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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咦?那我怎么没?吃出酒味?”
谢青抬指,捻去沈香嘴角的油花,慢条斯理地擦了擦帕子。
他像是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笑得莫名。
良久,他才一字一句,曼声道了句:“我知小妻子不胜酒力,故而喊手下人担待,散了酒味再炖煮鱼汤。”
这话一说出口,沈香顿时脑仁儿发炸,如坐针毡。
她?想起昨夜酒味氤氲的吻,她?被他渡了那样多的酒气?,借势迷醉不自知,兴奋而又惶然?地成事,也壮了郎君的胆子。
他是故意话中带话,引逗她?的吧?借今日膳食,说昨夜云雨,谢青真是个招是搬非的坏郎君啊!
沈香是一句话都不敢接了,她?埋头吃饭,缄默地好似不像自己了。
“呵。”谢青屈拳抵唇,满心满眼?都是宠溺与对?沈香的骄纵。
真有趣,她?今后?是他的人了。
果了腹,沈香放下筷子,又想起昨日的事来。
本不该在这样好的日子里提不愉快的事,但?她?要和谢青敞开心扉,就不能放任问题发酵下去。
“夫君。”
“嗯?”谢青难得听她?主动?唤他。
沈香有个毛病,如有所图,先?抛下饵料,但?他偏偏很吃这一套。
“昨日我没?出席婚宴,僚友们定然?很惊讶吧?您是如何圆上这个谎的?”她?实在聪慧。
谢青勾唇:“我说沈衔香以令妹忌日为由,不赴婚宴。”
沈香倒没?恼火,心里有了计较:“话说得这样死了,恐怕咱们于人前就得疏远些?了。”
“嗯。”明明是他自己要这样为之?,却?总觉得不快……
“我想要帮夫君。”沈香语笑嫣然?,“我从来不做任何人的附庸小国,我既与你上了一条贼船,便是要帮衬你完成大业的。夫君,便是作恶,也请用我这把刀。”
她?没?有在说笑,沈香看似柔软的外表之?下,隐藏着凌冽的心刃。她?也是很想宠爱谢青的啊,所以她?会竭尽全力帮他。
谢青果断拒绝:“不可。”
“你我,不是亲密无间的夫妻吗?”
“……”
谢青头一回?知道,小妻子原来也有足智多谋的一面。不,她?其实一直聪慧,很懂如何拿捏他。
“您想同我疏远吗?”沈香无辜地眨了眨眼?,“要是疏远了,往后?不能睡一张床,也不能桌上共食了。我这个人气?性很大的,若我烦了您,定很久不会同你说话。”
“也不可。”谢青支起额头,犯起愁来。
已经尝过情。动?,食髓知味,教他多忍耐几日都好似要了人命,又怎能忍受小妻子日后?的冷落?
谢青后?知后?觉想,昨夜沈香的乖顺,是不是她?炼的情蛊呢?她?故意以此诱他,拿捏他,教他为她?做事……嗯哼,小妻子也没?想象中那样娇软好欺。
沈香也不知自己这番话,够不够勒住疯狗的脖颈子,但?她?总要降服他的,这般,沈香才好掌控谢青,教他不要犯下大罪,他们才能更好地活着。
沈香是想,和他平安顺遂,活到百年。
即便手法,不是很老辣,也不是很磊落,和她?夫君学的。
“小香想如何做呢?”谢青柔声问。
嘿嘿,上钩了。
沈香道:“我会好好演完这一出‘旧友恩断义?绝’的戏码。但?如有需要,我也会以‘线人’身?份,刺探入敌军内部,为您掌控消息,助您成事。”
谢青呼吸一窒,他微微眯眸,打量眼?前狡诈如小狐狸的小妻子。
她?的意思是,若她?与谢青决裂,势必会惊动?仇家。一个同谢家熟悉的勋臣,是一把很好的利刃。有人想害谢青,自会去拉拢沈香。
那么,她?就能顺势为之?,成为谢青的眼?线,为他掌控敌人的讯息,黑白通吃。
“小香很聪明,只我不愿意你这样做。”
他为她?避开风头浪尖,她?却?一心冒尖儿要为他牺牲。
何必呢?不可以的。
沈香叹气?:“您不信我吗?”
“不是。”
“您若是不愿意同我成为真正的夫妻,那咱们就和离吧。”沈香抛下这句掷地有声的话,没?有半点?商量的余地。她?苦笑一声:“横竖您也得到我了,应当不亏了。”
谢青攥紧了五指,脸上的笑容带着戾气?与阴鸷。杀心渐盛,却?是对?旁人,而非沈香。
他似乎能明白新?婚夜的时候,沈香为何要哭了。
他轻易抛下了她?,违背了白首夫妻生死与共的誓言。
如今是报应,她?让他尝过甜头,也要轻易抛下谢青了。
不满、愤恨、难过……阴雨天,雨水终于打湿了他,谢青好似一只被弃养的家犬,只能受风雨摧折与煎熬。
生生受着,无伞遮蔽。
沈香怎忍心他吃苦头呢?可是,郎君就是要指点?、要调教的。
她?硬下心肠,抬手摸上谢青的胸口,郑重问:“您这里……是不是很疼呢?”
一把刃血淋淋地刺入,搅动?塌皮烂骨,再猛地拔出。不留余地,一心置他于死地。
好疼。
谢青不是个怕疼的人,可是今日,他疼到蜷曲,心里很难过。
心情不好,想杀人。
又不敢乱杀,怕沈香不高兴,怕她?怪罪,怕她?真的再也不要他。
为什么这样好拿捏他的把柄?
是不是不该留下软肋……
“小香……很坏。”他落寞地开口,终于说出了这句话。
小妻子,比他还会作恶。
他好狼狈啊。
沈香捧着谢青的脸,温柔落下一个吻。她?小心翼翼试探,咬上郎君凛冽的唇峰,真漂亮的一张脸,但?她?要教他吃痛,要教他记住今日。
“夫君,我昨日和你一样疼。”沈香说得很认真,“我以为,你也不要我了。”
“不会的。”
“会。”沈香执拗地答,“好比现在,你害怕我离开一样。如果你我不能坦诚相待,你担忧的、害怕的事,都可能变成残酷的世情。”
“小香……”
“您也不想的吧?”
谢青心脏疼得要命,他头一次屈服于疼感之?下,应允了她?:“不要和离,我答应你。”
“好。”沈香亲了一下郎君的脸颊,笑得眉眼?弯弯,“您这样才好,这才是真正的、患难与共的夫妻。”
谢青总算松了一口气?,他偏执地抱起沈香,把她?一下子揽到膝上,紧紧搂住。
受了一回?惊吓,他继续抚慰,需要小妻子不厌其烦安抚他。
谢青把下颚抵在沈香的肩头,可怜兮兮。
他打算告知她?所有应当规避的险要,这般,沈香入了局,才不会受伤。
谢青想保护她?,又想她?能开心。所以,他成全她?,只要她?别离开他。
唉,小妻子原来也没?想象中那样简单好骗啊。
是他上当了。
第36章
小两口亲昵没多久; 便见花鸟雕花窗棂外,来来回回映着人影; 有?人在外走动?。
沈香小心爬下谢青的膝头; 臊道:“有?人在。”
“进来。”冷到骨头缝里都发酸的字眼?。谢青对刁奴起了腾腾凶相,他不满地扬眉,倒想看看; 谁在坏他好事。
赵妈妈自寻晦气?; 腆着脸进门,头都不敢抬,赔笑:“小夫人,尊长。老夫人命奴来通禀一声,膳后可入荷香院小叙,她将将睡醒; 从库房摸出两只瓣花纹蓝色琉璃盆,盛了些梅子汁盐渍樱桃饼; 这?样不阴不热的天气?吃; 正?好。”
这?应当是谢老夫人口述的话; 她总那样鲜活,把浮生小记上的所?有?事都拿出来絮叨说道,听着心里熨帖。
沈香意动?,她展颜一笑; 道:“那敢情好!听着就馋。眼?下我与夫君吃得差不多了; 拾掇一番便过去; 有?劳妈妈通传了。”
沈香早年?也是学过掌家事宜的,在官场之中虽是郎君身; 人情打点却也做得不错。她摸了一枚如意金锞子按到赵妈妈手里,道:“往后有?哪处不懂的地方; 还劳你提点。”
赵妈妈哪里敢收,瞥了一眼?谢青,诚惶诚恐地跪下了:“小夫人真是折煞老奴了!若有?哪处您觉着不尽心的地方,还当是您指教咱们?,万不敢说提点的。”
沈香没料到谢家家门规矩这?样严苛,莫说刁奴了,在主家人面前?,就是一句含沙射影的谄媚话都不敢说。
她笑了笑:“赵妈妈收下吧,今儿是好日子,可不兴跪的,你快起来!好啦,你回去帮咱们?递话给祖母吧,免得老夫人好等。”
“是是。”赵妈妈如蒙大?赦,战战兢兢退下了。
沈香无辜地摸了摸鼻尖子,同谢青小声说:“我还以为家宅里要手段圆融才能有?立足之地,甚至这?几日熬了整夜补了许多宅门斗乱的话本子,就等着一展拳脚呢!”
谢青饶有?兴致地追问:“宅门乱斗?都是些什?么样的故事?”
说起这?个,沈香可就不困倦了。
她嘿嘿两声笑,如数家珍:“好比什?么《红厢娇艳嫡母记》、《继室难为掌家苦》,都是先?入家宅,降服了刁钻的老奴,再把持中馈,管好整个家的。我还当赵妈妈便是头一关,命人融了这?么一袋金锞子擎等着打赏呢!”
虽然沈香刚明白,在谢家,她不狐假虎威为难奴仆就很好了,哪里会受外人的气??
“那谢家清静,倒教你很失望?”沈香想的事儿太有?意思,谢青忍不住笑了声,“你若想玩闹,我亦可让她们?陪你演一出戏。”
他真的很宠爱她啊。
“那多麻烦呢?罢了罢了!”沈香说到一半,想起什?么事,又掩唇偷笑一下。
含羞带臊拉的小模样抓挠人心,谢青忍不住问了句:“小香在笑什?么?”
“有?辱斯文的事,不好说的。”她主要是怕淫。诗艳。词辱没了谢青的耳朵。
谢青含笑:“昨夜红被里翻滚的那些事,就很斯文吗?”
哇——耳尖子生热,油煎火燎。
郎君着学坏了,竟会说荤话挑逗她了!
沈香轻咳了一声,不甘示弱地道:“无意间、我真是无意间,还翻到了一点东西……”
“哦?愿闻其详。”
谢青饭后有?饮茶习惯,眼?下自个儿点了红泥炉子的炭,煮了一碗不算精致的茶汤子,小口啜饮。
“我看到有?几个说当家主母丈夫早死,同小叔子以及大?伯兄兜搭上了。当然,小叔子与大?伯兄自是相貌俊美,手段高?明的那起子郎子。”
“咳——”谢青一口茶险些呛到,他捻帕擦拭唇角的茶水,眼?眸满是阴鸷,笑道,“那还算为夫命好,爹娘只生了我这?么一个郎君,没旁的兄弟在世。不然夫人红杏要出墙,为夫都未必能拦得住。”
沈香倘若敢朝哪个墙角张望,谢青定?是要毁他人城池,诛灭人全族。
沈香不好意思地笑了下:“这?不是……说笑吗?”
“嗯,最好是这?样。为夫的肚量没那样大?。”他笑得佛性,手背上嶙峋青筋,却知?他是起了杀心。
她不想再惹夫君啦,伸手拉住郎君腕骨,“走,咱们?去见祖母吧。”
谢青凝望着搭在他腕骨的那一只白皙素手,心里漫起一腔柔情:“好。”
他鲜少?有?这?样耐心容忍一个人撒野的时刻了,唯独小香不同。
沈香同谢青说说笑笑来到荷香院,谢老夫人已经翘首以盼好久了。
沈香一进屋子就告罪:“教您好等,都是孙媳妇的过错。”
她特地摘出谢青,不好给夫君揽事。
沈香有?一点顶好,那就是识时达务,也不矫揉造作。她成?了谢家妇,便有?自个儿改口的自觉,都是一家子人了,忸怩可太生分了。
谢老夫人没打算哭的,可沈香脆生的声音一响起,她还是忍不住红了眼?眶,鼻腔也催生出酸涩来。
日光下踱来的一对璧人,真登对,没想到她有?生之年?还能看到孙子成?婚,还能留沈香在府上安居。她心愿得偿,便是死都瞑目了。
谢老夫人取帕子掖了掖眼?泪,温柔地拉过沈香的手,同她道:“小香快到祖母这?儿来。”
谢老夫人往她怀里塞了砌香樱桃,又斟了一碗蔗浆牛乳子,哄小孩儿吃喝。
“既过了门,今日小香改口,祖母是该给你置办些好东西的。”谢老夫人笑眯眯地递过去一个匣子,“这?是谢家库房的钥匙,这?么多年?累下的家财都存放在内,你要什?么尽管拿着玩,啊?还有?这?个,是府上的氏族对牌,你要是想更名房契、地契,契书都在里头,同管事说一声便是。横竖往后谢家都是你们?俩口子的了,我今日转交了这?些东西,真真卸下了一桩心事。”
沈香没想到谢家待人这?样真诚,都不必考验她掌家的能力,尽数把家财交到她手中。
沈香眼?睛都直了:“这?、这?怎么使得?”
谢青不以为然:“祖母既给了你,收下便是。”
“多谢祖母。”沈香诚惶诚恐道谢,谢老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