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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云生的两颊发红，满眼笑意，他拍着楚鲸的手臂，喘息颤抖，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雨滴落在楚鲸的身上将他的衬衣打湿，他走近那明亮的光荣榜，玻璃上已经是雨滴了，倒是显得光更加的亮堂。红纸黄字，满满六百个名字，六百个一本大学录取名额，六百个理想成真。
修长的手指轻轻滑过玻璃，很快无力地落下。
“爸，我们回家，好不好。”楚鲸将楚云生的手臂搭在自己的肩膀上，好让楚云生靠着他可以走路。
可是楚云生却推开他：“我不需要你。”
“爸……”楚鲸看着楚云生颠颠撞撞的样子，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戳了一下。
“今天我和你赵叔叔聊了很久……”楚云生突然转身，他个子矮小，想要搭着楚鲸的肩，可奈何又够不到，他确实老了，夜里昏暗的光下，楚鲸可以看见他头上的银丝。“他儿子今年考去香港了，给他得意的哈哈哈……咳咳”楚云生没说完就蹲下身咳嗽，似乎想吐。
楚鲸皱着眉头，“谁让你喝这么多的，和你说了多少遍，为什么不听？”
“干嘛要听？呵哈哈，你妈不是不管我了吗？怎么，你个小孩子家也想管老子的事？”楚云生挥挥手，让楚鲸别碰他。“我跟你说，就他孩子考去香港还好意思吹，都别忘了，我家里的是个天才！”他笑嘻嘻地靠在楚鲸身上，“对不对啊，爸爸的小天才？”
楚鲸的心像是被撕裂一样，他眼神黯然，雨滴落在他的额头上，顺着他高挺的鼻梁掉落。“你喝醉了。”
楚云生看着楚鲸的眼睛，有些恍然，他的笑意渐渐消失。
手机振动。
林小森：你在哪？
楚鲸看了眼，是林深发来的消息，便回了他。
蓝小鲸：一中前门。
对面没有再发消息，楚鲸叹了口气，扶着楚云生走着，满身的酒味充斥着他的鼻腔，这是他小时候最讨厌的气味。楚鲸还在想着刚刚楚云生的醉话，天才？他苦笑，哪里来的天才，不早就死了吗？
快走到了状元巷子路口时，空荡荡的街道站着一个人影，他举着伞，穿着单薄的卫衣，楚鲸小心扶着楚云生缓慢地走着。
不远处的少年发现了他，便向他跑来，凌晨夜晚的马路上车辆稀少，红绿灯像是个摆设。
林深走近他，忙撑了把伞，楚鲸接过他手里的伞，单手扶着楚云生。
“这么晚了，不睡吗？”楚鲸问他。
楚鲸声音听起来很疲惫，他今天看上去很累，林深抬眸看了他的侧脸，雨水顺着他的脸滑下，头发也早已被打湿了。
雨越来越大。
“没有。本来是要睡的。”林深看着楚云生，“这是你爸？”
“嗯。”楚鲸应着他。“喝醉了，让你见笑了。”
第三十六章 你想让我记住什么？
没事，我爸以前也这样。”林深眼神黯然，在一旁帮忙扶着楚叔叔。
进了屋子，林深侧身关了铁门。楚鲸将楚云生轻轻放到自己的床上，替他脱了外套和鞋子，又转身用毛巾沾了热水擦拭着楚云生的额头，然后冲了杯蜂蜜水给他解酒，楚鲸很冷静，似乎这么照顾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他动作迅速。
林深在一旁默默看着，他见楚鲸的衣服已经被雨淋透了，再这样干凉着是会感冒的。
楚鲸攥着楚云生粗糙的大手，静静等着楚云生呼吸平稳，楚鲸松了口气，进屋拿了个黑色的大塑料盆放在他床附近好让半夜楚云生吐。
“你今晚睡哪？”林深问。
楚鲸的目光停留在楚云生的身上，他好像心事重重，没有很来得及理林深的话。
“你要不然还是换件衣服吧，都湿了。”林深轻声在一旁提醒他。“感冒了，会很麻烦。”
楚鲸慢慢侧过脸，看着林深的眼睛，林深说不上来楚鲸是什么眼神，无奈无助？甚至林深还感受到一丝的委屈。
昏暗的灯光照映着他琥珀色的眸子，显得楚鲸格外温柔。
“谢谢。”楚鲸低声道谢，松了楚云生的手，站起身。他脱了自己的上衣，随手放在一旁。林深在一旁看得一清二楚，楚鲸有腹肌，那完美的肌肉线条顺着他脱衣服的动作扯动着，林深喉结滑动了下，别过头。
楚鲸瞥了他一眼，转身又套了件干净的白衬衫。“你如果不介意的话，我可以和你睡一起吗？”语气是那样的自然，就好像在问“今天是不是晴天”那样的随意。
林深扶着门，点了头。
楚鲸再次看了眼楚云生，便关了灯和林深一起进了林深的小房间。
楚鲸走到屋子里那个窗户旁，他细听，听不到雨滴拍打屋檐的声音，于是他打开了窗户，看着眼前的一切，让他微微的有些惊艳。
窗户外的远处，烟雨朦胧，霓虹灯在其中，若隐若现，唯独那五彩斑斓的光揉在一起，恍然的，楚鲸还以为自己看见了夜间的彩虹。
像是飞蛾扑火，所有的人都在追着光，摸得到却就在眼前的光。可是那些人在追光的过程，隐藏了自己身上原有的光。
楚鲸有些不知所措，他喜欢逃避所有压制他的任何事。
林深递给他一根烟，点火间，微弱的光在黑夜里也是那样显眼。林深披了被子坐在楚鲸的身旁，楚鲸修长的手指夹着烟，他沉默着。
“你看上去心情不太好。”林深打破了沉默，烟雾间，他也看向窗外。
“说的好像你心情会很好一样。”楚鲸轻笑，看了眼林深。“走进高四教学楼的第一天，就注定没有谁心情是开心的。”
“所以你怎么回事，心里是有罪恶感吗？”
“我什么也没做错。”楚鲸说。“就算做错了我也不可能承认。”
两人又安静了好一会，林深又问。“楚鲸，你一定很累吧。”
这句话直击楚鲸的心脏，楚鲸夹着烟的手微颤，他眼神飘忽，关了窗户。风停止了，夜里那些奇幻的光也被拒之窗外。
楚鲸掐了烟，转身面对着林深，逐渐逼近他。
林深平静地看着他，看他一步步走进自己，犹豫着要不要往后退一步。
“别躲。”楚鲸低声说着，走上前抱住了林深，紧紧地贴着他。
林深就这么与他抱着，楚鲸在他耳边喘息着，他可以清楚地感受楚鲸身上的温度，触碰他的肌肤，聆听他的心跳。
好像有那么一瞬间，林深的心跳也在加快。
“你说的很对，我好累。”楚鲸在他耳边说着。
林深的手悬在半空，他想揉楚鲸的头，告诉他一切都会好的，但是他没有资格。他自己和楚鲸一样，他也好累。
过了一会，楚鲸松开了他。“对不起。”
楚鲸静静地躺在林深的床上，窝在床的最里面，给林深留了很大的空子。林深看着他，关了灯，躺在他旁边。
夜并没有完全黑下去，似乎还有些光，可以让林深清楚看见楚鲸的脸。林深清楚地听见被子之间悉悉索索的声音，楚鲸被对着他，让他看上去遥不可及。林深好像没有办法靠近他。
楚鲸没有丝毫的睡意，他睁着眼睛，什么也看不清。他凝视着黑暗。
林深不再去打扰楚鲸，先闭上眼睛睡了。
楚鲸突然又侧过身，面朝着林深。林深长睫微颤，抬了抬眼皮看着眼前的楚鲸。“怎么了。”
“睡不着。”楚鲸与他对视。
“之前你说你故意落榜。”林深低声说。“为什么？”
楚鲸的目光柔和，对林深丝毫没有戒备，“可能我傻吧。”
“我喜欢看他们对我失望的样子，这算是一种报复吧。听上去很幼稚。”
“听周寻说，你以前。。。。。。”林深说着顿了下，“和现在差距还挺大？”
“你是指我以前快两百多斤的时候吗？”楚鲸闭上了眼睛，喃喃地说道。
“你。。。。。。？”林深还想问些什么，却怕伤到他。
“我没事。我不想说话了。”楚鲸轻声叹了气。“睡吧。”他伸出手将被子往林深那里盖去。“我这还有空子，你可以往里面来一点，小心别掉下去。”
他今天好温柔。
林深突然感受到手背上有冰凉的触感，低头一看，是楚鲸的手指。楚鲸的手很好看，似乎要比林深的手大一点。
他很冷吗？
林深的手自然地搭在了楚鲸的手背上，楚鲸微微睁开眸子，瞥了眼林深，主动拉住了林深的手。林深的手像是暖玉，握在手心里很舒服。
靠得太近了。
林深闻到一股淡淡的香味，好像是某种洗衣粉残留下的气味，很独特，也很陌生。林深没有反抗，也没有松开手，他的手紧紧贴着楚鲸的。
气氛太暧昧了。他是不是会误会什么？
安静了一会，听着楚鲸低声说着：
“谢谢你替我暖手。”
“从来没有人这样。”
林深微愣，原来他想得很简单。“你妈妈没有给你暖过吗？”
“有过吧。我记不太清了，记不住的东西就代表它没有发生过吧。”
“那，今天。你会记住吗？”林深问。
楚鲸抬了眼皮，认真地看着林深的眼睛。“你想让我记住什么？”
第三十七章 你已经习惯了
“没什么，你还是睡吧。”林深漠然收回了自己的手。
楚鲸感受到手中原有的温玉消散了，残留着林深的温度。“怎么了，我说错话了吗？”楚鲸问。
“你还是忘了比较好。”林深转了个身背对着楚鲸。
暗色的教学楼里的某个楼梯口。
“哟，这不是八班的小天才吗？这么辛苦，给老师送作业啊？”为首的男孩子个子高挑，一把推掉楚鲸怀里抱着的一大摞作业。
作业本哗啦啦地掉了一地，楚鲸很慌，忙着蹲下身去捡。
“小胖子，弯腰很费劲吧？”有一个带眼镜的男孩说道，他一脚踩住楚鲸手边的作业本，“我看你打小报告的时候倒是一点也不费劲呢。”
“跟他废话这么多干嘛？”又是一个声音。
四五个男孩子成群围着楚鲸，小胖子的脸涨得通红，手慌乱地在地上摸着作业本。“你别踩，我还要送到办公室的！”
这句话引来了其他男孩子的嘲笑，为首小高个一把拽过楚鲸的校服领子，“穿什么校服啊，这么丑。显你肥还是怎么着？”
“我一会要代表实验参加科技小组竞赛的，你别碰我！”楚鲸使出吃奶的劲一把推过小高个。
“哟，小胖子劲还挺大，饭没白吃。”
“什么科技小组？让你去丢人显眼的吗？”
“把他带进厕所，扒他裤子，看他到底是不是男的了，说话软软弱弱，弄得和我们欺负你一样。”
楚鲸瞪大了眼睛：“不许碰我！我跟老师说！不许碰！听到没有？！”
男生厕所，一群男生围着楚鲸，小高个示意旁边一个瘦瘦的男生，“我们按住他，你去扒！”
“不要。。。。！”
不要。。。。。不要。。。。。
“不要。。。。”楚鲸猛然睁开双眼，眼前一片漆黑。他额头都是汗，心跳得很快，他喘息着，试图让自己平静下来。
原来，一切都是梦。。。。。可这梦，为什么这么真实。
已经是凌晨四点多了，楚鲸做了噩梦，突然醒来。林深就在他的旁边平稳地呼吸，天已经微微地开始亮了。
楚鲸看了眼林深，发现林深早已经转过身，他睡觉似乎不老实，楚鲸看着林深熟睡时拉着自己的手这么想着。
他小心地起身，灌了一大口凉水，冰凉的触感灌入他的喉，让他清醒不少，他蹑手蹑脚地走出房间，小心地关上门，生怕惊扰林深睡觉。
楚云生已经醒了，正在给楚鲸叠被子，打算趁着少年们还没有醒来，就先悄悄地走。
楚鲸站在他身后，默默地看着他。
楚云生察觉了他的目光，转身。
父子二人对视了下，楚鲸打破了沉默。“你是不是对我很失望？”
“你还记得我之前对你说过的吗？”楚云生叹了口气，“我不一定会去支持你的所作所为，但我尽量去理解你。”
“对不起。”
楚云生没有再说什么，他转身打量了下整个出租房，又对楚鲸说：“我走了。昨天又给你添麻烦了。”他走出出租房的时候又对楚鲸说：“我希望你快乐，但是我又怀疑你是不是真的快乐。楚鲸，好好的吧，别让你妈妈担心了。”
这个男人又提到了那个女人，楚鲸有些无奈。“你们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楚云生笑笑，“看你妈妈什么时候心情好吧。”他摆摆手。“走了，以后有时间过来给你做几道菜。”
他们俩可真是奇怪，吵吵闹闹说要离婚，最后两个人分居不打算再联系，但是却没有离婚证，两个人的感情楚鲸一直摸不透。
楚鲸的思绪又陷入刚刚的梦里，那梦里的事情是真实发生的，是楚鲸对谁也不愿意再替的，梦中的一切时时刻刻让他缺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