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社稷山河剑-第8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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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女人笑道:“小哥也是从妖境来的?模样长得好生俊俏,不如与我回去,由我好好疼你。”
  林别叙将扇子往前一挥,把她故意洒下来的粉尘吹拂出去,随即皱了皱眉,偏头避开什么东西,闪身躲到倾风身后,说:“听闻百幻蝶刚悟道时,本音嘶哑,细若蚊声,还因此在妖境闹出过几个笑话。最是怕火。倾风,不如放把火,直接将她烧了。”
  女人声音冷下来,嗓音立马变得尖细:“我最讨厌别人说我以前的事!”
  林别叙一手按在倾风肩上,转过她的身体,帮她校准方向。因与她靠得太近,说话时的鼻息都喷在倾风耳边,吹得她右耳发热。
  “百幻蝶自海中化形,最善幻术,却也最怕水洗。若是发场大水,便能轻易破除她的妖域。脊背、四肢、脖颈以上,都有外壳遮挡,弱点只在腰腹。身法迟钝,虽长了对翅膀,可手脚笨拙,跑得不快。”
  老头儿听他讲解,醍醐灌顶道:“原来如此,我说她怎么跟个铁桶似的,怎么扎都穿不洞来。你这小子,懂得还挺多啊?”
  女人被他道破软肋,失态怒骂道:“不识好歹!他说的什么屁话,你也拿来当真?一个只敢躲在女人身后的没用东西!这等杂碎,我现下就可一掌拍死他!”
  倾风品出不对味来,回过头道:“你不是要替我挡刀吗?怎么光躲在我身后?”
  林别叙叹道:“刀是可以替你挡,不过这蝴蝶精就算了罢。她想往我身上擦粉,拉我入她迷境。我才不想看她做了什么梦。”
  说完抬手一指,倾风顺着方向刺了过去,还是落空。
  看不见对方身影,打得很没意思。
  有倾风在前面挡着,林别叙不将那女人的狠话放在眼里,坦然自若地转身,端端正正朝老头行了个礼,温声恭敬道:“多谢前辈谬赞。观前辈剑术造诣之精绝,想来便是多年前横扫长空、驭剑如虹的陈氏少主,陈驭空陈先生。今朝相会多有误解,晚辈有失礼节,向先生致歉。”
  谢绝尘等人闻言惊诧不已,亦是抽空与他问了声好。
  老头儿没答,收拾完面前那只小妖,过去将碍事的狐妖给牵了回来,免得倾风要与他周旋,还得帮着林别叙牵制百幻蝶。
  果然是他!
  倾风一直在侧着耳朵偷听,见那老头儿不作反驳,便知林别叙猜中了七八。
  一时是翻涌而上的狂喜:陈冀的兄弟竟还活着,陈氏尚有族人幸存。那当年六万大军的下落,是否也终于要有水落石出的机会?
  一会儿又不合时宜地想,这人是不是有点瞧不起她?
  林别叙见倾风心神恍惚,唇角紧紧抿成一线,面上满是倔强之色,想了想,开口道:“陈师叔,其实今夜还有半个故人……”
  “咳!”倾风猛咳一声,喝断了他的话。
  她还记挂着陈驭空先前那句“算哪门子陈家人”,心里跟堵了块疙瘩似的难受,要在他面前显摆一下自己实力,让他看看什么叫后继有人,再告诉他自己是谁。
  没蜉蝣怎么就不是陈家人了?
  天底下打得过她的屈指可数,难不成她还能给陈氏丢脸?
  陈驭空问:“什么半个故人?”
  倾风憋了口气,自晦暗的光色中捕捉到百幻蝶飞行时留下的一抹隐约彩光,想也不想,以堪比排山倒海的气势扫了过去。
  这次真叫她打中了。
  她这剑出得凌厉,是一种蛮不讲理的强悍,虽不算迎头重击,但也难以阻挡。
  飞在半空的百幻蝶尖叫一声,失去平衡,还没来得及调整,被倾风抓到破绽再次一剑砸到墙上。
  整座破旧客栈随之摇摇欲坠。
  陈驭空吓了一跳,将狐妖的十根指甲斩断了四根。
  倾风回头,大声吼道:“你有没有看清我的剑!”
  “干什么!”陈驭空的房子快被打没了,也吼道,“我眼神不好!有事说事!”
  倾风:“……”


第103章 剑出山河
  (自飘泛中定孤城,于丧乱中平人心)
  以前倾风有什么剑招学不会; 陈冀这没耐心的就会说,他是在舞剑给瞎子看。今日倾风实打实体验了番,却是连以下犯上的心都有了。
  陈驭空催促道:“快些打; 不将这些小喽啰给收拾了,等这扑棱蛾子的粉末起了作用,有你们好受!”
  不过片刻,季酌泉跟袁明便各自拿下一妖。
  季酌泉并未出剑,只用剑鞘顶在对方胸骨,折断了他的手脚; 将人打晕在地。
  袁明同是废去对方手足,再将其抛出屋外。
  陈驭空见他们优柔寡断,不敢杀生,知是一群乳臭未干的小牛犊子,尚做不到斩草除根,也未多说,只笑呵呵地夸赞了句:“几个小娃,身手还算不错。刑妖司这一辈,勉勉强强有些看头。”
  倾风心道; 你又看不见,谈什么看头?
  陈驭空自己出招; 是不留余地的。他在此界与妖族相争十五年,拼的尽是你死我活。干戈仇怨无从消解; 更不必商谈。
  倾风还想让他留狐妖问几句话; 陈驭空手起剑落; 对着正生怯回避的狐妖脖颈刺去; 一击毙命。
  血液飙溅开来; 在墙上留下一道影子; 那狐妖甚至发不出一声痛呼,便扑倒在地。
  陈驭空高抬起手,轻抖剑身,将血珠甩落。
  “还有什么后手?大粉蛾,你学那王八龟缩了几年,今日忽然敢冒头,不是只有这点本事吧?”
  那百幻蝶神出鬼没,此时不知又飞到了何处。虚空中四面八方都是她满含怨毒的声音:“陈驭空,你杀我妖族子民无数,还连累我在这蛮荒之地同你虚耗十五年,待你天亡之期,我定将你抽筋拔骨,以告慰英灵!”
  类似的话,陈驭空耳朵几要听出茧来,不以为意道:“是你们自己要犯到我手上。我陈氏几万族人血洒边地,我还没替他们杀够本,你瞎嚷嚷什么?”
  百幻蝶尖啸出声,其声凄厉,刺得人耳膜发疼。
  倾风单手捂住耳朵,听二人短短对话,心下忽觉一阵悲凉,有种说不出的怅惘。
  地上的血还热着,那蝴蝶精发了疯似地在狭小客栈内低升盘旋,翅膀上扑棱出的粉尘覆在零零星星的血点上,将那抹鲜红变得色彩参差,光怪陆离。
  争斗就是如此了,你进便是我退,我退便是千万人退,哪里还顾得上分辩谁好谁坏。敢有来犯者皆诛杀。
  然而这种已溯不及源头的恩怨,厮杀至这等你死我亡的地步,究竟是在图求什么?
  林别叙突然抓住她手腕,靠在她耳边说:“若是我告诉你,她洒下的这些粉尘价比黄金,你会不会觉得高兴一点?”
  倾风垂首一看地面,可惜夜色冥冥,瞧不见那些金粉。又侧身斜睨林别叙,与他短短对视一眼,将心头那点没用的愁思火速摁灭下去,一眨眼,跟着谑笑道:“这种祸贼,自然要赶紧活捉了她。嫌我人境蛮荒?不如带你去否泰山看看?”
  陈驭空用手背抵着剑身一拭,沉声道:“小娃儿都别动,缩墙角去安分蹲着,见着什么别出手,免得误伤自己人。此獠我来杀。”
  说罢冲着林别叙一抬下巴,问:“那边那个小子,你是什么来历?我居然没看出根脚。”
  林别叙只冲他笑笑,没有作声。
  屋内唯一的那点火光本快要灭了,此时忽然暴涨起来,火龙顺着飞洒的粉尘向上燎烧,转瞬冲至房顶,将众人的脸庞映照得一片亮堂。
  陈驭空见那百幻蝶的妖术已开始施展,而倾风跟林别叙还跟听不懂人话似的在原地干杵着不动,顿时觉得这帮小年轻果然不靠谱。
  关键时刻总爱玩什么年轻气盛,带着比天高的心,拖着比山沉的后腿,好叫人讨厌。
  他面色一冷,语气不善道:“你两个,少在中间碍事!我的剑可不长眼。要与人打情骂俏,赶紧到边上去!”
  倾风挡得住这百幻蝶的幻术侵扰,只是没长一双能夜视的眼,看对方的身影有些朦胧。
  等这蝴蝶精将遍洒的粉尘都浮动起来,妖力丝丝缕缕地牵回自己身上,还顺道点了把照明的妖火,那原本隐匿的位置便如同青天白日里的太阳,暴露得一清二楚。
  陈驭空是凭着直觉判断,倾风却是靠一双眼睛直白地看。
  她见那发须斑白的老汉一寸寸调整着剑尖方向,于旷亮中搜寻蝴蝶精的影踪,动作僵直而迟笨,还觉得他碍事。
  又不好直白说自己能看见,叫那蝴蝶精生出警惕,对他使眼色多半也是无用,只能怪声怪气地说:“眼神不好的人才且退下,别往我剑上撞。”
  陈驭空在这荒凉之地孤身久了,寂寞时只能逗逗妖、遛遛蛾,乍一见到生人是有些欣喜的,也有耐心同他们玩闹片刻,但绝容不得他们在生死关头撒野,高声呵斥道:“你这黄毛丫头,少侥幸打中一剑就好高骛远!这扑棱蛾子要是那么好杀,十五年里我早把她串成串儿绑房梁上撒料了!”
  说着朝她位置偏离一寸刺去一剑,想吓吓倾风,将她逼退。
  倾风余光觑着百幻蝶所在,见那蝴蝶精毫无防备,趁着陈驭空分她心神,旋踵杀去。
  剑势迅如雷霆,寒芒四射,带着秋叶摧落的肃杀之意,直刺对方胸腹,打的也是一个先声夺人。
  待蝴蝶精反应过来,想要躲闪,已是不及,只能弓起腰背,双手交叉作挡,正面硬挨她这一剑。
  这是今日第二次被倾风击中。蝴蝶精本不善战,即便有着坚如磐石的外壳阻挡,还是抑制不住周身血气的激荡,在她剑气绞杀中惨叫一声,撞上身后高墙。
  那削瘦的身影直将墙面破开一个洞去,还未落地,又顽强地飞回来,扒在破败的洞口,朝下方怒骂道:“小畜生!你怎么看得见我!”
  陈驭空一双眼睛用力眯着,终于从那凛凛的剑光中认出一丝故友的痕迹,惊疑道:“这剑,怎么那么眼熟?”
  倾风步步紧逼,杀气震天。脚下轻踏,腾空跃起,剑光高射,如要上冲天去,直向斗牛。
  蝴蝶精迫于她的声势,只敢避其锋芒,身形朝后一倒,退出客栈。
  倾风头也不回地穿过破洞追了出去。
  季酌泉几人正乖顺地靠墙而站,见状心生迟疑,互相使了个眼神,肩并着肩挪动到窗口位置,半蹲在地,小心探出半个脑袋朝外张望。
  惨淡月色下,他们依旧只能看见倾风一人的身影。
  因剑招武得太快,起落翻腾间与冷月星光融为一体,只能看出团团的重影。唯能从剑气嘶鸣声中旁敲侧击出二人当前的战况。
  那锵金铿玉,音节响亮,似钟鼓齐鸣,轰动四方,可见二人正在焦灼。
  陈驭空跳窗出来,执剑在一旁的空地上踱步,审视着倾风的招式,片刻后眉梢微动,眼中华光熠熠,拍手叫好:“不错不错,有摸到我陈氏剑术的精髓。你既走豪放激扬的流派,出剑不必拘束。”
  过了会儿,盘腿坐下,并指作剑,在空中劈砍,絮絮叨叨地说:“唉,哪个半吊子教的你,你这天赋分明更适合同我来学。出招果决,身姿敏捷,练得好了,化如游龙俊鹘,哪个小卒能缠得住你!啧啧,陈冀,不行了啊。”
  语气熟稔亲近,仿佛先前那个出声喝骂的人不是他。
  倾风才发现,厚颜无耻竟然还是他们师门一脉相承的绝学,被陈驭空油头滑脑的几句戏言说得忍不住偏头去看,这一出神,险些出了乱子。
  “看看嘛,看看。”陈驭空拍着大腿,煞有其事地说,“你的师父教得不行,白白浪费了你这傲人的天资,等我之后好好指点指点你,保管你能压着这大扑棱蛾子猛打,让她跪着叫你姑奶奶。”
  陈驭空这张嘴的杀伤力倒是众生平等。百幻蝶也被他激得破骂:“陈驭空,你放什么狗屁!”
  陈驭空吹胡子瞪眼道:“此獠敢骂我!女娃,不要同她客气,将她吊起来,每日抖两抖,我与你五五分账。”
  倾风:“……”
  倾风死咬着牙,才叫自己强忍住没笑岔了气,腰腹处肌肉紧绷,撑起剑上的力劲。心说这师叔可真是个冤孽,怎么专门过来克她?
  谁人打架边上会跟个说书的先生?是不是还要给他一根抚尺,再端一壶清茶?
  倾风凝神,叫自己摒弃杂念,专心克敌。
  这百幻蝶不愧是成名妖境的大妖,纵然武学的路数不算精深,可一身防御堪称刀枪不入。不管倾风剑招如何绵密,声势如何狠绝,只管紧紧护住自己腰腹,避开要害,与倾风争持。
  倾风还不解她为何不逃,出剑的感觉开始越发不对。
  一种微妙难寻的滞涩感从剑尖处传了出来,似乎她的剑刃正在劈开一层轻纱薄雾似的迷障,风与剑刃背道而行,小心推挡着细长的剑身。
  陈驭空笑吟吟看了半晌,发觉异常,脸色惊变,失声叫道:“住手!快住手!”
  箭在弦上,已不是想住手就能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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