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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初看着无法动弹,仔细拉扯之后还另有玄机,她有活动的空间,可一只手和双脚都被拷在床榻之上,只怕活动的范围也?不会很远。比起?被锁起?没有自?由的恐惧让她更难受的,是被这样束缚住的羞耻感和恐慌,一点点折磨在她的心头。
脖颈处红得要滴血,鼻头堵得无法出气,脸上的胭脂早就被泪水打湿花得不成样子,男人皱皱眉,朝外吩咐了什么。外面有人影晃动,不过片刻,热水和新衣便被人松了进来。
侍女不敢看向床榻,规规矩矩地将水盆和衣物?放进,便无声无息地离去。
室内暖和,云烟并不冷,可看着男人宛如冰霜的脸庞,还是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他再?一次靠近,云烟的视线却?落在了他染红了的衣衫之上。
显然?他也?对此?无法容忍,皱着眉脱掉外衫,换上了干净的外袍,又将热水亲自?端来,拧干帕子便要擦她的脸。
云烟被这动作都要搞糊涂了,抽噎着任由他用?温热的帕子擦去她脸上花了的胭脂。
帕子上的暖意让她哭得有些僵硬的脸颊放松了许多,心情也?稍稍平复了些,眉眼间的胭脂最先被洗掉,随后是脸颊处,再?最后,是唇畔的口脂。
男人低垂着眉眼,仔细又认真地用?帕子擦拭,可口脂多少带些粘腻,帕子擦去反而晕开。男人俊眉稍稍曲起?,抬起?长指便按了上去。
指尖因为沾了热水,不再?冰冷,指腹揉搓着她的唇角,柔软的触感一次次撩拨着指尖,修整得整齐的指尖泛起?了红,也?不知?是口脂的红,还是指尖的血色。
云烟仰着头,感受着他的手指在她的唇上作乱,摩挲着唇瓣指尖一点点加重,或又渐轻,像是羽毛瘙痒般难耐,不由得便张开了唇,像是前阵子因咬了玉珠口中?有伤,季长川拿着药棒为她上药时一样。
檀口微张,男人手移动不及,半伸进了她唇中?。
眼神骤然?晦涩。
云烟却?在惊慌之中?又闭上了唇,这样一来,反倒像是她主动张口,含住了他的指节。
心中?一麻,云烟忽然?觉得这样仿佛有着什么别的意味,就见他猛地缩回了手,另一只手却?拖住了她的后脑,死死掐住她的后颈。
眼底的晦暗带着许多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还有些隐隐的怒意,“谁教你的?你和谁学得这般讨好人?”
泪盈盈的眸子看向他,根本不知?他眸中?的怒意从?何而来,更觉得他口中?的讨好是无稽之谈。这样被羞辱,还是人生头一回,没头没尾地将她强掳来,伤害了那?么多人,竟然?还这样羞辱她!
云烟心中?愤恨,张口便咬了下去,咬在他的小臂之上。
因着在室内,男人穿得比玉珠还要单薄上许多,很轻易就被她咬出了痕迹。可她感受不到分毫躲闪之意,只是愣住,微怔,然?后坦然?地将手臂伸出,任她发泄。
云烟咬了一半,反而因他这样的动作渐渐松了口,泪水滴落,擦净的时候,道:“可不可以,不要杀他们。”
她又哭了,可她忍不住。
男人收回手,丝毫不关心手臂上泛出的血色,静静地看着她。
苍白的面容,冷峻的神情,站在榻边,一言不发便带来令人惊惧的压迫感,压抑得人喘不过气来。
云烟怯怯抬眸,对上他的视线。
门外传来声响动,吸引了她的注意。
来人拉长了嗓音,听?着不像正常男声,反而又尖又长,像……阉人?
“陛下——”来人道:“回禀陛下,罪人季长川已押如天牢,可需审问?”
云烟还未回过神来,只听?男人淡声道:“不必,等朕亲自?去。”
“……陛下?”
云烟喃喃,对,她方才是听?他自?称过朕,可她慌乱中?什么都顾不得了,哪里还想得起?这些。
他是陛下?陛下怎会如此?!
但他若是陛下,一切便通了。六郎这样大族的公子,在他面前毫无招架之力?,除了这天地间高高在上的那?位,还能有谁?
可陛下,陛下……
云烟摇着头,额角又胀痛起?来。一瞬间模糊的景象撞进脑袋,让她眼前一阵眩晕。
“你是陛下……”云烟声音很轻,可他听?得分明,“陛下为何要如此?……六郎,六郎不是说,陛下同他交好么……”
受万民敬仰的陛下,被万千百姓称赞的陛下,怎么会做出这种事。云烟无法理解,只觉得自?己收到了极大的冲击。
“六郎……为何还被押入天牢,他有何过错!”
云烟忽得激动起?来,手上的锁链晃动,发出哗啦的声响,让她更加愤懑委屈。
燕珝一步步靠近,看着她的双眼。
“阿枝,”他道:“你是真的不懂,还是在装傻?”
“我?不是什么阿枝,”云烟语气掷地有声,斩钉截铁,“也?没有在装傻,我?叫云烟,我?要找我?家郎君!”
“你是陛下,陛下也?不可以强抢……”
“云烟?”
下颌又一次被抬起?,燕珝微微上扬的语调带着些不可置信。
“谁给你起?的名字,你自?己?还是季长川?”
“演戏也?要演得真实?些,都已经这个时候了,你还想说些什么?”燕珝微微弯身,盯着她琥珀色的眼瞳。
“朕的皇后,也?该回来了。”
“这是什么意思?”
云烟惶然?,看着他深如寒潭般的眼神,眸色宛如霜冻多年的寒水,要将自?己拉扯进深渊。
她的头又疼起?来,起?初是钝痛,后来慢慢变得尖锐,止不住地弓着身子,捂着头,冰冷的锁链触及脸颊,将触感变得分外分明。
“阿枝,阿枝——”
呼唤好像都来自?天边,云烟耳边轰鸣,像是再?也?听?不见任何声音。瞬间额角便出了细细的汗,微微抽搐着身子,痛苦万分。
燕珝从?未见过她这般,将她护在怀中?,看她一次次捂着头喊疼,朝外道:“太医,叫太医。”
又轻轻按着她的头,“哪里疼,告诉朕,哪里疼?”
声音轻缓,方才的戾气转瞬消失不见,他本就对她没有法子,再?多的伪装,也?不过是自?己失而复得的紧张。
“这里吗,这里……”
他掀开额角的发丝,方才擦脸时都未曾注意到,此?时细看,一道淡粉的疤痕明显地蜿蜒在她额角,延伸至发丝里。
她从?上了马车,便被迫披散着长发,完全?掩住了那?一丝伤痕。晨起?梳妆时为了好看,也?特地用?盘起?的长发遮住,不让其展现出来。
云烟脑中?胀痛,像是要想起?什么,却?根本想不起?来,她朦胧着泪眼瞧着他,嗫嚅着唇。
燕珝仔细辨认,只看她唇形微动。
“郎君……”
“我?在,”他放轻了手,将她拢住,“我?在。”
“郎君……六郎……”
燕珝的手蓦地顿住。
潮湿冰冷的天牢,锁链的碰撞声,各穷凶极恶之徒的哀嚎声不绝于耳。刑鞭抽于身上的噼啪声响,还有烙铁烧得滚烫,烙在人身上发出烧焦了的腥臭味。
“嘀嗒——嘀嗒——”
水滴落下,又溅起?,又落下,消失在水坑中?。
孙安不是头一回来这里,可当真是第一次这样畏惧地跟在陛下身后。
陛下身上的杀气,不亚于今晨方知?晓娘娘还活着,并且要嫁与他人的时刻。
他眼睁睁看着陛下踹开了里间的牢房门,独自?一人走了进去。
孙安急得打转,这事……真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季大人这样身份的人,只要不谋逆,富贵荣华八辈子都享受不完。可偏偏,偏偏……
唉!
孙安一跺脚,站在门外,继续当门神。听?着天牢中?那?此?起?彼伏的哀嚎声,就当伴奏了。
……
季长川被扔在脏乱的稻草上,被废了的腿无力?地摆放在身前,身上细碎的剑伤是晨间留下的,此?刻还在流着鲜血。
失血的脸色看起?来分外吓人,早便没了那?温润如玉的模样。
听?见声响,略略抬了抬眼。看清楚来人,轻扯出抹笑,用?尽全?身力?气,抬起?手,“拜见陛下。”
“此?情此?景,便饶了臣无法行礼之过罢。”
燕珝冷眼瞧着他。
“朕饶恕你的,已经够多了。”
“是,”季长川承认,“臣犯下的罪过,乃是抄家诛九族的大罪。陛下如今只杀臣一人,未曾牵连季氏全?族,臣已然?感激涕零。”
作为黑骑卫如今的首领,他自?然?知?道由黑骑卫掌管的天牢,究竟是怎样的可怖。
可他未曾受到半分刑罚,被抓紧来后,便像是被忘了一般,扔在了此?处。
“你既知?晓,为何还犯。”
燕珝负手而立,看着自?己至始至终都从?未怀疑过的季长川。
这么多年,他最低谷,最荣耀的时刻,都有他陪在身边。二人情谊,更甚于付彻知?,段述成等人。
在今日之前,他绝不会认为季长川这等有着剔透玲珑心的温润君子,竟会藏着他的妻子。
他是何时喜欢上的阿枝,在此?之前,他可还有……
他今晨的失态,有阿枝私逃死遁的气恼,可还有着他被付菡,季长川几人蒙在鼓里的恼恨。
可笑他身为帝王。
妻子出逃,挚友离心。
这天下,究竟有几分在他掌控之中?。
季长川抬眼看他,面上不改恭敬。
“陛下,”他的声音回荡在空旷,阴冷的牢房,“陛下既然?对皇后情深,那?便能理解臣今日之过。”
“若易地而处,只怕陛下,会比臣更疯。”
“朕已经要疯了,”燕珝打断了他的声音,“你如此?这般,可曾想过朕,想过你的族人。”
“自?然?是想过的,陛下,只是臣,”季长川弓着身子,像是在叩首,“臣看见娘娘醒来,便什么也?顾不得了。”
“她忘了,她倒是将一切忘了个干净。”
燕珝仰头,避开他的俯首,喉间似有长叹,将散未散。
“陛下都知?晓了。”
“是,朕当了这么久的傻子,也?该知?晓了。”
燕珝感受着左手小臂上传来的丝丝痛意,那?是她方才亲口咬下的,提醒着让他神智清明。
一个两个,都瞒着他。
“她出逃,你可有策划。”
燕珝声音清冽,好像回到了他们当年读书?的时候,彼此?抽背书?。
“臣不知?晓此?事。”
季长川微闭上眼,冬日本就寒冷,潮湿的天牢让他的腿更疼,血液流失的感觉带走了全?身的热量,他已然?没了力?气。
“那?日,你在此?杀了韩氏女,就是因为她在山中?,看见了阿枝?”
燕珝摩挲着手上的玉扳指,冰冷刺骨。
“是,”季长川认下,“臣就是在山中?,救下了跌落山崖的娘娘。”
娘娘二字,他说得万分艰难。
已经过了这许久,她是他的云烟,是他的妻子,今日之前,他们二人都盼望着今日成亲礼。
他们的婚仪,云烟念想了许久。
他又何尝不是。
只等今日之后,他们便能离开京城,游山玩水,看看她喜欢的大好河山。
说不定在未来的某日,吃到某地特色时,她能拍拍他的肩膀告诉他,她能尝到味道了。
可他也?明白,这一切,都源自?于他的谎言。
骗来的终究是骗来的,或许有一日她会想起?,但他也?盼望着那?日晚一点,晚一点到来。
晚到他在她心里住下,让她对他如同对燕珝那?般割舍不下,或许,她远走时还会带上他。
季长川听?着燕珝再?度开口。
“朕派你去寻她时,你是不是觉得朕很愚蠢。”
季长川猛地抬头,摇头。
“是不是觉得玩弄了朕,如此?可笑,朕还求神问佛,朕还守着那?具不知?是谁的焦尸枯坐……那?些时候,你们是不是都偷偷在心里笑朕。”
“一国帝王,被你们玩弄于鼓掌的感觉,怎么样?”
燕珝语速渐快,可他分明不想说这些的。
他知?道这些有多伤人。
他宁愿是一个逆臣玩弄嘲讽他,也?不愿此?人,是他的挚友。
“陛下可知?,臣日日夜夜辗转反侧,不得安眠,”季长川俯地,“面对陛下时,臣何尝不痛苦。陛下将臣当挚友,臣亦如此?!可臣今日今日所作所为,实?在愧对与陛下——”
“可你还是这般做了!”
燕珝蹲下身,无视被地上脏污染脏的衣摆,直视着他。
“是,臣还是这么做了。”
季长川面上有着如释重负的神情,像是等待了许久,终于等到了今日。
“臣面对娘娘之时,并未有预想中?那?般开心,臣不敢看娘娘的眼睛。”
季长川垂首,“娘娘总是在透过臣,看她的郎君。”
燕珝闭上双眼,看着他。
“她何时,变成这样的,”燕珝声音凝涩,“醒来后便如此?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