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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这是阿野啊?”
《1783》这首歌结构很精巧,Verse的调很低,逐渐爬Key,又紧跟着一段真假音转换的Bridge和念白。CETA虽是Dream Pop乐队,但这首歌风格不是梦泡,它很有爆发和情绪起伏,江识野揣摩的一头鲸鱼逐渐从海面浮出来的感觉。
唱歌的他,也像是一头潜伏在深海的鲸鱼,终于跃出了水面。
很有爷不装了的意思。
把认识他的人都吓到了。
米白王,还有夏飞。
夏飞知道江识野唱原调的《1783》时,本想看好戏。
结果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其实他不傻,一直知道这人嗓音挺好听,很独特的、很沉的清冽。
但嗓音好和唱歌好是有区别的。
他怎么也没想到,这人平常和唱歌,
完全他妈是两个人。
Who drives me forward like fate? *
The Myself striding on my back。
麦克风前的江识野虽然闭着眼,却一点都不内敛。嗓音开阔,像是清冽的海水在阳光普照下,逐渐从低吟卷起滚烫的热浪。
这歌声要比说话时厚很多,热很多,像是能扒开一层又一层,是从内从外共同释放的声场和声压。压迫力不强,感染力却重。不能震慑,却能让人沉默,不能盖过外面的雨声,却像是能逐渐浸透。
酒吧在他开口几秒后就安静了下来,众人纷纷把目光投向舞台上的人。
唱到高潮,江识野松开吉他,双手捧着话筒,在提前响起的掌声里飙出一个令人震撼的高音。
夏飞要哭了。
江识野的高音,他其实可以听出是毫无技巧的,完全靠着天生高的音域硬爬到在HighC上。质朴地纯靠吼。
……但无奈他就是吼的上去。像孤岛被撞碎,然后冰川裹着一层火向下燃烧,在黑暗的海潮里烧出一片热光。
印象里头头是道那个安静沉闷的人绷起后背,露出的修长手臂都因发力凸出显眼的线条,下颌线到脖颈的肌肉盛着一道一道的亮影,荆棘般锋利地托着人,召唤出他从未见过的锋芒和气场。
他的声音能具象化,又冷又热。夏飞脑海里突然闪过一些意象,冰河上的疾驰马匹,细剑上的滚烫热血,眼睛里的千言万语——
哦,这不是意象。
他想起来了。
这是他看过无数遍的电影片段。
人的想象力真是发散到不可理喻,他不知道为什么会在听《1783》时想到《归》。只是在这一刻,他鬼使神差冒出个不合时宜也不愿承认的类比。
江识野的嗓音,像楼霁山的眼睛。
而此刻酒吧另一头,某楼霁山饰演者也心情激荡,心脏砰砰,踩着音乐的节拍跳得很重。
他听过很多次江识野唱的《1783》,但不知为啥。
今天他会想起第一次听的时候。
18岁他硬着头皮进入Swirl,被体校同学的歌声震到愣在原地。不只是其本身的魅力,而是那种流浪又迷惘,含蓄又释放的气质让他着迷。
这样的气质岑肆从小到大都没见过,阴郁、又很纯净,让他会短暂失神和好奇,会让他想去挖掘。
他不是第一次失神,在京城高铁站被江识野一拳打出鼻血便是发呆惹的祸。
岑肆一个学击剑的,最擅长闪避和反应力,怎么可能平白无故挨揍?后来他才意识到是站在门口的人让他有些短路,而他第一次在酒吧听到《1783》时,则确定了自己的心动。
他没想到三年后,江识野还真归来仍是少年般,唱得仍是三年前的味道。
还是在酒吧。
还是同样的歌。
他甚至坐的角度都是一样。
若不是口袋里用糖盒装着药,他甚至也短暂以为自己也还是三年前的自己。
…
一曲唱罢,江识野站在麦口风前,有些喘不过气。
他调整着气息,听到了掌声和安可声*,众人的情绪和他都来到了制高点。
本以为自己会在唱歌时思绪万千,唱完才意识到,就像是考试、比赛,越看重的事会只会晃眼一过,让自己发挥的只有本能和肌肉记忆。
或许还有一小部分运气。
江识野扯了下卫衣领,在无数惊喜的目光中,抬眼去看蓝色荧光棒后面的人。
然后他即将微扬的笑容又收起。
蓝色荧光棒还在,但他却看不到人。
作者有话要说:
后面还有一章哦!今天一手滑写的有点多,本打算放在一章的,但太长了,我还是分开吧。看上去像是双更,惊不惊喜意不意外*一首歌的结构:
前奏(Intro)
正歌(Verse)
副歌(Chorus)
桥段(Bridge)
尾奏(Ending)
某扑街菜文的章节名也是由这个而来,可以猜猜是哪篇*
Who drives me forward like fate? *
The Myself striding on my back——泰戈尔《飞鸟集》
*
安可:源自法语的encore,再来一首
第33章 Verse。再唱一首
阶步酒吧外是阶梯; 房车停在很下面。
雨太大,滂沱地刮到人身上。
来接人的阿浪扶了岑肆一把,担忧他此刻已经没力气走下楼梯。但后者看上去一切正常; 雨水顺着阶级翻滚,在他每一次稳稳当当的迈步下溅起水花,湿了裤脚。
阿浪根本看不出岑肆此刻状态怎么样,毕竟他家艺人最擅长外强中干,隐瞒装蒜。虽然今天加大了药量; 但拍戏赶路淋雨来了个全套; 那套健康人的假皮囊怕是早已负荷不起。
岑肆确实是感觉自己要不行了,不然他也不会歌还剩最后两句就提前离开。
不过等柚姐一脸焦急地抱着干毛巾拉开车门; 催着他换身衣服速速滚去床上时; 他又慢悠悠地说要先去洗澡。
“你还能洗澡?”
“能啊。”岑肆睫毛上还撑起一片雨帘; 在话语间簌簌抖落。他又吃了颗止疼片说;“我还要等人。”
江识野没有安可; 也没有享受人的打量欢呼和试图靠近。他冲出酒吧,三步并做一步地往下跨越着阶梯,卫衣帽子一颠一颠的; 盛着水。
他很急。
他看到了岑肆离开的背影; 要去追。
视线被大雨染到模糊; 远远地; 他还是认出了阶梯尽头空地上岑肆的房车。
岑肆有很多房车; 如影随形跟着; 视工作情况变化着规模。
这一辆; 看上去很低调。
江识野松了口气。
还没走。
车门陡然拉开; 柚姐仿佛就在等他,招手喊; “这么大的雨你找阿肆干嘛啊。”
等人进车后,她迅速关了车门。江识野才有些不好意思地想了想,说:“……我来还衣服。”
刚还在舞台上耀眼四射的人又恢复了闷闷的样子,江识野跑过来没打伞,反正这雨打不打伞区别不大。他浑身湿透,看上去甚至有些狼狈,都不敢再进车内一步。
“把我衣服淋成了落汤鸡,然后还?”耳畔响起岑肆的嘲讽。
他从车后面走过来,已经换上了一套深色绸质睡衣。
岑肆向门口人身上抛一根崭新的毛巾。
“擦。”
江识野便笨拙地拿毛巾擦了擦头发和脸,和舞台上那个拿着话筒吼高音的人像人格分裂。低着嗓子说:“……我来拿我的衣服。”
“你的衣服我洗了下次还你。”
扑哧一声,岑肆像听到了啥天方夜谭,又开始笑。
五分钟后,灰T和黑色卫衣一并扔进了房车的壁挂式洗衣机里。江识野套着岑肆另一件干干净净的白T,表情僵硬。
岑肆坐到沙发上,拍拍旁边:“来坐吧。”
“不了,我裤子是湿的。”
岑肆挑眉:“你还想换裤子?”
“……”
五分钟后,江识野又表情僵硬地坐到了沙发上。
还是穿着自己的裤子。
倔强地站着自然晾干了会儿。
“雨这么大,你就坐我们车回去吧,司机先把你送过去。”岑肆说。
“你去哪儿,别墅吗。”江识野侧头问他。
才洗过澡的岑肆身上沐浴露味道很重,他情不自禁吸了两下鼻子。
“我回酒店。”岑肆睨他一眼,“感冒了?”
好似关心,江识野正欲摇头,岑肆又说一句:“有鼻涕就擤出来,吸什么吸。”
“……”
车厢里很安静,柚姐在前排看手机,阿浪坐在副驾打瞌睡。
雨声啪嗒啪嗒放大,江识野看着无数雨滴从车窗往下滑,留下流星一样的雨痕。
“……今天谢了。”他闷声说。
又是一声很低很浅的笑。
“嗯。”
不用谢。江识野脑补着岑肆的声音,然而岑肆真正说出口的却是:“那你打算怎么谢我?”
“……”江识野含糊地回了个我怎么知道。
“再唱首歌吧。”岑肆仰头靠上沙发背,有些疲惫地闭上眼睛,声音飘忽着,“想听歌。”
“听什么?”江识野出乎意料很顺从。
“你的歌吧。”
“……哪首?”
“都行。”
岑肆身体泛沉,说话开始不过脑子,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有多么得寸进尺场合又有多么不合时宜时,歌声却已经在耳边响起了。
他眼睛倏地睁开。
江识野听了很多遍自己的歌,但唱出来还是第一次。
他很羞耻,但这首歌岑肆听过,在书店里哼过,阻止他卖过。
所以他就唱了。
他失忆了,忘记了过去,所以没有负担,没有顾虑,甚至违背性格的没有犹豫。他今天状态好,看着岑肆绷着嘴角靠着沙发上的样子,侧脸轮廓和喉结突出的脖颈蜿蜒成一条俊美的线,像条绵延的银河,抿了下嘴找个下调便缓缓唱起:我想唱首歌给你听
For the first time所幸坠入了你的眼睛
winch lost in my mind和舞台上爆发的歌声又不一样,在狭窄的车厢、前面还有人的情况下,他唱得很轻,是哼唱,也有些生涩,融解在雨声中。
虽然是自己写的歌词,但实在有些陌生和暧昧。所以他唱得小心翼翼,慎重矜矜。
反而显得过于温柔。
夏飞若是听到又要哭了。
这和舞台上,又完全是两个人。
岑肆本疲惫不堪,药效又让他精神越来越恍惚,他吊着一根弦,撑起一股气。然最纯粹的清唱毫无征兆地幻化交织,在他耳边缠成一片片记忆的云,能催眠心智,折软心弦。
他睁着眼,看到的却是三年前——他告白,江识野犹豫。直到几天后,他气鼓鼓,江识野戳了下他的肩,扔过来一个手机。
干嘛?他不耐烦,拒绝我的方式就是把手机还我?
打开录音,听。江识野背对着他说。
听啥?你有心情让我听歌没心情答应我?
听。江识野还是用后脑勺说。
点了播放,他才知道这是江识野自己写的歌。
他眼睛越来越亮,连听完一首歌的耐心都没有,在歌曲的高潮里他无视了对方一句“但我其实还是恐同……”很粗暴地抓着人后脑勺,扳正,让他仰头,抹平五厘米的身高差,拽近——
他没亲过人,对方也没亲过,两人都喘不上气,和曲调的柔和画风不同,像两头撕咬斗嘴的狼。呼吸重重的,敲击了歌里最后的重音。
这首歌叫什么?不会叫我的名字吧,多不好意思的。
……想多了,就是首弱智歌,我随便写着玩玩的,明天就删了。
岑肆只得自己潜入江识野的文件夹,知道这首歌叫《所幸》。
脑子里绷着的弦啪嗒一声断了,岑肆突然咳嗽了起来。
歌声戛然而止。
“被歌呛到了。”他率先解释。
“……”
坐在前面的柚姐循声又匆忙过来,熟练地递给岑肆一个水瓶。
他双手有些颤抖地抱着猛灌两口。
他如果稍微有点精神,就会因着江识野今天的行为好好脑补思索一番,《1783》是心动时的歌,《所幸》是江识野同意谈恋爱的歌。但他此刻已经很累,脑子早就转不动了,仅有的力气也在听了半首歌后全然消失。
他站起来,扶了下旁边的墙:
“僵尸,我去睡觉了,有些困了。”
“哦……噢。”
“你到了就自己下车啊,我不送了。”
“嗯。”
原来唱歌六的人挤出句话都费劲。
房车里唯一的大床是用一个深色长帘子隔着的。岑肆掀开时想起什么,又问一句:“你待会儿不会来偷看我吧。”
“……”这人都在想些什么,“我有毛病么。”
岑肆安心了,低嗯一声。
江识野看着帘子轻轻掀开又被拉紧,听见人栽到床上的重重一声。柚姐降低音量对他说:“外面还在堵车,你在这休息一下啊。”
她又坐回前面。江识野陷在沙发里,掏出手机。
小王发的消息。
【阿野你在哪儿啊】
【雨太大了,我们打算就在酒吧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