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社稷山河剑-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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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哦……”倾风恍然受教,频频点头道,“确有所耳闻。”
  山羊胡措词间暗带不屑,昂首张狂道:“他曾随我主修习,可惜未能成为我主的弟子,后自愿为我主护道,如今姑且可以算是我主帐下的一位能人。本是没资格进这主殿的,不过我主既是来界南传道,念其劳苦功高,还是将他摆了进来。”
  “他不是刑妖司的人吗?怎成了你主的门人?”倾风好奇道,“不曾听说过啊?”
  山羊胡斜睨一眼:“此等隐秘你自然不知。不要多问。”
  倾风谦卑应是,往前走了一步,顿足回忆道:“说起陈冀,又说到大妖,我听师父提过一两件玩笑事。”
  “传闻有只黄鸟,拿着神兽酸与留下的尸骨,非说自己是上古妖兽的血脉,在东城山区作乱,掠杀路人,结果被陈冀一剑制服,拔光了鸟毛,悬挂在高枝之上受日晒之刑。陈冀回界南的路上,又碰上了一只狐狸,也很有意思……”
  倾风说得不急不缓,目光往那高台上的金像浅淡一扫,唇角带着丝讥讽的笑意:“那狐妖生有三条尾巴,该是狐族的天骄。蛮横拦着陈冀说要试剑,被陈冀当做黄鸟的同伙砍断了一条。狐妖心生怨怼,想偷陈冀身上的东西,结果又被砍断了一条。不知如今已修出几条尾巴。总不会变成一只无尾的狐狸了吧?”
  山羊胡没有应声,自她说到一半时胸膛就开始起伏不定,两手局促地摆在身侧。
  默然良久,腹中压了满腔无名气,才终于憋出一句话:“不错!这般人物,也只能做我主的一个看门人,你可知我主的厉害了吧?”
  这都能硬着头皮接下去。
  倾风由衷钦佩地抱了下拳,再指向左面高台下方,那个半跪着不敢抬头的泥人,问:“敢问道友,这个又是谁?”
  山羊胡径直上前,拍了拍那泥人的头,将方才那点遗留的窘迫隐去,摆出比原先更为傲然的态势,介绍道:“她是陈冀的弟子,随陈冀戍卫边地,勉强能在我主面前露个脸。不过尚不能直视我主,因此在门前跪迎宾客。”
  倾风歪着头端详须臾,困惑道:“这人的脸好奇怪啊。”
  山羊胡飞速接话侃侃而谈,对这类轶事传闻极为了解:“这你就不懂了吧?她脸上戴着的这个面具,可是上古妖兽举父的头骨,由人族大能打造,流传至今。传闻即可以震慑妖兽,也可以压制妖力。”
  倾风摇头评价道:“这样说来,此人大抵没什么真本事,还得靠法宝外力才能震慑妖兽。”
  “你胡说些什么!小儿不懂莫要胡言!”遭她一句奚落,山羊胡反倒生气了,好似此番受辱的人是自己,当即什么出尘高洁的神采都忘了伪装,吹胡子瞪眼地同她争辩,“此人在界南的恶名可是比她师父还要昭著!被她擒到刑妖司的妖怪没有一百也有九十。如今人境还有多少真正的妖怪?你去刑妖司的大牢里随便喊上一句她的名字,莫说用到面骨,单凭她自己的声名便能震慑寻常的小妖!凭你这样的小儿也敢小瞧她?她反手一剑,就能将你刺进六尺黄土!”
  倾风不信,无辜地问:“那她可有领悟什么大妖遗泽?是有移山之能还是平海之力?”
  “你在做什么春秋大梦!”
  山羊胡只觉同她说话甚感疲惫,这人仅懂皮毛又爱口出狂言,说的每句话都叫他哽得难受。
  “你就算是把白泽拉过来,他也不能翻动一方天地啊!”
  他喘了口气,脸上尽是敷衍,一只手仍按在泥像的脑袋上,视线缓慢游移:“不与你说了,若你真能入我主门下,这些你自会知晓。先去台前割腕血祭,我来教你经……”
  目光转到倾风脸上时,对方恰从腰间举起一面灰白色的面骨,扣在了脸上。
  外形棱角皆似曾相识。
  未完的声音戛然而止。
  作者有话说:
  女主原本的名字定的是青锋,取自“抚剑长号归去也,千山风雨啸青锋。”意为如剑一般锋锐坚毅。但是基友说不好听。
  于是起了谐音,倾风,恰好跟后面师父给她的批语相合(具体不剧透了)


第2章 剑出山河
  (这几位少侠是从京城的刑妖司远道赶来)
  山羊胡的身躯如根生在原地,一动不动,只转动着瞳孔在倾风与泥像之间反复比对。
  然而尖锐的獠牙、外突的耳骨,无不互相对应。
  他第一次发觉这泥像做得逼真,叫他连自欺欺人的指望都被灭了个一干二净。
  对面的人不声不语,只两手环胸,气定神闲地看着他。
  山羊胡忍受不住,眼皮艰难向上撩动,朝对方的目光撞了上去。
  殿内的烛火照不透倾风的眼睛,那具面骨黑洞洞的双目,带着种阴怖森凉的气息笼在山羊胡身上。
  只窥觑了一瞬,山羊胡便全然忘了倾风本来的面貌,眼里心里都是那戾气深重的白骨模样。
  举父残留的妖力,与倾风自身释放出的威势,同在打磨他的理智,切割他的胆气。
  瞳孔颤动间,他大脑里时而空白,时而是山呼海啸的尖叫。
  夜寂得死沉,寂得惊骇。
  就在连高空的风都几被夜色凝住的当头,倾风那句懒散开口的哂笑,无异于雷霆般在殿内落下,惊得山羊胡寒毛陡然直立。
  “你试试看,你跑不跑得掉。”
  山羊胡的右脚已经踮起来了,身体也朝门口侧了大半,闻言权衡了不到一息,足尖立转,熟练地跪在地上,两手高举情真意切地呐喊:“大侠饶命啊!小妖其实也是被掠来的,小妖没杀过人!”
  倾风叫他吼得耳朵发疼,别了下脸:“我都进你家门了,你还想去哪儿?”
  山羊胡战战兢兢,每个字都说得发虚,却依旧油腔滑调:“小妖不敢,小妖只是想拜得端正些……”
  “呵。”
  倾风低笑一声,走向殿中的供桌,将上面的果盘与香烛往边上一推,十分大逆不道地坐了上去。
  摘了面骨,顺道抄过个苹果放在鼻尖闻了一下,确认还新鲜,用衣袖粗糙擦拭两遍,直接吃了起来。
  “我哪敢受你跪拜?在你主面前,我只配跪在地上迎客。”
  山羊胡随着她走动不停调整姿势,将“跪得端正”践行到底,听见倾风在上头阴阳怪气,眼泪都要呛出来。
  “是我跪在地上迎客!大侠请受我叩拜!”
  他挺起身行礼时,瞥见一侧的泥人。
  为了以示羞辱,这泥人的身高特意往矮了做,看着五短三粗。
  山羊胡舌根发苦,悔不当初,立即将头伏得更低,跪得更矮,不敢高过泥像,裹着哭腔道:“大侠请不要与我计较!小妖都是被逼的!方才说的每一句都不是小妖的真心!小妖向来崇敬您的品行,无奈身不由己!”
  倾风拖着长音“哦”了声:“连我师父都是你主的看门狗,谁敢逼你?”
  “小妖从没说过尊师是看门狗!小妖说的是门人!小妖才是那只看门狗!”
  山羊胡吓得耳朵都冒了出来,赶忙用双手捂住,不待倾风逼问,便自发将幕后人给卖了。
  “是……是那贼狐狸!那贼狐狸记恨二位英雄,才行此般故意折辱,小妖曾出言劝说过,反被他恼羞成怒打了一掌。饶是如此,小妖也万不敢!说这样犯上作乱的话!”
  这段溜须拍马的表演倾风都快听不下去,好笑道:“小黄狗,你到底有没有出息?我师父人又不在,你连羞辱他的话还要收着说?”
  犬妖刚要顺势说点肺腑之言,倾风幽幽接了半句:“对我倒是不留情面。看来师父说得对,我做事还是不够狠辣,当学会立威。”
  犬妖鼓着胸膛正要开口,叫她惊得一口气行岔,弯下腰干呕起来,边吐边挤出两滴眼泪,水光盈烁地望着倾风,面上写满了乞求。
  ……她真是什么都没做。
  倾风没料到这犬妖如此怯懦,丢了手里的果核,无奈道:“罢了罢了。此事暂不与你计较。”
  犬妖忙感动拜谢,被吓飞的魂也总算回了原处。
  倾风拍拍底下的供桌:“说起来,你这座云观……”
  犬妖会意道:“不是妖域,是那贼狐狸偷来的法宝!也不是个道观,此地景象皆是虚幻,是用深海蚌精的壳做成的蜃楼!唯有外头这张供桌,以及里面那间客舍是真的。”
  倾风略一点头,续问道:“他要那么多活人的血做什么?”
  犬妖一股脑地将自己所知往外倾倒,势要与方才还恭顺高呼的“我主”撇清干系,情绪激动道:“小妖知道的也不是很清楚,该是那贼狐狸偷了不止一件法宝,除却这座蜃楼,最重要的是一面镜子。”
  “听贼狐狸自己讲,那镜子是瑞兽白泽……自然不是现在那位坐镇刑妖司的白泽!是许久以前的某位大妖白泽,其死后尸骨溶于山脉。又过了数百年,与地脉的灵气相合凝出一面镜子,持宝人将其名为万生三相镜。后几经辗转下落不明,最后到了贼狐狸手里。”
  倾风沉吟片刻,认真说:“这宝贝,似乎是我陈家的东西。”
  犬妖嘴唇抽搐,心里骂她卑鄙,嘴上连连附和:“定然是那厚颜无耻的贼狐狸从陈氏的家宅偷出来的!我与其他几位同伴可为大侠作证!”
  倾风颔首,面不改色道:“这镜子有什么妙用?听名字就很是不凡。”
  犬妖暗嘲道那不是你家的东西吗?舔了舔干涩的嘴唇,扯出笑脸回答:“不知。那贼狐狸也驱用不了这等至宝,可不知从哪儿获知了暂用的秘法,于是命几位小妖在夜里用蜃楼吸引路人,赞活人的气血用以祭祀。”
  他忐忑补充了句:“可是我等真没杀人!就是那贼狐狸也无心杀人!仅取血一碗,天亮就放人走了,大侠可自去查证!”
  倾风轻声慢调地说:“不止是失血一碗吧?那几人神智皆有受损。”
  犬妖琢磨不出她的态度,臊眉耷眼地道:“那……那凡人进入蜃楼,被妖力伤了元气,非我等本愿。”
  紧跟着又补充道:“好在大侠英明!早早发现……”
  倾风懒得听他长篇废话,摸着自己耳后回忆片晌,兀自感慨了句:“这么多年过去,这狐狸修为有无长进尚且不知,看来偷东西的本领倒是精进了不少。若是如今再去偷我师父,说不定还真能叫他得手。”
  犬妖与她同仇敌忾,话锋一转咬牙切齿地唾骂:“那贼狐狸无耻至极!专行偷窃这般不义之事,刑妖司该将他押送到京城关押百年,鞭笞受刑……”
  倾风打断他:“狐妖现在何处?”
  “不知。”犬妖担心她不信,语速飞快道,“这蜃楼是由他控制,在人境隐匿飘荡,近天亮时才会被他召回。他不让我等跟随,只有献过血的人族,才可进后面那间客舍。待他取完血,再由他将人送回去。”
  他叨叨着:“我自然是想替大侠出这血的……”
  倾风跳下桌,在供桌上找到那个盛血的瓷碗,拿起边上的匕首,于手心迅速划了一道。捏紧拳头,挤压着血液快速流出。
  犬妖伸长了脖子观察碗里的血,见已有小半碗,便阻止道:“可、可以了。”
  倾风收回手,捏起衣角随意擦干,见血止住,抬抬下巴,示意他带路。
  犬妖才从地上爬起来,低眉顺眼地领她过去。
  后屋的客舍极为简陋,仅有两扇窗户,摆了几套桌椅,空空荡荡。
  寻常的百姓在大殿里熏了那么久的迷香,早已头晕脑胀,也在意不了这些细枝末节。犬妖都是直接将人丢在地上让他们睡一晚上。
  他躬身后退让出位置,看着倾风缓步走进去。不坐正中,也不坐窗边,反坐在最潮湿的墙角。心说刑妖司的人果然与众不同。
  倾风目光散乱地在屋内晃了一圈,翘起腿支使道:“你继续去外面守观,莫叫狐妖生出警觉。待此行事了,我会向刑妖司替你说清。可你若再敢引人进来坑害,别怪我打断你的狗腿。”
  犬妖弯低了腰:“不敢,不敢!”
  他收好自己的耳朵,长吁一口气,恢复了第一次见面时仙气飘飘的外形,又谦恭鞠了一躬,关门离开。
  倾风静听片刻,确定屋外无人,身体放松地往椅背一靠,没有正形地坐着,等今日天亮。
  刚阖眼没多久,一阵错落的脚步声再次传来,还有数人彼此交谈的声响。
  倾风坐正,尚来不及皱眉,就见犬妖顶着张饱受摧残的脸推开一条门缝,冲她露出个比哭还难看的表情,语带悲戚道:“就……就……是刑妖司的人非要进来。”
  倾风讶然。见他衣衫凌乱,形容狼狈,还小心将两脚藏在门外,斜着身子同她禀报,又觉得有些诙谐。
  犬妖未等到倾风回话,身后的人已没了耐性,拎着他的衣领将他掀开,顾自走进屋来。
  犬妖不敢入内,扯着嗓子在外面喊话:“这几位少侠是从京城的刑妖司远道赶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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