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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识野挠了挠鼻子,不懂他和岑肆的开口时间怎么总卡着挺恰好的节奏。夏飞也几不可察地皱了皱眉,觉得这问题抛得不行,搞得像陪他们玩默契考验游戏。
于是他问江识野:“那小野师傅怎么想到来做头疗师啦?”
其实我连头疗师都不是。这个回答作为无业游民的江识野没说,就蹦出仨字:“随缘吧。”
“难怪,我看网上说小野师傅以前是酒吧驻唱,那我们还算是同行,哈哈。”
嘴里说是同行,心里想的怕是云泥之别的对比和衬托。状似故意熟络,但暗含的锋芒江识野不可能听不出来。他懒得在意夏飞的小心思,只笑了下:“不算吧。”
“都是搞音乐的,哪有不算的,四哥你说算不算?”
问题抛给夹在中间的岑肆,无论他说算还是不算,江识野知道尴尬的都是自己。
不过岑肆只说:“看怎么理解呗,我和你还都搞娱乐的,我俩算不算同行?”
闲散倦游的语气,喉结锋利地刺进江识野的余光,“不过搞音乐的民间高手确实多,你要注意,说不定今天还是素人,明天就星光大道了。”
夏飞因为“你要注意”的鼓励喜,也因“星光大道”的调侃乐,应得乖巧:“知道啦,我会一直努力的。”
江识野又转头看着窗外。
想看风景,却只看得清在车窗里倒出的缥缈虚影。虚影正又从兜里掏出薄荷糖来吃,随即仰着头靠着椅背。
过了会儿,汽车转入一个匝道,虚影突然偏头。
一辆大货车行驶在旁,在车窗留下蓝色钢质的斑驳。单色调把两张脸的影子印得清晰,连对视的目光都交汇得短暂也长久。
江识野来不及躲闪目光,直到SUV超越大货车而过,印在车窗上的视线才模糊在不息的车流中。
岑肆无声地笑了下,又摆正脑袋,闭上眼。
那一刻,江识野突然觉得安全带有些紧。
拿手去扯了下。
很快古华街便到了。
SUV把车停在街口,人步行进去。
古华街是条老街,街道老,住在里面的人也多有岁数,一排排茂密的黄桷树后是错杂的小铺,空气中氤氲着一种偏潮的、类似陈旧衣柜的味道。
二手书屋也蔓延着同样的气息,还含混着年代久远的纸页封皮味。它是自助式,捐书的人用唯一显示出现代意味的仪器扫个码领个编号便可放,买书的人再扫个码付个钱便可捎。
没经营者就没打理人,书架虽分门别类,堆放的书却乱七八糟,大多数书甚至就层层错落竖垒在墙边的。像久没人弹过的泛黄凹陷的钢琴琴键。
电风扇吱呀吱呀地吹着,四人开始分散找书。
江识野很喜欢这里的静谧。在他记忆里的三年前,实体书店就已往咖啡馆、自习室等多功能发展以留人驻足。像这种纯粹地、呈放着二手书的地方,自然少人来,书屋里除了他们,就只有两个戴着老花镜看书的老伯,即便有人架着摄像机进来,也并未抬头。
也正因如此,这里仿佛带着点儿永恒不朽的姿态。被油渍浸过的教材、二次涂鸦的漫画、折过角的小说,以及做了批注甚至被剪过的报纸……像凝固着一刻不为人打扰的旧时光,很吸引人,饶是摄像师都觉得稀奇,调整镜头对焦。
起初四个人去标注着“自然科学·医疗卫生”的两排书架找书,找着找着人就开始分散,忘了正事儿只保留好奇心地随意流连。
连岑肆这种在碰剧本前一看文字就犯困的人,也津津有味地翻着期非常时代眼泪的体坛日报。
以前纸媒繁荣,体坛日报也写得很有趣,岑肆还在里面看到了认识的名字。
钱斌,报道里还是篮球运动员,在他印象里已经是体育总局的高层。
年轻时也这么爱哭啊。岑肆看着钱叔登上领奖台哭得满脸皱纹的特写发笑,干脆靠著书架坐在地上,仔细翻阅起来。
他想起自己才得病那年,已经中年谢顶的钱斌来医院看他,起初哪怕眼眶憋得通红,话里话外还是稳妥的安慰。但他那会儿病得太重,真像电视剧一样,没绷住当着人家的面呛出血来。
现在想起来岑肆依然尴尬,不过那时更尴尬的是钱斌。一个身高两米的四十岁男人,好歹也是个官,猛然哭得地动山摇毫无形象。主治医生和护士都吓得直接带着抢救仪器跑过来,却看到躺在床上的人还有力气反安慰。
岑肆边看边不讲究地伸长腿,脚直接搁在对面“经典著作·外国文学”的书架下面。
这扇书架另一面站着江识野,不知道对面坐着个人,只时而蹲时而站地瞎翻找著书。
书架里的书摆放得杂乱,斜着歪着,像失败的多米诺骨牌,或是没抵消的俄罗斯方块。
江识野半蹲着身子选,隐隐听见对面传来很低很浅的哼唱声。
这歌唱得一般,甚至有些跑调,好在音色好,声音沉,宛如环绕旧时光调到最低档的立体声。
在《人间喜剧》和《基督山伯爵》两本书脊的空隙里,江识野看见了一截白皙的脖子,宽阔的肩膀。
他眼神往下,是《加缪选集》。
和两只青筋微凸的大手,正捧着本花里胡哨的杂志。
他的眼神又匆匆往上。
《孤独漫步者的遐想》
鼻梁。
《娜娜》
《第二性》
眉骨。
《兰波诗选集》
额头。
黑发。
在浅吟哼唱中,江识野的眼神快速滑过书脊的名字。
却不得不在那些空隙里滑进对面人的模样。
这儿好像都是法国文学。
他要找什么书啊?
他不知道,好像总找不到,眼神一直在搜寻。
直到歌声顿住,书间的缝隙突然变黑。
江识野睁大眼,猛然反应过来地站直。
眼前这本明明摆放得很好的普鲁斯特的《追忆似水年华》,正往自己这里摇摇欲坠。
江识野还没来得及抬手,
啪,书哐当一下从书架滑落。
他忙把它接住。
少了本书,缝隙大了,书架对面的人也清晰到近在咫尺了。
“偷看啥呢。”
岑肆刚把书往江识野那儿一推,像推倒一块积木,此刻看着对面人,带着笑意小声问。
“……”
江识野没说话,呆楞地注视着岑肆的眼睛。
啥都没偷看,明明是你偷唱我的歌。他想。像被一沓掉落的旧时光砸到石化,手指紧紧圈在书脊的“追忆似水”上,越攥越紧。
第21章 Verse。普鲁斯特
隔著书架的空隙,岑肆望着江识野,低声笑问:“你找啥书呢,这儿可不会有《生理解剖》。”
江识野默了一会儿,才回答:“随便翻翻。”
莫名地,他回答得有些心虚。
明明确实是随意翻翻的。
江识野和岑肆不同,他以前挺文青,只因义务教育阶段过后他没钱再读书才走上了体育生的路子。他身体天赋好,是被枫体免学费招去学羽毛球的。
他也不懂怎么书找着找着就走神了。
大抵是被岑肆这货的哼歌声给扰乱了阵脚。
《所幸》,自己写的歌被人听过是一回事,被人无意识地唱出来又是另一回事。
这会儿他已回过神来,欲盖弥彰地抽出本《兰波诗歌选集》。不想岑肆那厮似乎从不怕把人陷入尴尬,笑着又来一遍:“我就看到你眼睛在这些书之间乱窜,差点儿以为你偷看我。”
“……”
江识野无语,把掉到自己手上的那本《追忆似水年华》又插回了书架,直接遮住这自恋狂的脸。
岑肆先是经了场半书遮面,此刻又遭了个闭书门羹,对着排排书脊发笑,心想江识野真是他见过最不坦率的人。
小王要求的三本理论书都是教材,很好找。扫码付钱的时候夏飞看到岑肆拿着本《追忆似水年华》,膜拜的语气:“哇,四哥原来看意识流小说啊。”
岑肆哪儿知道什么意识流,只沉浸在自己的意识流,嗯一声。
夏飞说:“我也挺喜欢普鲁斯特的。”
这话当然是假的,但夏飞确实喜欢看书,写歌的人或多或少都对文字有些兴趣,此刻便顺便卖弄下自己的文艺人设:“普鲁斯特的写作结构很精致,这书其实不是简单回想,而是利用嗅觉听觉等各种感官循着往事追寻,去寻找里面的意义。”
岑肆又嗯一声,看似认可,但一开口就暴露文盲气息:“嗯,我也觉得这名儿取得好。追忆,似水,年华。”
说着他还瞥了江识野一眼,可惜后者专心致志在翻书,似乎对话题不感兴趣。
装聋作哑。岑肆心想。
“四哥知道普鲁斯特效应不。”
“那是啥。”
“说是人只要闻到曾经闻到的味道,就会开启当时的记忆。很多人说这个效应很适合用在谈恋爱上,味道开启的记忆是长期记忆,人关键是要潜移默化给人留下难以忘怀的痕迹,就是那种熟悉的感觉。”
“这样。”岑肆回答得心不在焉。不过江识野好像对这个话题来了兴趣,主动问:“就是说味道很容易给人留下深刻印象么?”
“是这个理吧,但也要长期的重要的才会留下印象吧,类似家乡菜带来的感觉?”
“难怪约会要喷香水。”小王表示。
“是。而且人相处久了,哪怕不喷香水了也会觉得身上的味道很独特,挺神奇的。”
“确实,我就觉得我妈身上的味道不一样。”
江识野不说话了,他没体会过什么妈妈的味道,他目前印象最深的味道竟来自刚刚上车时——
“啊哟,你是岑肆哦?”
独特的方言打断了江识野的思绪。
四人都转头。
是刚看书的两个老伯。
这两个老伯盯着岑肆看了会儿,面面相觑,又重复一遍:“啊哟,真是岑肆噢!”
江识野看岑肆这会儿已经又戴上了口罩,着实没想到这影帝知名度已经高到连俩老伯都认得出的地步。
直到一个老伯走近他,摘下老花眼镜:“真是你喔,囊个现在都看不到你比赛的新闻了咧。”
哦。江识野反应过来。原来不是影帝。
是运动员。
也对,老百姓不看微博但看央视,不关注明星但关注冠军。
岑肆也很惊讶,处于礼貌把口罩摘了下来,尴尬地笑了下说:“我退役了。”
“啊哟你囊个退役了诶?好划不着噢,少了块奥运会牌牌儿。”
“你退役了咋还有摄像头围到起哦,年纪轻轻滴,可惜呀。”
“莫贪耍哦,现在不能回去训练了迈?再回去比赛去!”
“还等你为国争光咧,拿剑刺J国人儿!”
岑肆倒也没解释什么,就陪着两个长吁短叹的老伯笑。俩老伯又要和他握手,岑肆边把《追忆似水年华》夹在臂间,双手去握。
他们拍着他的手背:“小伙子有出息,莫退役,还想看你比赛。”
“对头嘛,你还嫩个年轻,再打十年嘛,我以前都不晓得击剑是啥玩意儿。”
书从手臂直接滑到了地上,岑肆没去捡,抿着嘴一言不发,最后突兀地低低回了句:“嗯,不好意思啊,谢谢。”
江识野去把地上的书捡起来。
他前几天查过岑肆的资料,知道这人的世锦赛冠军确实不是一般的冠军。
我国击剑竞技水平一向不算世界顶级,但那一届京城是东道主,关注度比以往都高。
本来再高也高不到哪儿去,只因那段时间我国和J国又就某领土问题关系紧张。J国是击剑强国。其击剑队官方甚至都在社媒上公开发表含有暗讽和种族歧视的图片,令国人愤怒。
体育不应上升到政治,但体育往往是政治的缩影。这江识野深有体会,教练黄妈就曾说过一句很经典的话——“运动比赛是战争年代的和平,是和平年代的战争”,穿上国家队的衣服,为国出战,中二点说,那就是替国争面儿。再加上老百姓哪儿在意竞技实力,只会觉得,有些对手的比赛你必须赢。
只是J国击剑实力确实是垄断性的。那会儿所有人都把希望寄托于28岁的重剑运动员邹孟原身上,指望他能站上领奖台。
可惜邹孟原遗憾止步八强。
本以为就此凉凉,却没想到还不满20岁的佩剑运动员岑肆,一路过关斩将击败J国的前三号种子,且在决赛上完成了惊天逆转,直接摘得冠军,实现了我国击剑国际赛场上金牌0的突破。
这直接让全网爆了。
关键是还没结束,后来在团体赛上,J国和我国又在八强赛便相遇。
大概是主场作战的加成,我国竟和J国一直拼到了最后一刻。双方比分相等,加时1分钟,由最后2名队员进行击剑比赛里最刺激的,决一剑。
然后岑肆又一次击败了上届世锦赛冠军弗朗索,干脆利落,送了个J国历史最差战绩。
对于岑肆来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