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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考完，慢慢补。”楚鲸挑了挑林深的下巴，“怎么样？”
“考完再说吧。”林深也抽了本书，“我要开始了，楚鲸同学。”
一连几个星期，两个人像是疯了一样开始写题，楚鲸算是彻底收心了，他的妈妈很是感动，天天跑去学校非要找小玉老师聊聊。
楚鲸的失眠越来越严重，他现在像是紧绷的弦，但似乎又不是太紧，所有的紧迫感压在他身上，但是一个人睡觉，眼睛在黑夜理盯着天花板发呆时，他又忍不住胡思乱想。
每一天都基本黑白颠倒，他没法像林深那样保持上课不醒，该睡他还是睡，梦里迷迷糊糊还能闻见不远处传来的风油精味。
黑板上的板书换了又换，所有人都在海里遨游，只不过有的人早已经溺水身亡。
一模定在一月份的中旬，提前来临的有两个节日，一个圣诞，一个元旦。
今年冬天比以往更冷一些，楚鲸每天晚上裹着被子盯着一大串化学式看脑子都混，林深也没有好到哪去。
直到有天晚上，楚鲸进了林深的房间，“商量件事呗。”
“讲。”
“咱俩凑钱买个空调？” 楚鲸似乎有些神志不清。
“买空调？”林深被他这突如其来的想法弄得有些懵，过几个月就拍拍屁股走人了，他还想装个空调？
“要么空调，要么从今天开始，我和你一起睡。”楚鲸最终说出了真实想法。
林深看了他好久，伸手问了句，“写多少了，我看看。”
楚鲸将一本写完的题扔给林深，“检查过了我就上床了？”
林深随手翻了翻，他不得不承认，在刷题这方面他和楚鲸一样的习惯，一扫眼就会的题基本不做，太老的题不做，一本书下来精华也就那么几页。
林深刚抬头，再看向楚鲸的时候，他本人已经躺在床上了。
于是两个人就在这个冬天开始挤一个被窝，本身林深还以为会有很多不方便，现在看到，那些想法完全多余。
他和楚鲸都是属于困得实在不行才睡觉的人，躺在床上就倒头都睡，楚鲸的晨跑都渐渐放弃了，每一天都是眼睛没有睁开，英语听力就已经开始。
时间就这么悄悄地流走，三天一小考，五天一大考，高考宣言的横幅挂在教学楼，抬眼就能看见醒目的红底白字。
和他们一起拼命的还有高三，楚鲸偶然路过一中正门的时候，就看见了高三的榜。
年级第一是楚鲸眼熟的名字，应该是拿到了自主招生降分的资格，一排排分数前面都跟一个名字，就像是游戏的排名一样，让人上头。
好笑的是，大人眼里那些所谓的前途，都在这样的排行榜上诞生。
第七十九章 十指相扣
晚上十点，铃声准时响起，教室明亮的灯光下闪着他们忙碌的影子，林深收了手里的题，看楚鲸还在写最后几问，正想着等他，却听楚鲸道一句，“你先走吧，在外面等我。”
林深点头，没说什么，默默从教室的后门出去了，教室里的白炽灯分为两个开关，前门附近有一处，后门这里也有一处，前半个教室的灯已经全关完了，剩下后半部分显得有些阴暗。
当人都走得差不多，教室安静下来之后，楚鲸才缓缓停了笔，他没有写什么，手里的题也不算难，他只是想安静一会。
少年起身，瞥了眼林深的桌子，细心地整理了一下，帮他没写完的试卷放好，椅子也用心摆了一下。
少年的影子被印在黑夜里教室孤独的墙上，黑板还有没擦完的公式，高考倒计时的牌子也在无光下黯淡。楚鲸心里似乎在想着什么，默然按下了开关，整个教室黑了下来，他松了口气，匆匆下了楼，不可以让林深等太久。
仅仅是晚出来几分钟，路上的人就比刚刚少了一大半，冬天确实来了，风刮得有些厉害，林深穿得单薄，手指尖微微发红，他垂眸看着手机屏幕，不同于路灯的光映在他的脸上，长睫低垂闪动，藏着他的眼神黯然。
楚鲸悄然走到他身后，林深没有察觉。楚鲸本是想搂过他，只是单单那手悬在半空，最后只是在林深的脑袋上轻轻一拍，他道，“我来了。”
林深缓过神，转身看着楚鲸，低声“嗯”了句。
于是两个人就缓缓往状元巷子的路上走着，林深走在楚鲸的后面一点，他低着头看楚鲸的手犹豫着……
楚鲸的心思没有往那方面想，林深知道楚鲸这一阵子都在想些什么，十八岁的生日，楚鲸的父母答应过要一起同居，还有马上就要来的一模，还有许多许多要来的事物。
想要的，想要逃避的，就在这个冬天，直到明年的夏天，都会缓缓而至。
林深知道楚鲸最近心情起伏异常，时而看上去开心，又时而沉默不语，林深笑笑，倒也不是最近才这样，刚开始遇见楚鲸的时候，林深就应该感受到的。
就在想这些的时候，楚鲸突然停下脚步等他。“你是小孩子吗，走路这么慢？”语气和往常没什么不同。然后自然地拉过林深的手，“我怎么说来着，冬天你手冷就把手塞兜里啊，或者我来给你捂也行。”
“行啊。”林深抬高手，将手伸进楚鲸的衣领出，摸到了楚鲸的脖颈，冰凉的手和温热的皮肤形成鲜明的感觉对比。
楚鲸笑道，“你如果想这样，也行。”他趁着林深不注意将手伸进林深的袄子里，林深里面穿的是浅灰色线衣，手感很好，楚鲸的手揉过他腰间，从后背顺了一下，“瘦了。”
“那你想办法把我喂胖点。”林深漫不经心地搭着他的话，手指勾过楚鲸的手拉过来，十指相扣。这是林深第一次尝试，之前走大街上看到过有情侣这样，就想以后遇见喜欢的人试试。想挺久了。
冰冷的冬天，温度从手心传给彼此，最后恒定。
快进巷子口的时候，楚鲸看见了一个男人的影子闪过，是楚云生，他的父亲。
男人越发驼背厉害，站在黑暗的角落里，目光落在楚鲸和林深身上，天色太暗，他看不见两个少年紧紧十指相扣的手。楚鲸见他望着自己，便向他的方向走去。
林深察觉到了，便想松手，微微挣扎了下，楚鲸下意识地惊讶瞥了眼林深。“怎么了？”
林深没有说话。
“别怕。”楚鲸没有松开他的手，只是换了个方式，握住了林深的手腕。
楚云生掐了烟，叹了气，沉重地抬起眼皮对着楚鲸笑了笑。
“怎么想起来这？”楚鲸的语气略有些关心。
“有些事，想了想还是要对你说。”楚云生看见了楚鲸身旁的林深，笑着点点头打了个招呼。
“叔叔好。”林深回应道。
楚鲸瞥了林深一眼，与他对视，林深明白点头道，“我先回去。”
楚鲸看着林深离开的背影，空气渐渐安静了下来，不远去有车鸣笛的声音。
“楚鲸，爸爸记得马上就是你十八岁的生日了。本来是想陪你……”楚云生说道一半，没再说下去，公司那边硬是要他过去，他是个生意人，一天到晚都在忙，陪酒局，陪客户，这些年生意不景气，才得清闲陪楚鲸高三备考，但是如今那边，楚云生没有办法不去管。
“先别陪我。”楚鲸听了，表面上没有太大的反应，像是很久之前就意料到那样。“你抽个时间陪陪我妈，你打算什么时候走，和她说了吗？”楚鲸的手在上衣的口袋里死死攥紧。
“会和她说的，也没什么，就是突然想看看你。”楚云生抬头看着高个子的儿子，眼里是欣慰也有遗憾。
“不是我说你……”楚鲸说实话就是很失落，他最近心情一直不怎么好，现在基本处于低谷。“你真的这么忙吗？你这些年到底在忙着什么，是你生意还是忙着和我妈离婚，早点离开这个家？”他语气平静，是他的理智让他保持了平静，他没有资格和眼前的男人大吼大叫，那是不礼貌也是不尊重的，他给了楚云生体面，只是希望能像从前一样……
“离婚其实不是你妈提的。”楚云生平静地拍拍楚鲸的肩膀，“虽然你也不是个孩子了，但是很多事你还是不会理解，再热情的感情经过了时间也会归于平淡。”
“那就好好的过日子，日子不就是平平淡淡吗，这不就是一个家吗？”
“我从不希望这样，我承认，我不是一个合格的父亲，但是有些东西我必须教会你。楚鲸，你一定要学会听从自己的内心。”楚云生说着，顿了顿。“这也许让你变得自私，但是不会让你后悔。”
“我的内心就是希望这种破烂的生活能正常一点。”楚鲸漠然地说道。“我已经和你一样是个自私的人了，我唯一的私心就是你和我妈好好待在一起，这样我好有个家。”
楚鲸觉得自己和他的对话可笑至极。
第八十章 十八岁的生日
“去帮我买盒烟。”楚云生靠着墙，来了这么一句，随手给了楚鲸钱。
楚鲸默默接过，转身去了不远处的便利店，心神不宁地挑着烟盒，眼神却一直看向外面，见楚云生没有要走的意思，心里便松了口气。他不知道这种缺乏安全感是何时有的，总是害怕什么东西一瞬间没有抓住，就再也没有了。
楚鲸将买好的烟扔给楚云生，楚云生自然地抽出一根，点了烟吐了口，“记得你小时候和我说过什么吗？”
楚鲸保持沉默。
“你说你要成为这个世界上最厉害的人。”楚云生像是陷入回忆，独自笑着道。“你可以做到吗？”
楚鲸依旧没有说话。
“那你就当，有一个世界是属于你自己的，去成为最厉害的自己。”楚云生说着，看着楚鲸的反应。
楚鲸最讨厌提及以前的事，十几年过去了，他也不知道自己最后成为了什么，就感觉身后有东西推着自己，一会向黑暗，一会前方似乎又有曙光，像是海里孤船迷失方向，找不到灯塔。
“等你的好消息。”楚云生说了句话，准备结尾了，他说，“都会回来的。”
楚鲸看着他转身了，他要走了。这像是一种征兆，总有什么事情将要发现，他告诉自己不要着急。
从小到大他向来如此，不像是一个父亲，但是楚鲸却喜欢和他说话，并不是要去听他讲一大串道理，而是总感觉他要比自己的妈妈更理解自己一些。
四周似乎又暗了些，也安静许多，楚鲸又进了便利店随手拿了罐啤酒，然后便回到了状元巷子。
林深已经在屋内，手里的题依旧写着，耳朵却仔细听着屋外的动静。楚鲸看上去还算正常，他伸了个懒腰，修长的手指开了易拉罐，“嗤——”的一声。
林深听了笔，转身默默观察着楚鲸，见他拿着啤酒罐喝着，单手开了台灯，一股脑把书包里的试卷掏出来，皱着眉似乎有些不情愿。察觉到林深的目光，楚鲸抬眸与他对视，台灯的光还算柔和，林深只觉得他在温柔地冲自己笑。
与他对视了一小会，林深回过神，继续手里的事情。手机屏幕突然亮起，弹出消息，依旧是那个派大星的头像。
蓝小鲸：加油。
林深看着微信页面这两个字发呆，这两个字藏了太多东西，林深明白，这两个字不仅仅是给他，也是楚鲸给自己。林深笑笑，单手敲了个回复。
林小森：一起。
相册里有张图是林深放了挺久的了，之前随便看到的一张海绵宝宝的图片，林深犹豫了一下，迅速地换了头像，傻乐了会，熄了屏。
楚鲸看到手机屏亮起一下，扫了眼便发现了林深的头像。楚鲸笑笑，扫了眼屋内只能看见林深的背影。
高考之前，先这样吧，默默等着彼此上岸。
楚云生第二天和楚鲸打了最后一通电话，便在火车站去往了别的城市的路，楚鲸没有送他，和往常的清晨一样，楚鲸照常凌晨四点多醒来。
阴天，层层云后似乎有光破晓而出，楚鲸随手拍了下来，发给了林深。
林深其实也就醒了，手机里放着英语听力，收到了楚鲸的图片，他抬头看了眼窗外，天亮真的越来越迟了，开了窗户风有些大，远处的马路上路灯依旧亮着，而天也在缓缓变亮，像是黑夜与白天的交界处，天将明。
十二月二十七号，这天是楚鲸十八岁的生日。
这天距离高考还有163天，是宣布一模考试日期的日子，是排行榜更新公布的日子，也是高四生活里最平凡无常的一天。
“今天能不能不上晚自习了？”早上出门前，楚鲸突然这么问了林深一句。
“怎么了？”林深看了眼手机，日期标志的刚好是楚鲸的生日。
“带你出去玩。”楚鲸像是随口一提。
“好啊。”林深没有拒绝，一口答应。
“怎么，不想好好学习了？”楚鲸逗他，替他拿了包，两个少年走出小铁门。
“今天你生日，对你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