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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害怕她心中没有她;于是宁愿她怨恨他?,也不想她在面对他?时;心中时刻想念着别?人。
她眼尾带着发热未愈的红,面上还有丝丝疲倦。指尖因为方?才研墨;不小心沾染上了?点点墨痕。
乌发之上珠翠冰冷,耳坠轻晃;莹润的侧脸似有水痕。
燕珝猛地回过?神来,她哭了?。
一滴泪从眼眶滑落;又滑过?脸侧消失不见,忍不住抬手想要拭去她那泪痕,却被她侧过?身子?退开,止住了?他?的动作。
他?说了?什么。
他?怎能在她病还未好的时候,强逼她做出选择。
燕珝放下手,扳指几乎要被他?碾碎,发白的指尖被骨节死死顶住,看不出原本的镇定。
室内无人,只?有他?们二人或急促,或沉缓的呼吸声,仿佛能听见彼此的心跳。
眼前之人近在咫尺,却又觉得好像远在天边,触摸不得。
云烟怔然,只?觉清泪模糊视线,再然后,还未等?她反应过?来,一滴泪珠便顺着脸颊而下。
“陛下是……什么意思?”
她轻皱眉头,自己都?不明白为何瞬间便落下了?泪水,这?泪水来得突然又急促,却又在她回过?神来后,消失无踪,好像从来不存在一般。
燕珝认定了?她是为着季长川才同他?如此这?般讨好,心中暗恨滋长,“你讨好朕,不就是为了?季长川么?”
云烟看着他?,全然不知他?为何这?般说话?,冰冷得不成样子?。
与昨夜那个喂她汤药,为她带来饴糖的人全然不同,是什么让他?在这?样短的时间内,变化?如此之大?
……就因为,她讨好他?是为了?季长川?
这?不是明摆着的事情么,若不然,难不成是真心爱慕他??
倘若不是因为这?可恶的皇权,她哪里会在这?里。
云烟心中委屈,直视着他?冷若冰霜的脸。
“若不然,还能因为什么。因为陛下吗!”
生气时,她忘了?他?是皇帝,心中难忍委屈,她身子?未好自己自然也难受,但她这?样腆着脸上赶着来找他?,为他?研墨,还不是为了?弥补她昨日?荒谬的想法刺伤他?心一事。
她明明是因为他?!
可一切种种,追根究底,她的蓄意讨好同季长川,还有她自己,都?脱不了?干系。
甚至还有付菡的因素在。
这?哪里能拆开而论,分明都?是一体的!
云烟带着恼,看向他?。
燕珝得了?她肯定的回答,几乎能听到全身骨骼咯咯的轻响。
她心中何时将另一个人放在那样高的位置,宁愿对他?曲意逢迎。
燕珝知道自己的恼意来的不是时候,明明是他?授意付菡那样告诉她,让她来同他?亲近。
可当她真的来了?,因为另一个男人才愿意靠近他?的时候。
妒火熊熊燃烧,他?几乎都?忘了?自己是谁。
什么天下,什么帝王。
他?如今不过?是一个看着妻子?心中装满他?人的妒夫。
他?克制住自己的怒意,按下心头纷乱的思绪,牢牢用视线锁着她。
“云烟。”
他?甚少唤出这?个名字,只?因此名是季长川所起,只?要说出口,就总能让他?想起她同他?在一处,甚至盛装打扮,期待着同他?拜堂成亲的模样。
云烟抬头,带着不屈的倔强,“陛下又要如何?”
“云娘子?如今是以怎样的身份同朕说话?呢,”燕珝声音沉缓,“又是以何种姿态,面对朕。”
审视的目光再一次来临,云烟顿住的脸上泛起因他?的话?产生了?波动的痕迹。
什么身份,什么姿态?
她哪里知道。
她是被他?强抢来的,她没有身份,若放在民间,只?怕要被称作外室。
她现在是什么身份?无名无份而已。
不过?须臾,燕珝再度开口。
“云娘子?这?样不明不白地待在朕身边,朕也觉得委屈了?云娘。”
云烟额边的发丝随着他?的吐息轻颤,像是她的全身都?在被他?操控,不由自主?地跟随着他?的话?语,他?的一切想法。
“……什么意思。”
她口中干涩,只?怕接下来的话?并?非她想要听的。
燕珝冷着双眸,无情无欲的面上不含一丝对她的情意,像是看一个死物。
她如今对他?,好像同桌上的墨砚一般,都?无足轻重。
可说出来的话?又是那般。
“朕方?才让你做出选择,云娘似乎忘了?做。”
男人抬起手,抚上她的脸颊。
冰凉的玉扳指在她的脸侧滑下,拂去了?稍有散落的发丝,将其别?在耳后,又顺着这?方?向,触碰到了?她的耳尖。
洁白小巧的耳垂上泛起了?丝丝的红,玲珑的耳坠轻晃着,同她身子?的震。颤俱都?来源于同一个人。
“选择……”云烟艰难吐出两个字,似是呢喃。
“是,选择,”燕珝垂首看着她,直视着她的眉眼,“云娘迟早都?要做的,不是么。”
“是留在朕身边,做朕的皇后,”男人的声音似有蛊惑,却又觉得无比让人心碎,“还是同他?一起去死。”
“死”这?个字被他?念得很轻。
却仍旧让人听得清清楚楚,半点抵赖不得。
云烟抬着眸,细长的眉毛勾勒出她精致的骨相?,此刻没人欣赏她的绝色,那眉眼低垂着,像只?休憩的蝴蝶。
“原来我?还能有选择。”
似是嘲讽。
云烟嘲讽着自己,竟然还能有选择,在这?样一个人面前。
她是不是还应该感谢他?。
感谢他?,竟然还能让她同季长川一道去死,而不是一辈子?囚禁在他?身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一人身在牢狱,一人看似自由,却不得自由。
她以为她和季长川只?能如此的。
没想到,他?竟然还愿意给她选择。
“同他?一起死,也算是成全了?你们。”
燕珝这?般说道。
就在云烟再一次看向他?,眼眸中的微弱的光凝住之时,他?却又不由自主?地开了?口。
“云娘子?好好想。”
莫要草率做出决定。
莫要做出那……错误的决定。
燕珝在心里乞求她,求她怜惜。
然而话?语仍旧无情。
“两个选择,留在朕身边,做朕的皇后。季长川活,朕还能许他?加官进爵步步高升,以他?的本事和抱负,日?后前途无量。”
“朕也知晓你同付菡的计较,这?些朕都?可以许了?你。”
他?放下手,看向她,“朕不会在因前尘旧事针对他?们任何一人,安平侯世子?和付家娘子?的婚事,如期进行,以朕的名义?,无人再敢置喙。”
云烟神色似有松动。
她原本张开的口不知何时闭上,将她原本要做出的选择尽数吞入口中。
“……那另一个选择呢。”
云烟看向他?:“另一个选择,陛下总得让妾知晓吧。”
她面容沉静,说出的话?却如同最尖锐的刀子?,插在眼前之人的心上。
“死,也要死个明白的,陛下说是不是?”
隐约能看见男人额角的青筋,云烟早已无暇他?顾了?,她都?这?般了?,无法在意旁人如何。
她还病着。
云烟咬住自己的舌尖,强打着精神,同他?对视,分毫不让。
最终,还是男人败下阵来。
“另一个选择,你选了?季长川,那便一起死。付家娘子?同安平侯世子?的婚事作废,日?后二人不得往来,也算是为他?们的错误付出代价,并?不冤。”
“至于别?的,朕会不会迁怒……朕也不知晓。”
燕珝摘下扳指,放在桌上,发出一声轻响。
“朕也不知晓会做些什么,但朕知道,你若选了?季长川,他?便活不了?。”
云烟的视线垂落在他?手上。
“陛下现在要听妾的回答么。”
指尖骤然收紧。
男人怒极反笑,带着怨怼。
“不了?,朕不与病中不清醒之人谈论生死这?样的事。”
“待你病好,朕再问你的回答,”燕珝恢复了?他?历来的沉静,为她的抉择,他?自己的审判加了?一个缓期,“朕现在不想看见你,回去。”
“回哪去,”云烟扶着桌角,站稳身子?,“福宁殿么。”
“秦宫上下,你爱去何处便去何处。最好离朕远些,莫要给朕过?了?病气。”
燕珝看着她,“你既然住了?福宁殿,那朕便不会来扰云娘子?烦心,云娘子?且去吧。”
好,这?便是同她许诺了?不会来寻她。
云烟点头,这?般,好啊,可以。正好她也不想看见他?。
她孤苦无依,任他?摆布。
“先皇后故去不久,陛下就急急寻了?替身,如今还说要妾留在陛下身边……做皇后。如今距离先皇后亡故,还不到一年吧。”
像是她最后的反攻,她只?知道他?唯一的弱点。
只?有先皇后,才能让他?失态。
于是她紧紧抓住不放。
话?语凌厉,不留情面。
“陛下的后位就这?样容易许给了?他?人,”她指尖紧抓着桌角,用尽所有的勇气,“那陛下的皇后,只?怕也没什么好当。说不定什么时候,便还能易主?。”
她松开手,任凭身子?轻晃着站稳,转身便要离去。
云烟自己都?不知道她何处来的勇气,敢这?样对他?说话?。
心里长久积攒的愤懑,还有长时间心中郁郁的累积,似乎都?在方?才寻到了?一个突破口。
她根本不是能说出这?种话?的人,却同这?世间最不能失敬,最不能无礼的人如此讲话?。
反正她做出选择是死,做不出也是死。恭敬是死,不恭不敬仍旧逃不开一个死字。
将死之人,便没那么多顾及。
她一时热血上脑,便这?样做了?,直到转身离去,二月的冷风刮着她悲怒到发红的脸颊,才稍稍平静了?些许。
平静下来,仍觉得自己即使?鲁莽冲撞,话?也未曾说错。
凭什么他?能对她冷言冷语,她就不能说出自己的真实想法了?。
真情若是能被替代,那才廉价。
这?样廉价的后位,她才不想要。
她不怕自己的命,总归已经没有更差的了?,但她害怕别?的。
云烟做不到义?无反顾,不顾惜他?人性命。
茯苓紧紧跟在她身后,却不敢出言,她知道现在娘子?的情绪很不好。他?们在外面都?听到了?里面隐隐的争执声,还有娘娘离去后,那碎裂的瓷器声还留在她的耳边。无一不证明了?方?才在里面,是怎样的情景。
跟着云烟快步回了?福宁殿,云烟原本想关上门一个人静静,却在看见茯苓关切的眼神时不由得松了?手,任她进来。
她觉得自己全身都?很冷,感受不到温度,未曾梳洗便将身子?缩进了?床榻。
明明因着昨日?发热,病未好,应当是昏沉的。可当她躺上床榻,整个人便又清醒了?起来,方?才的一切都?在脑中盘旋,环绕在她的耳边,一次又一次。
云烟不可避免地想到死。
朦胧中,她似乎想过?多回了?,有着依稀的印象,印象中,自己并?不怎么期盼活着。
可今日?的死,多少是真的,多少是因为负气,云烟心里清楚。
她就是委屈,忍不住地委屈。
为什么她好好生活,换来的是这?样的一切,成婚当日?被掳走,夫君被强权押下大牢,身边没有熟悉的人,独身一人在这?冰冷的深宫中过?活。
她讨好他?,他?还这?样待她,逼着她做出选择。
谁不想好好活,谁会想死啊……她心头悲切,酸酸胀胀。
眼泪猝不及防掉下,滑过?她的眼眶,汇聚在鼻梁又滚落在另一侧的脸颊。
湿润的感觉让她枕在枕头上的脸都?不舒服起来,更别?提头上未摘的珠翠,这?会儿硌着难受至极。
茯苓方?才想要替她摘下,她直接让她下去,先打水洗脸。
现在水还没来,她就已经哭得不成样子?了?。
门被推开,脚步声轻响,云烟以为是茯苓回来了?,抽噎着鼻子?,道:“快帮我?摘下簪子?,有点难受。”
声音轻软,带着鼻音,背对着那边,感受到头上的发簪被人摘下,云烟继续道:“……还有耳坠。”
“你倒是会使?唤人。”
耳坠被摘下来的瞬间,声音响起。
云烟一个激灵坐起了?身子?,惊恐地看着眼前之人。
“怎么是你!”
“怎么不能是朕,全天下都?是朕的,想去哪就去哪。”燕珝都?被气笑了?,手中的珠翠耳坠刺痛了?云烟的眼,不忍再看。
“方?才不是还说……”
“方?才说了?什么都?不要紧,”燕珝看向她,面无表情的同时看向她另一侧耳垂,“要紧的是还有一只?耳坠,不取了??”
“……自己取。”
云烟低声自己取了?下来,
燕珝伸手想要接过?,云烟却将耳坠攥在了?自己的掌心,低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