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余霆的眼神里没有信任,只有不知道所指为何的憎恨,让黎纵觉得余霆似乎藏了千言万语,而那些他说不出口的东西,已经筑成了一道城墙,把他的内心和这个世界隔断。
黎纵重重地吁了一口气:“我知道你们干卧底都很难信任身边的人,但是余霆你现在走出来了,你不是一个人了。”
余霆胸膛里闷了一声笑:“不是一个人?”
黎纵听到他说:“有谁相我?省厅?市局?还是队长你?”
黎纵一张嘴竟答不上来。
余霆红了眼:“只有死了的卧底才是清白的,我比你们任何人都清楚。”
黎纵:“…”
这很残酷,却是事实。
余霆自己心里比谁都清楚,他对黎纵说:“我不需要你教我如何看人,如何自处。”
“既然你知道又为什么要做卧底?为什么来綝州?”
余霆闭了闭眼,虚声说:“我说了你就信吗?”
“你不说我怎么知道该不该信?”
“如果我说,就是我养父母把我卖给南朝明珠,我就是做鸭的,我就是喜欢男人,你们议论的都是真的呢?”
黎纵再次沉默了。
余霆眼神锋利但语气平缓,一字一句都缓慢有力:“既然不信,又何必要问。”
黎纵无从反驳,他知道余霆是铁了心什么也不会说。
黎纵只是想不通,他明明清楚自己坚持留在公安会面临什么,明知道自己可能会一直孤立无援,一个浑身疑点的人想要在公安系统内生存下去根本不可能。黎纵很想问他,既然连战友都不能信任,为什么要留下来?到底有什么苦衷让他非留下来不可?他说出来或许黎纵还能帮他一把……
可是余霆不会相信任何人,更不会相信他,余霆只会警惕地盯着他的脸,就像现在一样,告诉他:“我的事不用你管。”
黎纵叹了口气,静谧的空间里,浓厚的气音让他的声线沉重而疲倦:“余霆。”
他迎着余霆的目光:“我不知道你过去经历过什么,但人始终要向前看,你总不能时时刻刻都拿刀尖对准身边的人,你知道吗你这样就像一只刺猬?”
余霆的目光警惕而倔强。
“每个卧底回归都会面对争议和猜忌,大家都确实在提防你,排斥你,你如果不去证明自己,不去争取,不去解释,不去融入你就永远过不了正常人的生活,明白吗?”
黎纵越说越快,他停顿下来,微微吁了口气缓解心里的焦虑。
此时,在他低下头去的那短短几秒,余霆紧绷的神色悄无声息地裂开了一条缝。
黎纵重新调整了一下语速:“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跟你说这些,你……你就理解成我吃饱了撑的,喝假酒喝大了,刚才那些问题你也不用回答,你不想说我就以后就不问了,但我希望…”他坚定地看进余霆的眼睛里,“希望你有一天可以试着敞开心扉,人不能永远做刺猬。”
黎纵回视着余霆冷冰冰的目光,他看到余霆眼神的闪烁,他知道,余霆想说。
可最终余霆还是移开了眼。
黎纵的眼神充满强劲的穿透力,坚定得仿佛熔铁炉里淬成的钢,带着鼓舞人心的力量,像一道光,可惜……
可惜他是049的徒弟,是杨维平的徒弟。余霆无时无刻不在提醒自己。
余霆闭上了眼,好不容易才被黎纵撕开的缺口又被无形的防备回填铺满,距离感层层叠加,黎纵已经无话可说。
可该说的不该说的都说了,大概是那半瓶假酒作祟,黎纵的头越发沉重,他重重地皱了皱眉,良久后,才轻拍了余霆的手背,起身径直走出门。
他就不该来。黎纵现在脑子更乱了,原本只是几根稻草在他心里纠缠,现在是有一团毛线在他的脑子里打架,余霆的性向没有搞清楚,他和俞枫的关联也没有套出半分,还说那么多莫名其妙过激的话,不但吵了一架,还差点打起来……
他竟然把逼问嫌疑犯的那套用在余霆身上,还用得一塌糊涂,简直惨不忍睹。还不知道余霆是不是会记仇的人。
黎纵回到房里,重重地把自己砸在床上,他感觉太阳穴都快炸开了。
……
可能那半瓶酒真的是劣质假酒,黎纵的太阳穴被针扎了一样难受,他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睡着的,反正最后一次看时间是凌晨4点。
他早上起床出门的时候,余霆已经不在房间里了。下楼去问了一圈才知道,余霆5点就出去晨跑了,中途回来了一趟,换了衣服又出门了,估计是去公安局了。
很显然,余霆是打车走的,黎纵从裤兜里掏出车钥匙,自己一个人开车到了公安局。
他一走进人来人往的刑侦办公区,刘平平就放下了手头的事情,跟身边的民警简单地交代了几句,迎面小跑过来,一副中了双色球的表情:“黎支队,案子有进展了,王辛玄有消息了!!”
黎纵环视了一圈,问:“余霆在哪?”
刘平平:“噢,余警官和马组长去搜王辛玄的家了,这会儿早就到现场了。”
早就到现场了!?
他是来得多早?
黎纵看了一眼表,还不到八点。他收回思绪,想着王辛玄肯定不会在自己的房子里坐以待毙了,直接问刘平平:“王辛玄跑路了?”
“早跑了。”黎纵阔步朝简衡的临时办公室走去,刘平平跟在大步跟上他,“我们网侦的同事在暗网里接到了匿名举报,举报人提供一系列王辛玄在二十七号出现在横河码头的照片,还有近几日王辛玄疑似在綝州活动的证据。”
暗网……也就是非正规来源渠道。
黎纵边走边问:“消息可靠吗?”
刘平平一点头:“是教化场。”
黎纵脚下骤然一滞——教化场?
提起“教化场”,全国警务圈都不陌生。那是近十年来活跃在全国刑侦和缉毒圈暗层里的一群人,“教化场”是网友给他们取的代号,而实际上他们并非团体,他们是来自全国各地,无数个不同的个人。
十年前,黎纵大学毕业入行时正赶上当时的‘低价毒品热潮’,教化场就是在那个时候横空出世。当时在社会上掀起了不小的风波,一些被毒品迫害的家庭开始盲目混入贩毒场所,举着正义的高杆跟毒贩冲撞,还带动了崇尚英雄主义的青春期学生争相效仿,迅速形成了潮流,宣誓要将法律制裁不了的罪人一一铲除。
引起的后果不亚于变法起义,导致短短一个月内社会大面积非正常死亡、失踪案件的频率直线飘红。
一时间社会秩序混乱,影响极其恶劣。无奈之下,警方只能将“教化场”列为非法组织,在网络和社会上进行全面镇压。终于,经过警政双方长达数月的努力,“教化场热潮”逐渐平息下去,但仍然有极少部分拥有反侦查技术的“教化场”在暗处活跃,持续至今。
这十年间他们也逐渐收敛锋芒,不再像当初那么激进,改成了通过很多公开与非公开的渠道匿名向警方检具,协助警方破获了上百起刑案,有时候是公用设备打出的电话或者email,有时候是直接黑进警察的游戏后台发私信。
时隔多年,教化场依旧偶尔出现在警方的视野中,消息情报精准无误,他们就像法律之外的一层正义的渔网,来无影去无踪,不着痕迹。不过根据近几年的数据显示,他们的活动范围都在京三省一带,因而推测他们可能已经由“个人”形成了“组织”。
黎纵阔步走进刑侦办公室,迎面接过了简衡递过来的一沓资料。教化场同网侦的聊天记录、照片一应俱全。
简横拿着平板电脑,衬衣熨贴地往小白板前一站,抄起记号笔在一串‘英勇的战士们福泽长存’上做了重点标记:“纵哥,这次跟以往一样,教化场上来第一时间自报家门,并问候警方,我刚刚跟綝州那边联系了,准备撒网抓捕王辛玄。王辛玄在谭山的房子也已经找到,房产登记在他二奶的名下,我已经让老马和余霆他们先过去了。”
黎纵用激光笔一指王辛玄二奶的名字:“这个二奶招了吗?”
简衡摇头:“半个小时前我们的人在市立医院找到这个女人,她正在妇科准备打胎,哭着说王辛玄是个负心汉,现在还在医院闹。”
黎纵:“老马和余霆他们呢?查出什么了?”
简衡:“王辛玄把房子搬空了,值钱的东西都没了,技侦还在卧室的地缝里,厨房的灶台和冰箱,还有浴室的排水口都验出了赛神仙的残留,这是现场传来的照片。”
黎纵支着两条大长腿,半坐在会议桌上,刷刷刷地翻看了一遍照片。照片上可以看出整个房子几乎已经空空如也,四处拉满了警戒线,地方放满了物证标记,他道:“王辛玄肯定是卷了毒资跑了先给他的二奶做个详细的毒检,如果涉毒就监督她打胎。”
“如果涉毒孩子肯定不能生下来。”简衡说,“现在谭山这边的事还没结束,市局那边怎么办?”
綝州禁毒和刑侦的一二把手都在谭山,王辛玄现在逃去綝州,市局估计正乱得够呛。黎纵沉吟了片刻,道:“简衡,帮我订两张中午回綝州的高铁票。”
“今天中午?”
“嗯。”黎纵敛眉,撑着桌沿的指节轻点着桌面,像是在沉思什么。
黎纵要订两张票,一张肯定是给他自己的,简衡正要问另一张票订给谁,就听黎纵说:“老马的侦查经验丰富,和你又是老搭档,让他留下来配合你,有情况及时联络。”
简衡不由分说地点开了铁路售票窗口:“今天周末,班次人数爆满,只有二等座有位置,而且座位都没有挨在一起。”
黎纵神色严厉:“订。”
座位分开又不是什么大事,到时候跟群众交流一下换个座位就行。
第20章 “加油!小英雄!”
想象总是美好的。
中午十二点整,黎纵和余霆一个从局里出发,一个从王辛玄家现场出发,一前一后坐上了回綝州的C6649次高铁。
黎纵本想着利用车上的一个半小时,再跟余霆好好谈谈,这次的对话他打了半天的草稿,觉得自己应该先道歉,台词都想好了——余霆啊,昨天晚上的事儿对不住,咱们认识也没多长时间,确实没资格把手伸得太长,不该对你的人生经历和终身大事说三道四,都怪那半瓶劣质酒太上头,你全就当我抽风了,成吗?
诚心诚意,言简意赅,绝对发自肺腑。
可是坐在余霆身边的恰好是一对情侣。打从一坐下就打情骂俏,又亲又抱,黎纵好意思过去提换座吗?
黎纵假模假样地举着一份快车日报,眼神有意无意地往余霆的方向瞟,心里头像猫抓一样。
余霆倒是自始至终带着耳机,望着窗外,像完全不被昨晚的口角影响。这让黎纵更捉摸不透了。
不行!黎纵必须再去试探试探!
黎纵旁边坐了个穿蜘蛛侠衣服的小孩,小胖子胆子够大,一个人坐高铁一点不害怕,正在抱着游戏机打得正嗨。
黎纵用胳膊肘撞了他一下:“小子。”
小胖子撩了他一眼。
“小子,帮叔叔个事儿。”黎纵埋下头,压低嗓门,“办好了叔叔给你买棒棒糖吃。”
小胖子从包里摸出了根棒棒糖,往嘴里一塞,继续打游戏:“我妈说了,请你吃东西的陌生人都是坏东西。”
呦。小孩儿挺有防范意识,他又说:“那这样,叔叔给你钱,你自己买,行不行?”
“不行。”小胖子挪开了一点距离,“我老师说少先队员不能随便拿别人的钱。”
嘿。这小子还这么有节操。黎纵又拐了他一下:“那你老师有没有说过少先队员要助人为乐?”
小胖子翻着白眼看着他,僵持了一会儿,不耐烦地说:“行吧行吧,要我怎么帮你。”
黎纵嘻嘻一笑:“看到那边的大哥哥了吗?”
“哪个啊?”
“最帅的那个。”
“戴耳机的那个吗?”
“就是他。”黎纵说,“你去跟他换个座位。”
“不行。”小胖子果断拒绝,埋头又要开始打游戏。
黎纵一把抢过他的游戏机,哑着嗓子训斥:“不是乐于助人吗,少先队员怎么能说话不算话!”
小胖子不耐烦道:“他旁边那两个人在亲嘴,爸爸说小孩子不能看这些,我不去!”
黎纵起急:“你把眼睛闭上不就行了,再说了你是小孩子,你一过去他们就不好意思亲了。”
“切。”小胖子人小鬼大,“那他们肯定会诅咒我,我才不去。”
现在的小孩子真的是一点都不好骗,黎纵只有使出绝招了。
“小子,过来点,给你看个好东西。”黎纵神神秘秘地把风衣外套拉开一条缝,亮出了一颗金闪闪的警徽。
小胖子两眼一放光,张着喉咙就要开始喊,黎纵赶紧捂住他的嘴巴:“不能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