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社稷山河剑-第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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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出去走走,你记得吃饭。下午带你去见先生,不要去别的地方乱逛。”
  院落空了下来,倾风以为他是睹物思人,没有追问。拿起扫把清理了一下落叶,就听见外头有人敲门。打开一看,见又是林别叙。
  他视线朝倾风身后转了半圈,问:“陈师叔呢?”
  “不在。”
  “哦。”林别叙今天穿的是一身白,倾风以为他该一同参加过祭祀才对,却听他问,“我要去英魂殿,你要不要一起?”
  倾风不明所以:“不是说,不是刑妖司的人不能进去吗?”
  “没有这样的规矩。”林别叙主动侧步一退,做了个请的手势,“一道吧。我猜,会有你感兴趣的事情。”


第23章 剑出山河
  (还是尚有一股意气,敢一剑荡清浊。)
  倾风心中疑窦丛生; 盯着林别叙审视半晌。可惜这人的表现向来是完美无缺,他不愿意透露的事情,任谁也读不出分毫。
  倾风便放下扫帚; 随他走了出去。
  春季雨水充足,空气潮湿。今日就是阴云,没有昨日的明媚。乌云沉沉下压,可待过了这一片山峰,在前面地界,天又晴得碧蓝。
  倾风走到一半; 从路边的林子里顺手折了根树枝下来,摘掉上面的叶子,调整成趁手的长度。又弯下腰在地上挑拣了几块大小合适的石头,分别藏在袖口、腰间,好在必要时分出其不意。
  林别叙静静看她动作,笑着说:“见你这样是要去打架的。”
  倾风反问:“你不是来找我去打架的?”
  昨日柳随月几次阻拦不想她去英魂殿,今日林别叙又亲自过来请,料想里面是有什么乾坤,等她出场才能凑出一局好戏。
  哪有比打架更好看的戏?
  不过毕竟是刑妖司; 带剑去太明显了,事后不好找借口。备几块石头而已; 不是合情合理?
  林别叙抬起手,掐着两根手指:“我今日早晨给你算了一卦……”
  “你不必给我算卦!”倾风打断了他; 将树枝插到腰后; “我没兴趣!”
  林别叙非要做同他那张脸不相称的事情; 讨人厌地道:“我只是想提醒你。不吉。你要做什么决定之前; 可先想想。”
  倾风“啧”了一声; 烦躁道:“你不给我算; 我每日都是大吉!”
  倾风不喜拖沓,赶路风风火火,转眼已到英魂殿。
  年轻一辈的弟子们还在殿外排队,等着入内祭拜。檀香的味道浓得呛人,同那弯曲的队伍一样,一直散到了长阶旁。
  柳随月立在大殿门口,手里抓着一捧点燃的香,脸庞蒙在缭绕的烟雾中,见人过来就分三根。
  她张大嘴长长打了个哈欠,麻木地重复着相同的动作,忽然察觉身边有人靠近,眼也不看,抬手就拦:“排队啊。”
  对方将她手臂按下时,她才发现来人是倾风。早起的困顿陡然被吓得一干二净,魂魄都要飞出去了,几乎是条件反射地朝里殿某个方向扫了一眼,等回过神,又僵硬得一个急转,把脖颈掰正回来。
  柳随月扯出一个笑容试图蒙混过去,可倾风哪那么没眼色,一脚踩着门槛,上半身前倾探入殿内,已看清了她几次想阻止的东西。
  英魂殿内的牌位虽主要是按辈分进行排放,可陈氏族人的灵牌大多都置于左侧。一排排刻着“陈”字的灵位最前面,有一个名字格格不入得醒目。
  纪怀故那三个大字仿佛是吃人血肉的怪物,端放在那儿,张牙舞爪、耀武扬威。
  倾风不知是谁故意做的安排,其险恶的用意她已领会得一清二楚。
  纪怀故死在界南,亡于倾风,可他要往后所有给陈氏祭拜的人,都一同给纪怀故上柱香。若是后辈在祖宗前跪下磕头,也得对纪怀故屈膝。
  今早陈冀过来参加祭祀,见到这一面墙的灵位,是上了香还是叩了首?
  怎么没直接劈了那块牌!一把火将它烧了!
  倾风气得两眼通红,手指脊背都发着抖,粗重几个呼吸,却狰狞地笑了出来:“好啊,好!”
  柳随月生怕她被激得失了理智,真去砸了殿里的东西,那是要出大事的。刚开口说了一个字,倾风反手一挥,将她握着的香全部打到地上。
  火光在地上飞溅,周围一圈的人都朝后跳了开来。
  后方静候的弟子们顿时骚动不止,出列喝道:“谁敢在英魂殿前面闹事!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吗?”
  “英魂殿?”倾风咬着后牙槽,一字一句从喉咙深处挤出来,恨极道,“这地方真是平白脏了!”
  众人闻听此话,脸色剧变:“你在胡说什么!你这是大不敬!”
  殿内主事的人走出来,厉声质问道:“你在做什么?”
  倾风抬袖粗暴在脸上一抹,擦去眼中的湿意,指着殿内嘶声问:“那牌位是谁摆的?”
  “我摆的,怎么了?”那人傲然站在殿内,露出了然神色,“原来你就是陈冀捡回来的那个孩子,他没教你规矩吗?英魂殿前,休得无状!要么进来叩拜,要么滚!”
  他欣赏着倾风的愤怒,又不满足于此,于是轻描淡写地往里面添柴加火,好看到倾风失控癫狂的样子。抬手指着一侧的蒲团,说:“陈冀今天也来了,你师父进这英魂殿,都要恭恭敬敬下跪行礼,你算是个什么东西?”
  天光灰暗,烛火橙黄,内外的光色交加在那中年男人的脸上,纵然他原本眉目清秀,落在倾风眼里也只剩面目可憎。
  倾风生平从未有过这种理智近乎崩断的狂躁,感觉每一次呼吸都是滚烫的火气,脑海中反复出现着剑刃银光出鞘的画面。
  手指上的每一根筋脉都在狂跳,都在叫嚣:握剑,杀人!
  只要剑刃一斜,刺进他的血肉,割断他的脖子,那浓勃深沉的积愤和邪意暴戾的杀气就可以缓解。
  满脑子都是血腥的戾气!
  而倾风的面色越是阴冷,越是凶狠,男人的表情就越是畅快。
  他轻蔑地抬起头,注视着她在疯狂的边缘挣扎拉扯,自我折磨。手中也已握紧了剑,只等她出手。
  外面的人听见这些话还意识不到什么,柳随月吓得心跳都快停了。又不敢再去劝哪一方,见林别叙还在一旁一动不动,脑子胀得发疼,慌乱道:“别叙师兄,你为何要带她过来啊!”
  林别叙敛眉不笑的时候,柳随月看着他也是会害怕的。
  因为他一抛却亲近随和的假象,整个人便犹如深不见底的暗渊,叫人琢磨不透。你注视着他的眼睛,也不知他是喜是怒,是恶是善。
  就好似他此时唇角是上扬的,眼中却不盛笑意,晦涩迷离,语气幽深地道:“而今的刑妖司,人人谨慎,人人知进退,人人顾全大局,人人说难言之隐。我就想知道,是根断源绝、痼疾难医了,还是尚有一股意气,敢一剑荡清浊。”
  柳随月被震得说不出话。
  倾风深吸一口气,到底是克制住了,退出大殿,高声道:“纪怀故是我所杀,我亲手杀的,他该死!你们既要将他摆进殿里,那就把我陈氏的灵位都请出来!与他共处一殿,我陈氏不受此辱!”
  男人朝前走近一步:“笑话?你说的话能代表得了陈氏?陈冀都没开这口,你以什么身份站在殿前大放厥词?你别忘了,你根本不姓陈!”
  倾风问:“你姓什么?”
  男人:“记住,我姓赵!”
  倾风骂道:“我管你姓赵姓狗,你跟纪怀故是什么关系!”
  男人勃然大怒:“你这野种,胆敢放肆!”
  “放肆?我是不惧坦荡示人的,你敢吗?拿捏?你凭什么拿捏我?你不知道我是个疯子吗?”
  倾风环顾一圈,眼前晃过各种错愕的脸。一时头重脚轻,浑身有种奇怪的眩晕感。
  说出的每个字都带着毫无顾忌的刀,又有着淋漓的痛快。
  “纪钦明死了儿子都不敢找我追究,你们要是夹着尾巴做人,我留你三分薄面。你们敢到我面前犬吠,我就同你们撕个鱼死网破!”
  不留余地,粉碎个一干二净才好!
  就不必陈冀为她忍这屈辱,受这诘难。
  她抬手高指:“今日,这英魂殿内,要么把纪怀故的牌位给我扔出去,要么把我陈氏的先辈请出来!当是我看错这刑妖司,这座大殿,往后就去装你们朝廷的脏污!”
  “简直找死!”
  男人眼神发狠,剑光剑吟一并出鞘,随他身影急速俯冲而来。


第24章 剑出山河
  (我现在就去找先生,你敢来,就与我一道。)
  倾风身上只有一截新折的木枝; 她抄在手里顺势一挡,那纤细的枝条便被雪色的剑光劈断,剩下不足一指长; 被倾风滑稽地握在手里。
  柳随月忿然作色,也不管他是长辈,指名大骂:“好无耻!赵宽为,你欺负小辈就算了,居然还带兵器!”
  人群早已轰然散开,自觉退到空地边缘; 围成一圈看场内剑光涌动。
  见赵宽为手持兵器还招招杀机,亦是咋舌。这哪里是教训,分明是脸面借口都抛了个干净,要当众强杀倾风。连贼寇小人都不屑此举。
  几名弟子见势不妙,拔腿去山上报信,疾声高呼:“打起来了!英魂殿打起来!赵宽为师叔要杀人了!”
  赵宽为虽受众人迎面唾弃,手上剑势却未收敛。振臂抖腕,道道剑光在空中飞旋。
  他剑术极其华丽,施展开后; 乍一眼看去,只觉空中舞动之处俱是虚影剑气。
  尤其他剑身上有道隐约的暗芒; 就算今日天色昏蒙,角度变化间; 也会折射出薄冰一样的透盈微光; 让他招式更加眼花缭乱。
  好在倾风身形灵动; 如点水浮萍及时后退; 避开了他最先的几剑。
  因开场不利; 手无寸铁; 只能再避再退,不过呼吸间,就从英魂殿的门口躲至长阶边缘。
  几次剑刃险险从脸侧擦过,仔细听来,还有银瓶乍破的冰裂之声。
  居然是连妖力也用上了。
  见他做得这般狠绝,不加掩饰,倾风算开了眼界:“真是一脉相承的不要脸。身上的狗皮仔细披紧了——”
  她右脚踩中石阶边缘时,猛地一定,腰腹骤然发力,身形从略微后仰,鬼魅般地往侧面转去。
  看似仓促的一掌往前拍去,正中对方急晃的剑身,那刚猛的劲道竟被她直接拍了回去。
  长剑一滞,发出震荡的嗡鸣,赵宽为尚来不及收剑,倾风又抓住他手臂往下一掀——
  喝厉声随之暴起:“别让我撕了它!”
  二人一同落到了阶梯上。
  再站定时一上一下,倾风抢到了上风。
  他们对招实在太快,旁观者屏气凝神,跟上都略显困难,更别说出手相帮。
  见人打上了山道,又一窝蜂地赶过去。
  跑得快的人险些被迎面飞来的剑气误伤,仓惶一个后仰,被身后的人潮及时接住。
  现场闹声汹汹,尽是聒噪的呼喊。
  等他们再次站稳,朝下方张望,局势已然逆转。
  赵宽为被倾风拳风鞭腿地攻下十几层台阶,撑在身前的剑光虽纵横交织,却颇为凌乱,屡次被倾风看穿,任意在他剑光中来去穿行。
  相比起赵宽为的剑术花哨刁钻,倾风的每次出手都直白而尖锐,更有种不要命的狠辣。
  她要取赵宽为的命门,那一掌破开剑风也一定要取,非逼得赵宽为回挡后退。且气势雄浑,短短几招就让他方寸大乱。
  众人皆被她逍遥的身姿与悍然的打法震撼得张口结舌,暗惊之时心也沉沉下坠,有种面对无形高山的自惭形秽。
  赵宽为绝不是等闲之辈,这样的距离,他们连赵宽为现下出的是哪一剑都辩不清楚。倾风年龄同他们相差无几,却可以赤手空拳地压着他打!那武学的造诣该何其精深?
  那落差感尚未整理清楚,前方的胜负已要分晓。
  倾风顺利近身,左手直接扼住赵宽为握剑的手腕,两记手刀劈在后者关节处,击得他五指一松长剑垂落。
  紧跟着右手肘击将人撞飞,左手向后一捞,将悬在半空的剑接在手里。
  手腕轻转,挽了个剑花,不等赵宽为起身,长剑已架上他的脖颈。
  剑声一停,霎时间,天地都仿佛静了。
  前后不过几句话的功夫,这场由赵宽为挑起的打斗便结束了。
  后方的弟子们却仍是不敢上前,只能伸长了脖子,向下方查看。
  赵宽为笃定她不敢当众杀自己,一手捂着胸口,顶着剑刃便要起身。
  可那冷剑居然岿然不动,顺着他的动作锋利地割进他的皮肤,鲜血顷刻破出伤口,汹涌流下,染湿他的衣袍。
  赵宽为身形僵在原地,抬眸与倾风瞪视,一眼望进对方冰冷漆黑的眼睛,知此人性情乖悖,不合常理,当下不再顽抗,重新缓缓坐下。抬手捂住伤处,试图止住血流。
  倾风自上而下高高俯视着他,轻蔑笑道:“没用的东西,让你一剑你也赢不了。”
  她转过剑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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