂熟于心,根本用不着谁指。
红绿灯十字路口,奔驰缓慢刹住。前后左右都是车,车顶还噼里啪啦地落着雨,他们被包围在这个与世隔绝的世界。
“我要离开一段时间,可能下月就走。” 吴恪看着前面。
其实这本没有什么可对梁泽交待的。在过往的时间长河里,他们已经习惯了彼此不在身边的日子,惯于分离,惯于独处。
梁泽呢,虽然提前已经得知这个消息,心却还是没有缘由地揪扯了一下。他低头,看着自己右手食指包住的创可贴:“要去多久呢?”
“两年左右。”
两年,又是一段不短的时间。梁泽嗯了一声,喉咙里像含着滚水,轻易不敢再开口了。
“你要是有事就找晨阳吧,他会一直在临江。” 吴恪十指收紧,盯着前方的红灯,“需要钱也可以找他。”
梁泽鼻子一酸,笑着说:“我有钱。”
吴恪转向窗外,玻璃上多了张模糊的脸:“在我面前你不用逞强。”
什么样狼狈的梁泽吴恪没有见过?什么样的都见过。穷困潦倒的他,饿着肚子的他,意乱情迷的他,头破血流的他。梁泽的每一面吴恪都熟悉,都接受。
如果他们真的做朋友,那也一定是相伴一生的挚友,可惜梁泽偏偏不肯接受。要么就不要,要就要全部,自欺欺人的事他做不出。
只是六年又两年,分别又相聚,相聚又分别,他们的一辈子又还剩多少年呢?
吴恪忽然开口:“梁泽。”
“嗯?” 梁泽看向他。
吴恪面容很生硬,静默半晌才说:“算了。”
又是算了。
什么算了,算了什么?
梁泽双手握紧膝盖,硬扛着一声不吭。半晌他才想,算了就算了吧。
“我突然想起来有点东西要买,前面地铁口停一下吧。”
“我送你过去。”
“不用了,就两站,很近。” 他坚持不肯接受。
吴恪下颌线收紧,打了把方向盘,朝路边那个亮着灯的地铁站驶去。
车刚一停稳,梁泽就抬头望了眼探头,解开安全带迅速推门下车。
关门的前一刻他扔下一句再见,跑上台阶,忽然听到背后喊:“梁泽!”
他用手掌在额前遮雨,看见那道高大的身影奔过来,“伞给你。”
吴恪肩膀被雨打湿了,手里握着一把黑伞。因为台阶的关系,两人视线平行,梁泽头一次觉得他们是平等的。
“不用了,真的不用了。” 濛濛细雨中梁泽眯着眼睛,无论如何也不肯碰那把伞,“你比较远,留给你吧。”
推开伞他就朝站里跑去。跑到地铁口,忍不住又转过身来。吴恪还立在那里,雨从后面浇湿挺拔的背。
还是舍不得的。
“吴恪!” 他喊,“你穿浅蓝色最好看。”
吴恪听清了这话,不由自主地看向自己的 T 恤。梁泽笑起来,眼睛里却下起小雨,匆忙转身跑下地铁。
这就好了,这就算是说过再见了。
可是梁泽不知道何去何从。
其实根本就不需要去超市,也没有什么东西要买,就只是不想再留在那辆车里而已。吴恪大概也看出来了,不过以他的性格就算看出来也不会怎么样,他是个不够冲动、永远理智的人。
就像今天晚上在厨房,一时的失控过后他会向梁泽道歉,返程路上再也没有追问半个字。
明明是在意的。
梁泽慢慢地通过安检,下楼梯,走到最后一节车厢停靠的位置。
周围的人无一不行色匆匆,车到站了,门打开,涌出一拨人又挤上去一拨人,他在拥挤中退到一旁,安静地又无目的地徘徊。
就这样过去一班又一班,他的目光随车而来又随车而去,开门,关门,不断交替。前后总有一刻钟时间,才总算定下神,决定还是出站走一走,哪怕还在下雨也没关系。
可转身绕到楼梯背面,人却蓦然站住。
吴恪半低着头,沉默地坐在长椅上,身旁放着一个白色的手机盒。
第10章 那个人是谁?
作者有话说:
因为回车上拿了趟手机,所以吴恪追下来的时候已经晚了,眼睁睁看着那班地铁从面前开走。
坐在长凳上,时间的流逝变得没什么概念。周围的人从旁边经过,总要扭头看一眼这个脸色很差却很英俊的男人,只是无人驻足。
直到某一刻,视线中出现一双很旧的白色运动鞋。吴恪抬起头,梁泽站在他面前,神色很愕然。
“你怎么没走?” 梁泽脸色有一点白,恐怕又快着凉了,可是那对眼睛却又大又有神。
吴恪默然片刻,说:“雨下大了,我进来躲雨。”
梁泽抿紧唇。
“是吗,那为什么不在车上躲?”
吴恪无话可说。
两人一坐一站,周围的一切好像都与他们无关,行人从前后擦身而过,他们的世界就只有彼此。
梁泽注意到吴恪的肩膀:“这里是风口,你衣服打湿了,坐在这很冷吧。”
吴恪说没事,不要紧。仿佛为了证明的确没事,他站起身,马上又高大起来。
可梁泽有事。
“你是不是有话想跟我说?” 梁泽低下头,望着那一小片被吴恪踩湿的地面,“地铁里也有信号,给我打电话不就行了。”
吴恪上身僵了瞬,转开脸:“你没有给我留电话号码。”
梁泽嘴唇微张。
没有吗?
重逢到现在也见过不止一次了,他们连对方的手机号都还不知道,多荒唐。可是,好像真是这样的,他们声嘶力竭地质问、控诉,却没有机会平静地询问这个最基本的问题。
梁泽从口袋里摸出自己的老式手机,发现表面有点潮湿,就在裤子上蹭了蹭。吴恪皱了皱眉,回身拿起那个白色盒子,递过去。
“这是……”
“公司团建的奖品。” 他声音不高不低。
“给我?” 一切来得有点突然,这个牌子的手机又不便宜,梁泽踟蹰着不敢接,“要不你还是自己留着吧,我这个还能用。”
吴恪有些烦躁:“能用什么能用。”
想要再辩解一下,梁泽按亮旧手机,结果屏幕那两个碎过的角很没有说服力。实在不想再起冲突,他只好收下了,但仍然打开旧手机的通讯录:“你的号码是多少?我记一下。”
“新手机里有。”
未免出现任何差池,号码已经提前存好。
梁泽诧异地抬眸,吴恪却在看别的地方。他只好嗯了一声:“知道了,谢谢。要是有什么我能为你做的尽管开口,做饭也好别的也好……”
吴恪看向他的脸,目光比之前深了许多。
地铁下面的空气实在不怎么样,又闷又潮湿,两人却似乎都不觉得有什么讨厌之处,甘之如饴地站在那里。这一刻的沉默与以往不同,特别耐人寻味一些,又特别能够回味一些。
这时,有位孕妇占据长椅的另一边,打电话叫老公来接,但不知道为什么吵了起来,挂电话后就坐在那里抽泣。他们不便听人家的隐私,只好选择回地面去。
走前吴恪把伞留给她了。
两人拾级而上,梁泽问:“你把伞给别人了,自己怎么办?”
“有车。”
梁泽点点头。
他没有车,也不会开车,所以对地下车库这类事物的概念很模糊。
可走到站外,两人都有些傻眼——
外面几乎是暴雨如注。
夏天总是这样,天气说变就变,就像年轻人口中的喜欢。虽然只有不到五十米距离,但贸然跑过去恐怕也会淋成落汤鸡。
“不如在这等一会儿,小点了再过去。” 梁泽说。
吴恪没有反对。
两人移到角落,并肩站在卖雨衣的人背后。檐下雨声噼里啪啦的,嘈杂得使人产生困顿的感觉,雨点把水面月光的倒影砸得细碎。
“梁泽。”
“嗯?”
梁泽扭头,在吴恪眸底看见自己的脸。
“你帮我一个忙。”
梁泽很意外,不由得收起放松的状态,格外认真地问:“什么事?”
“等我出国以后,你搬来帮我照看房子。”
梁泽张了张嘴,怀疑自己听错了,“什么……”
“不用立刻答复我,考虑清楚再说也不迟。”
帮吴恪照看房子,这个忙听上去并不难。可梁泽不明白,真的有这个必要吗?那些要长时间出远门的,谁不是切断电源锁好门窗就走了,又有谁会特意找来一个人照看房屋?
但吴恪像是认真的。
他说:“房子是全款买的,没有贷款要还。这两年没什么事我也不会回来,你可以安心住在里面,不用担心谁会来赶你。”
“我不是这个意思。”
“如果需要车,我这部可以留给你。”
“不不!” 梁泽匆忙否认,“我连驾照都没有,不是,我是说…… 我是说我有住的地方,我们店是包食宿的。”
心里隐隐约约有种模糊的感觉,吴恪的行为介于怜悯跟帮助之间,就像是收留流浪的小动物,又或者把伞送给刚才的那位孕妇。
“你那个宿舍怎么住人?” 吴恪蹙起眉。
梁泽疑惑地看着他:“我的宿舍什么样你怎么知道。”
吴恪哑了一下:“想也知道。”
梁泽的自尊心有点受伤,没有继续深究刚才那个疑点,“其实没有你想象得那么差,大家都能住,况且我以前在老家住的也没有多好。”
吴恪不去理会他微弱的反对:“你好好考虑过后再答复我,我下月才走。”
好吧。
拖一天算一天。
眼前最大的烦恼是雨下个没完,一点变小的趋势都没有。渐渐的梁泽腿站酸了,弯腰捶了几下,伸出手去接雨,两秒钟手心就全是水。
“不会要站到后半夜吧。” 语气是连自己都没想到的期待,梁泽脸微热。
“你有事?”
“没有。” 他摇摇头,“就是有点困了。”
吴恪看了眼手机上的天气预报,“还要下三个小时,你家离路口远么。”
“不近。” 梁泽苦恼地朝他笑了笑,“没事你不用送我进去,那里面不好掉头,把我放路边就行了。”
老房子离主路通常都有一段距离。
“去我家吧。” 吴恪低声。
笑容僵在脸上,梁泽眸子颤了颤:“你家?”
吴恪两手抄在长裤里,移开眼:“不愿意就算了。”
不是不愿意,是很意外。准确说来,今晚实在发生太多出乎意料的事了,比如他们俩竟然能在一起平静地说这么多话。
梁泽心口热得发胀,头也变得昏沉,恍恍惚惚地说:“好吧,那就麻烦你收留我一晚了。”
也许这不是个好主意,可就这样一敲定,两人立刻不在乎雨有多大了,肩并肩冲进雨幕。一瞬间好像回到从前的日子,校服遮在头顶一起躲雨,裤腿溅得满是泥点,脸上却是笑着的。
“阿恪,等等我啊!你跑这么快干什么?”
“终点等你。”
多少次并肩奔跑,谁慢谁一步好像都没担心过,因为跑在前面的那个总会等着后一个,等到了,才会继续往前。
现在这样的日子已经变得奢侈。
两人钻进车里,头发湿漉漉的,发梢直往下滴水。吴恪第一时间打开空调,热风吹得车里暖烘烘的,空气中蒙蒙一层雾气。
也就开了一两公里的样子,挡风玻璃就凝了一层细微的水汽。吴恪让梁泽擦一擦,梁泽往玻璃上哈了口气,小臂擦得玻璃咯吱咯吱直响。
“坐好。” 看见他半站直身子,吴恪马上说。
梁泽点点头,听话地坐回去。
还没回到小区,头发衣服就已经全干了。
吴恪把车开进地库,绕了小半圈才停到一个地方,下车的时候对梁泽说:“这里就是我的车位,你记清楚。”
梁泽似懂非懂地应了一声,并没有想明白为什么他需要记清楚。
地库的电梯直通家门口。开门前梁泽没忘背过身去,直到开了才转过来。
“进来吧。”
梁泽没动。
吴恪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