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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迟迟蹙眉:“你和我说这些究竟是为什么?”
“我想说,”盘雪骤然停下了牛车,看着温迟迟,“我们都逃不掉了。”
牛车分明已经停了下来,可温迟迟听到了呼啸的风声,以及风里传来的蹬蹬马蹄声。她似乎瞧见,尘土在马蹄下飞扬。
温迟迟红了眼眶,“为什么停下?此时不应当加速吗?快呀!”
“你告诉我,这头老牛能抵得过日行千里的骐骥吗?”盘雪脸已然冷了下来,她将木哨放在温迟迟手中,“宋也给我下套的目的就是为了杀死付荷濯,你若顾念往昔情分,诚心想救他,国公府里或有一人可以助你,你拿着木哨去寻他。”
盘雪附在温迟迟耳边低低地说出了一个人命,令温迟迟不由地瞪大了双眼。
温迟迟颤声问:“。。。。。。我凭什么相信你?”
盘雪没有出声回应她,回应她的却是扑簌簌的箭声,盘雪挡在温迟迟面前帮她挡了两只箭,痛得直直叫唤了出来。
温迟迟浑身一僵,摸到了一手的血,“你。。。。。。”
“你如今应当相信我了吧?温姑娘,我对你当真没有恶意,你性子这样温和,我很喜欢你。”盘雪道抹了一把嘴角的血,说话的语气也染上了几分认真。
“我不一定有那个机会的。”温迟迟哑声道。
“你以为他让我给你下情蛊是做什么的?温姑娘,我就不给你下了,但你得装,装的爱他爱的死去活来,才可填补他心中没法得到我的痛苦,他那可怜的自尊心才能得到满足,懂了么?”
“你装的越像,他就会留着你越久,就好像。。。。。。我陪在他身边一样。”
风如刀割,马声嘶鸣。
温迟迟呆在原地,浑身都在颤抖,脑袋也懵懵的,却握紧了手上的木哨。
第58章 此恨绵绵无绝期。
温迟迟只记得自己昏迷前; 身后被人重重一击,接下来就开始不省人事了。
再次醒来之时,温迟迟发现她正与盘雪一同绑在了城墙之上。
已近黄昏; 橘红的晚霞吊在苍穹上; 摇摇欲坠。
眼皮重到掀不开,喉咙里面又干又痛,宛如吞了干燥的尘土,温迟迟毫不容易缓了过来,却骤然发现自己被吊在了极高之处,而身边的人正是盘雪。
盘雪见着温迟迟醒来,忽然笑了一下; “看下面,他在那儿。”
温迟迟这才往下看去; 只见底下约莫数百号的官兵整肃地排列着,远远地看上去便是乌泱泱的一片。
而宋也——着了一身寒甲,立在马上; 隔得太远; 看不清他面上的神情。
温迟迟手上绑着绳子,此时只觉得手腕快被麻绳勒断了; 这个胳膊胀痛酸涩非常; “他要干什么?”
盘雪道:“温姑娘,付家的人找到了我们; 要我们演一出戏。你猜猜在我和你只能救一个的情况下; 他会选择谁?”
温迟迟这才发现; 她与盘雪手上的麻绳系在了同一根平衡木杆之上; 二人吊在木头两端; 如若一方被救; 那么另一方便会迅速地从高楼往下坠,而她们手上的麻绳已近断裂的边缘。
温迟迟沉默了,并没有回答盘雪他究竟会选谁这个问题。
她不知道,或者说她知道,但她不敢细想。
只听头顶蒙面的黑衣人高喝问——“宋相,如何了,可做好决定了?这两个女人你选择哪一个?”
暮色四合,寒风如刀一寸一寸地剜在人脸上。
只听那人远远地笑了,其中的轻蔑之意再明显不过,紧接着便是男人冰冷而残忍的声音:“放开盘雪。”
寒鸦凄怆地嘶鸣,不一会儿便扑棱着翅膀远处去了,天空还有几缕乌鸦略过的痕迹。
温迟迟绝望地看着苍穹,硕大的泪珠夺眶而出,那么一瞬间,她很想哀求乌鸦将她带走。
可惜,她从没有被选择过。
温迟迟闭上眼睛,平坦而麻木地选择接受死亡的降临,她接受得太快,以至于没有见着长柏带着皇城司暗卫飞快地接近。
“温姑娘,你别哭,我换你。”
盘雪听着风声紧了,也知道暗中的人逼近了,她道:“宋也辜负你,所以你更要好好活着,你要记得我们的谋划,联系那个人,要记得装作已然中了蛊毒,装成痴情的女子,眼里只有他,这样,你才能活下来,付荷濯才会活。”
温迟迟浑身上下都颤抖着,没有力气,只用力地摇了摇头。
“温姑娘,你能做好的,我相信你。”
盘雪听见薄刃饮血的声音,知晓宋也的人控制了这些暗卫,在长柏接近的温迟迟前,先他一步,飞快地斩断了自己手上的绳索。
她朝温迟迟得意地笑了笑,而后便直直地往下坠,身姿轻盈地宛若一只蝴蝶。
——“千万别对男人心软。”
寒风卷着破碎的声音摇摇晃晃地飘到了温迟迟的耳朵里。
温迟迟只觉得失重感骤然朝她袭来,继而身子一重,落到了实处。
浑身已然累极,她睁不开眼睛。兴许这都是幻觉吧,她才是坠楼的那一个,温迟迟想。
宋也驾马到了城楼之下,立在马上,冷眼看着盘雪,眼里泛不起一丝情绪。
“我很丑,是不是?”盘雪已然动不了,这一双多情的桃花眼云雾朦胧,看着宋也,“你们男人,还真是无情。”
宋也沉声道:“你不想你的妹妹好生活着,我成全你。”
话语中的愠怒之意盘雪如何能听不出来,她了然地笑了笑,“宋相,你动心了。你这般残忍冷血的人,也会有今天吗?”
“情蛊我已然种下,你不可以再为难我的妹妹,”就在宋也驾马离开之时,盘雪叫住了他,“我的妹妹在你手里,我又怎敢轻举妄动?行踪是我透露给付家,但我是想摘清你。”
宋也勒住缰绳,没多久,马便得律律地往前走去,似乎完全不在意她想要说什么。
盘雪费劲浑身力气叫道:“我死后没人可以解情蛊!”
宋也这才勒马停下来,头也没回,只道:“那你便死了吧。”
盘雪只觉得气血翻涌,心内有东西堵着,嘴边也源源不断地涌出血来,她声音颤抖地道:“我送信过去,付家见着那信鸽受伤必不会全然相信,今日便是付家在试探你,若你不选我,那么他们就会认为我没有蛊惑你,也不会信我本事拿到证据。你送过去的信,他们就不会信。”
宋也道:“我不是已然选择你了?满意了?”
盘雪道:“是么?你嘴上说,却没想过要救我吧?你敢说你隐在暗处的手下是为着救我来的么?”
“因为你知道,无论如何,付家只会留我。只要你说了温迟迟的名字,你心中我与她的地位就明了了,付家就会毫不犹疑救下我,也不会再信那封信。而如果,你说了我的名字,付家就会犹豫观望,看看你还有没有后续的动作。你这么说,不过是拖延时间罢了。而你的手下若真亲手救下温迟迟,信便再起不了作用,你花费心思给付荷濯布下的局也会沦为废局。”
宋也笑了笑,“你说的不错,我是没想救你,不过,你只猜对了一半。付家派来的人都被我杀了,我对谁什么态度,付家都不会知道。”
盘雪道:“所以我自己斩断了麻绳坠楼,你也不会为难。而如今付家的人,你应当不会杀光了。你得留两个出去报信,就说是,宋相在两个姨娘只见选择了雪姨娘,但麻绳支撑不住,率先断了,雪姨娘自己掉了下去。”
宋也笑了笑:“是不错,但我没那么在乎付家相不相信,无论他相不相信,漠北付荷濯也不得不去。”
盘雪脸色骤然冷了下去,“你在军火上动了手脚。”
宋也道:“付家私售军火本就是诛九族的死罪,付姑娘,我便是动了,他还不得牙打碎往肚子里咽吗?”
“那是你们的事,”盘雪有些无力,“我帮了你,你莫要再动我的妹妹,若是可以,你将她送回清河吧。”
“可以。”
盘雪道:“情蛊我已种到温迟迟体内,梅林假石下并不是真蛊,真正的蛊养在了你院子中的海棠下,那就是真情蛊,你好生看着,若要解蛊,你得去西北寻我师父,不过他已经七老八十的了,说不定哪天便去了。”
宋也道:“我不会解蛊。”
盘雪不由地讥笑:“每逢十五,万虫噬心之痛你也忍得吗?就为了她心中有你?”
宋也不以为意。
盘雪道:“只怕痛的也不只是十五。”
宋也眉目冷了下来,“你最好把话说清楚。”
盘雪道:“不会,我是说,她若是真动心了,情蛊的爱与她本身对你的爱,真真假假,你分得清么?”
宋也瞥了盘雪一眼,径直驱马往前去,再没给过她一个眼神。
第59章 傀儡人
才开春; 天气还不算暖和,尤其是大清早,跟旁人说话时总能喷出蒙蒙白雾柱。
“晴雪姐姐; 那我先给姨娘送去了。”秋香提着暖壶; 端着铜盆对晴雪道。
晴雪在炉前煎药,看着火候没搭理人,过了一会儿才点点头,“嗯”了一声。
秋香挠了挠头,往前头去,心想这一个两个的都好生奇怪。
自半个月前温姨娘被找回来开始,晴雪便开始一副对人爱搭不理的模样。温姨娘也是; 不知为何,被公子带回来之后便好像痴傻了许多; 旁人跟她说话从不理会,成日里木木的,整个人就好像一个没有灵魂的躯壳。
在外头究竟发生了何事?姨娘是被吓着了吗?
秋香将东西放在桌上; 伺候温迟迟用水的时候便出了些意外; 那便她还未完全接着,这边她就松了手; 铜盆打翻在地上; 清脆的声音吓得她一个激灵。
宋也下早朝回来,到门口时恰好听见了茶盏碎裂的声音; 步子一顿; 推开门迅速往里头去。
秋香还不曾反应过来; 宋也便已然进来; 一把将温迟迟抱到了床上; 低头看温迟迟的手; 只见他葱白细嫩的手被热水浇的红红的,目光一沉,拿了伤药帮她细细地搓开。
“疼不疼?”宋也问。
温迟迟神情呆呆的,也不回答他。宋也并没有同她的无礼计较,冷冷地扫了后头跪着的秋香一眼,“下去领罚。”
就在秋香将要退出去的时候,温迟迟拉了拉宋也的衣摆,眼泪簌簌地掉了下来,一副被吓着的模样。
“告诉我,是不是疼?”宋也半蹲在地上,又仔细检查了温迟迟的手。
发现抹了药后没什么大碍,抬眼看她,只见她眼睛湿漉漉的,鼻尖微红,鬓发也有些乱,随手拿了帕子就给她擦,嫌弃道:“可怜样儿。”话虽这般说,语气却柔和了许多。
宋也边给他擦泪边问:“是觉得疼,还是被我吓着了,你总得告诉我吧?我又猜不着你。”
“别罚秋香。”温迟迟恳求地看向他,一字一句道。
宋也看着着她,不多久,妥协了,他点了点头,吩咐了下去。
门被拢上之时,宋也将温迟迟抱了起来,贴了贴她的鼻尖,“半个月都不曾理过我一句,出口第一句是为着一个丫鬟,还像不像话?”
温迟迟瞥下眼眸,手上随意地把玩着宋也身上的绛紫官袍的袖子。
宋也垂眸看着她玩,好半晌,直到长柏在外头敲了敲门,宋也才放下她,“坐在这儿等我,我处理好事情,很快就来。”
见着温迟迟的睫毛颤了颤,宋也还是有些不放心:“一个人会不会怕?”
温迟迟摇了摇头。
宋也深深地瞧了温迟迟一眼,见她依旧安安静静,便没有再耽搁,径直走了出去。
宋也出门,长柏便迎了上来,“主子,付太傅开始打点杜提督了,像是要将付将军从牢中捞出来的意思。”
宋也点了点头,又问:“今天太医来看过了么?怎么说?”
“看过了,温姨娘胎像平稳,至于姨娘如今懵懂混沌,兴许是惊吓过度所致,开了几幅药调理。那么高的城墙,温姨娘被吊了那般久,也是难免的。但会不会因着旁的什么原因?”
“因为什么?”
“雪姨娘当初不是养蛊么,温姨娘会不会。。。。。。”
宋也横眉扫了长柏一眼,语气已经完全冷了下来,“你觉得在我眼皮子底下,一个乳臭未干的姑娘能玩出什么花样来?还有,这个府里只有一个姨娘,哪来的雪姨娘,你的舌头若是不要,便自己割了。”
长柏连忙噤声,不敢再言语。
宋也顿了一会儿问:“民间有说法道小孩儿被吓着失魂,大人会在夜间招魂,你可曾听过?”
长柏长在普通人家,自是知道此事的,“有的,只是主子你如何知道这个法子的?”
“二夫人身边的嬷嬷说的。你若是得空,请个道官过来。”
长柏不由地觉得奇怪,往日二夫人怜惜主子年幼,双亲不在身边,私下中对主子很是关怀,有什么点心也记着给他送一份,是以主子与二夫人关系确实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