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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青微笑,纤长指节扣上沈香的腕骨,高抬起炸芋饼。
明明凑到唇边了,就?是不咬。
郎君刁钻,稍一偏头,吻上了沈香的唇。
“轰隆——”沈香的脑颅里百种烟花爆竹炸开。
等、等等!这算什么?!
趁沈香错愕,谢青轻巧撬开牙关,舔咬了一回丁香小舌。
到底是白日,谢青只浅吻了一下,很快离远了沈香。
“居家?时?,我?任小香予取予求;在外,还望小香顾及为夫颜面,不要强人所难。”谢青像一只老狐狸,笑得眉眼弯弯,“唉,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俊秀的郎君难为情地侧目,凤眸清冷,指腹轻擦过薄凉唇瓣。明明是行…凶者,却偏偏做足了惹人怜爱的撩人姿容,勾人神魂。
“分明是夫君在诈我?……”
沈香内心流泪。姜还是老的辣!
她被?摆了一道,再不敢同谢青叫嚣了。
除夕前夜,谢青同孙晋闲谈公事,心情不错,多饮了几杯屠苏酒。
他兴致好?,苦的便是沈香。昏昏欲睡的小娘子被?晚归的夫君拥住,郎君软磨硬泡摧折,在昏昏欲睡的情况下,沈香也被?谢青折腾了大半夜。
想起来?真是羞恼……隔天沈香直接睡过了头,到傍晚时?分才睡眼惺忪睁开眼,有?了一丝清醒。
好?吧,实话是,吃了酒的郎君醉玉颓山,一双凤眸媚眼如丝,实在撩人。他挤入被?窝垛子,坏心揽住小妻子的腰肢,咬耳,慵懒地请求:“小香,疼疼我?,好?么?”
气音儿裹挟人耳,挠得她心尖尖上发痒。
怎么不好?呢?
沈香自己意乱情迷,也没把持住,就?这般半推半就?成?了事。
好?在除夕这日,孙家?忙夜宴,还要招待宾客,并没有?人注意到沈香的缺席。
沈香醒转了,迷茫一看,屋内红漆花腿方桌上,一应菜品摆得正好?。猜也知,是谢青专程给她开的小灶,用?以饭前垫垫肚子。
沈香心里五味杂陈,也不知该说谢青贴心,还是不贴心。
他要是真有?良心……麻烦子时?后禁房事,谢谢了。
“小香醒了?”
谢青端来?巾栉、骨刷与牙药膏子,供沈香洗脸刷牙。
不知昨晚沈香是不是被?谢青摆弄、邀吻,渡了太多酒气,她脑壳子宿醉一般疼。
幸而洗漱后,谢青给她端来?桂花山蜜糯米圆子,吃了两口?,甜食下肚,总算缓过了神。
沈香问:“干娘在灶房里忙活吗?”
谢青颔首:“是。他们堆了庭燎篝火,喊张主簿一道儿来?炙烤山猪肉。不过灶房里还没备好?菜,要想吃除夕夜宴,恐怕还得一个多时?辰,你先歇歇。”
“不好?再躺了,要被?人笑话。”沈香不想大家?伙儿担心她身子,每每来?猜她哪里不舒服。
就?前两日,孙婶娘看她白日里犯困,还担忧地暗示沈香,要不要给她请个大夫瞧瞧。怕她是喜脉,自个儿不知道,年轻媳妇儿没经?验,耽误孕事。
沈香耳廓发烫,只能?以月事刚走,巧妙圆了过去。
一想到谢青的欲心,沈香心里很是发愁。难不成?夫君有?塔娜胡人的血脉,这才特别?身强力壮么?她就?是犁地的牛,也得隔三差五歇一歇吧!
谢青道:“小香只管休憩,旁的事,我?来?处理。有?为夫坐镇,无人敢笑话我?妻的。”
“是,我?全依仗夫君庇护。”
沈香领受谢青撑腰的恩情,决定不同谢青掰扯太多,眼下先应对完除夕夜再说。
今日,沈香给自己和夫君都准备了新衣。
她挑了月兔捣药绣纹樱草紫底夹兔毛袄裙,梳了灵动的双蟠髻,乌黑油亮的发间插了一支鎏金桂花葫芦翠玉簪子。头面是谢青赠的,典雅极了,听说是铺子里的俏式。
沈香本就?容貌稚气,衣饰上了身,打扮起来?兔儿花儿的,更添几分小娘子的青涩朝气。和持重的谢青站着,不像他妻,像独得他偏疼的家?妹。
再看一眼谢青,今日衣着真贵气,穿一袭云水蓝仙鹤纹袍衫,指上搭了个翠玉扳指,腰上挂着无暇白玉,长身玉立,端的是清俊飘逸,器宇不凡。怕他冷,沈香还给谢青拿了件雪狐对襟大氅披上,供他御寒。就?是那一枚明明不应衣色的荷包,谢青偏要偷偷系在腰上,怎样哄骗都不肯摘下。
谢青牵沈香出?门?,郎才女貌的一对璧人,瞧着真喜庆。小两口?感情好?,连带着官吏们对谢青的畏惧都减弱了不少。
一个疼媳妇的郎君,再阴险又能?坏到哪里去呢?
除夕宴席上,大家?纷纷把上位让给谢青坐。
谢青简单说了几句“福延新日”的漂亮话,大家?终于敢动筷子开席了。
他自个儿没吃几口?菜,尽是给沈香夹菜:“尝尝这个盏蒸羊,还有?这份金玉羹。”
凡是好?吃好?喝的,谢青全给沈香舀了一份,直把小娘子的小腹喂到滚圆。
一时?间,沈香想,谁说谢青和谢老夫人没有?祖孙相呢?劝人进食这一点,真是一脉相承。
夜里,谢青和沈香吃饱了先下桌,老辈人还在喝肉酒谈天。
他们十指相扣,沿着暗沉沉的巷弄散步。远处传来?孩童们的嬉戏,间或震耳的爆竹声?。
漫无目的地走,谢青笑问了句:“小香想去哪儿?”
沈香想了一会儿,傻气地答:“不知道。但跟着夫君走,到哪里都好?。”
她一派天真烂漫,娇声?儿喜人。
谢青扬起嘴角,心情忽然很好?。
璀璨烟花的映照下,沈香不仅看到了火树银花,还看到了谢青晃人眼睛的明丽笑容。
“您总是对我?笑。”沈香问出?口?。
谢青反问:“不喜欢吗?”
“喜欢。”
“您看到我?,心情就?很好?吗?”
“是。”
“为什么?”
“大概是,我?爱小香。”
谢青啊,明明是不懂情爱的怪物郎君,竟有?朝一日参悟俗人的七情六欲。他莽撞、狂妄地朝她低下头,对她说世上最?动人的蜜语。
沈香收到谢青的心意啦,她狐黠一笑,决定收养这一只不为世情所容的野兽——“是,我?也爱您。”
她欢喜地回应谢青,于灯烛辉煌中,与他相拥。
第80章
沈香为了见客方便; 对外都稍作易容。
乍一?看,认不出她本体; 但熟知她的人; 能?依稀辨认出五官。
新的眉眼,孙家人看久了,也?就习以?为常。
才过完年关; 肩负皇命的官人们便要?马不停蹄上京述职了。
冬雪消融; 湖泊累积的一?层冰裂开,要?化不化,漂浮于水面上,加之岸边绿草如茵,像一?个个被沸水冲开葱花鸡汤底的馄饨、角儿(饺子?)。
这个比方新奇有趣,沈香学?给?谢青听。
郎君阖上公文; 无奈一?笑?:“小?香饿了?”
“有点。”
沈香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小?腹,才刚吃完早膳呢; 她只是嘴馋。
谢青从容不迫地拎出一?个包袱; 芭蕉叶团窠纹方巾打开; 露出一?个黑漆雕花攒盒。
食盒精巧,指尖一?拧便触动了关窍,七八个匣子?打开,各个隔室堆了果脯糕点; 有蜜煎冬瓜、雕花糖霜橙皮、木瓜干、油桃干、乌梅糯米糕等等。
沈香随意摸了两?样果腹; 一?面吃; 一?面朝谢青笑?,感激夫君的体贴。
伺候好了小?妻子?; 谢青唇角微扬,继续审阅他的公文。差事太多?; 总要?忙里偷闲办公,连赶路途中都不能?好好休憩。
沈香垫了肚子?,见上京的马车迟迟不动,担心孙婶娘的行李没搬完,拣了个轻纱幕离遮面便下了车。
打瞌睡的石榴看到夫人,忙上前给?她搭把手。
沈香顺势把多?余的油桃干塞她手里,杏眼弯弯:“给?你的打赏。”
夫人记得她爱吃甜口啊,石榴受宠若惊,接下吃食,小?心塞嘴里抿着。
地上还有冬后积水,绣鞋底子?再高,也?会受潮。这种时候,沈香就无比想念官人们穿戴的鹿皮黑靴,好歹鞋帮子?不进水。
前头有喧哗声,沈香轻提起衣裙跑过去。
原以?为是孙晋和人发生了口角,怎料临近了才知,金垌县地方百姓浩浩荡荡,一?帮人自发来送行了。
一?看到沈香,刘大爷不和孙晋粘缠,转而把竹篮里枯草垫着的土鸡蛋塞到她怀里:“小?香娘子?,这是山里跑的鸡,生下的蛋补得很哩!孙明府不收,你收下啊?”
刘大爷怕礼物太磕碜,搓了搓手,不好多?说旁的。
沈香记得刘大爷,他的儿子?在外做船工,娶了新妇便不肯归家了,生怕还要?赡养老爹,自己少?了花销。老人家守着旧宅,平日里就帮人抬抬米袋赚几个钱补贴家用,可怜得很。前段时间大水冲垮了家,眼见着刘大爷要?无家可归,是衙役们帮他修补了家宅,还给?了赈灾的抚恤金,这才能?勉强活下来。
沈香瞧了眼鸡蛋,惊奇地道:“这蛋是您说的那只‘富贵’下的?”
那时候老人家看着建好的家宅抹眼泪,说新家住着踏实,但他相依为命的鸡却?被大水冲走了,又不是水鸭,可不得淹死了?
刘大爷一?听就笑?:“是咯!富贵儿回来啦!也?不是水鸭,咋脑壳子?啷个灵光,竟知道游水哩!”
闻言,孙晋叹气:“您自个儿平日里也?辛苦,统共就几个蛋,留着自家吃嘛!何必还巴巴的送我这儿来。”
不是嫌弃,而是担心老人家自己都不够吃。孙晋知道农家人纯善朴素,有什么?都紧着外人。他就是不想自己要?上京城的消息传开,这才悄摸定了启程的日子?。生怕大家伙儿搬空家里的吃食,执意给?他送行。
“既然是刘大爷的一?番好意,干爹您就收下吧!”沈香把鸡蛋塞到孙晋怀里,又招呼石榴,“把我车上的那个小?荷包拿来。”
“是。”
没多?久,石榴送来了荷包,沈香转交给?老人家,道:“还没和您贺节,是晚辈失了礼数。您既携礼来我这儿拜年,我也?该还礼回去。这点喜钱,您收下,讨个吉利。”
刘大爷瞧了一?眼,荷包里不少?银锞子?,他被唬了一?跳:“这……这怎么?使得嘛!”
“您不收下,这鸡蛋,我也?不好意思收啊。”
刘大爷的心意总得交出去,一?时间,他骑虎难下。
刘大爷眼眶发酸,从荷包里摸出一?枚银锞子?,其余的,还给?了沈香:“小?香娘子?,再多?的,老朽不敢拿了,这样便尽够了。咱们有来有往,可别生分哩!”
沈香收回荷包,笑?着握了下老大爷的手,道:“是了,这般才好嘛。您往后看顾好自己身子?骨,若是有什么?事儿,县衙里还有张主簿在呢!咱们官民一?体,亲如一?家人,里外都会相帮的。”
“那是呢!”刘大爷哽咽了两?声,“好官走了,老朽心里舍不得……”
这话一?出来,前来送礼的百姓们俱是沉默了,受过孙家照顾的子?民拉起衣角,纷纷抹起了眼泪花子?。
大家伙儿七嘴八舌开口——
“是啊,我们都舍不得您和孙明府。”
“上一?回多?谢小?香娘子?救我和闺女,要?不是您,我和孩子?都丧命于洪荒里头了。”
“也?多?谢孙明府空出官舍收留咱们暂住,大家心里明白,朝廷的官粮没那么?快发下来,先前吃的粥米,都是您不顾上峰开罪,擅自开了官仓发放的。还为了咱们四下奔波,游走于州县各府衙门,求来那么?多?救济粮……”
“多?谢孙明府!”
孙晋于官场上定不是机敏通达之辈,甚至愚钝不堪,连送礼疏通人情都不懂,这才被迫待在犄角旮旯小?地方做官,兢兢业业这么?多?年也?不得升迁。但大家伙儿心里门儿清,他再“蠢笨”,对于百姓来说,也?是个好官。
孙晋待人温厚,御下也?没架子?。便是缺粮少?食这样鸡零狗碎的事,只要?饥民上衙门呈报,孙晋就会想法子?帮忙,甚至先把自家的禄米分发给?饥寒交迫的流民,供他们应应急。
老百姓的想法很实在,孙明府能?升官发财,他们为他感到高兴。可好官走了,他们记起这么?多?年的相处,心里又难受,十分不舍。
沈香对孙晋笑?道:“看啊,干爹。谁说您政绩欠佳?县民们对您的爱戴,便是考绩优异的证明。”
“嗯!”孙晋热泪盈眶,心中感念万千。
张主簿斟酒来送,他给?沈香还有孙晋都倒了一?杯,虔诚行了官礼:“今日一?别,不知何日才能?再相见。下官盼您与小?香娘子?归京一?路平顺,往后万事胜意。”
“张主簿,您多?多?保重。”沈香饮了酒,小?声同他道,“若遇到难事,也?可差馆驿的吏人上京给?谢家报信儿,我能?帮便帮。”
“多?谢小?香娘子?,有您这句话,我心里真是踏实不少?。”张主簿连连拜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