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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裴神玉低声道:“眉眉; 你不知你对朕有多么重要。”
  但凡是她的事情; 事无大小,皆经由他手。而他因她一人而情绪起伏; 尝遍无边欢喜与悲恸,却是前所未有。
  恐怕她就是他的劫。
  男人眸光如日光穿透冰层,疏淡之下却是炙热无比。
  明萝梦埋在他怀中; 垂着长睫; 看似仍是一言不发; 可实际上却是在认真地听他哄她。
  裴神玉不是易怒的性子; 对她也总是发不起脾气。每次无论是因何而怒; 最后却总是成了男人一遍遍地诉说爱意; 哄她安心。
  美人眸中隐约有细碎浮光; 似乎已经动容三分。
  可小猫的心思,男人如何不知。
  裴神玉轻哂一声,手掌捏起仍然发呆着的小猫雪腮,她的脸颊被一掐,如白面团似的微微鼓起,看起来可爱至极。
  他心中动情,忍不住低头吻了吻。
  “若有什么,便来问朕,不许胡思乱想。知道么?”
  明萝梦被男人捏着面颊两侧,还没回过神来,却又被亲了一口,不由更呆了。
  男人清冽如雪木的气息,仍萦绕在唇上。
  “呜。”
  她脸红了红,突然觉得刚才自己被掐着脸颊被他吻的样子一定滑稽至极,软白的手忍不住去举着去掰他的手掌。
  裴神玉闷闷笑了一声,从善如流地松开了手。
  女子玉色的耳垂染上胭脂薄红,似乎也意识了自己的无理取闹。她低着头坐在他身前,开始认真地理清方才一团糟的心绪。全然没有意识到此刻男人眼底有多么的缱绻温柔。
  就像是喂猫人眼怀宠溺地看着,在毛线球中兀自挣扎,想要自己解决困境的小猫。
  可无论她如何闹着顽着,他都会包容。
  自然没有旁“人”,明萝梦想,那不过是只猫儿。
  一想到他的手,也曾抚摸过那猫儿的皮毛。他低沉而缓柔的嗓音,也曾哄过那只娇气的猫儿。
  她就莫名吃了味。
  明萝梦忽而也感到自己的荒谬可笑,不过是只不通感情的猫儿,却也能够生生吃起醋来。
  但也或许是那猫儿的死,让她仍然有一丝怔忡与恍惚。
  又隐隐心疼于猫儿死后他的消沉如斯。
  心口的难受,说不清究竟是到底为何。
  她吸了吸鼻子,蹭着他的胸口,带着一丝眷恋。“那你以后,也只能唯独对我好……”
  裴神玉在她耳边轻哄:“好,唯独宠你一人。
  有这么个小祖宗就够了,如何再能消受起旁人。
  他说一句,便看着她的眉眼,又吻了吻。
  “只心悦你一个。”
  明萝梦靥边绯红如莲绽放,实则她最喜欢被他这样抱在怀中亲吻,眼神一动不动地看着她,仿佛天底下只能看见她一个。
  男人又将她拥得近了一些,极尽宠溺。她的眸子微微恍惚,如一片水色漾开。
  *
  然而不知是不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是夜,明萝梦便堕入梦魇之中。
  郁郁葱葱的树林之间,男人挽弓射箭,那箭矢破空飞向林中。只听一声虎啸,庞然大物坠地不起,惊起一片鸟雀哗哗。
  日光与轻尘之间,柔弱的少女瑟瑟瘫软坐在地上。
  男人疾步而去。
  他将她珍惜地抱在怀中。
  看不清那个一头乌发,脸埋在男人怀中的少女面容,却能清清楚楚地看见裴神玉的俊冷的面孔此时是如何焦急痛心。又是如何将少女紧抱在怀,一遍遍地温声细哄。
  温柔入骨,俨然是心疼又珍惜至极。
  “别怕……孤来了……”
  “小乖,别怕。”
  明萝梦醒来之际,已是黎明破晓。
  她一探手,身边只剩下余温。她鬓发微湿,人惊惶地坐起,单薄的娇躯触碰到衾外微冷的空气,轻轻地颤了颤。
  纤细如玉笋的手指落在锦被之上,揪紧如湖皱。
  她想扑入他的怀中,立刻,马上。
  心尖彻骨的痛让她分辨不出是因为虚幻的伤意啃噬着她的心脏,还是因为别的。
  可是裴神玉不在。
  明萝梦难受得厉害,身子不由瑟缩起来,像是一只孤独孑然的稚雀。眸中朦胧如雾气深深,开口极干涩沙哑。
  “白鸠……”
  白鸠闻声匆匆掀开帘子,走入帐中,见到明萝梦面白如纸的模样,心头一惊。
  她再用手一探,更是焦心:
  “娘娘,您的衣裳怎么都湿了?!奴婢得赶紧给您换身衣裳。”
  她刚欲转身去拿,却被身后一只柔弱无骨的手扯住了衣角。“别走——”
  白鸠回头,看见一身乌发雪腮的女子仰着头,眼神勾怜如清水。
  “他呢?”
  “娘娘忘了么,今日是狩猎的日子。陛下不想太早叫醒您,就先出了帐。”
  *
  冬日天晴。
  林翳之前许多匹骏马哕哕鸣叫,而所参加的臣子贵胄们皆架鹰携犬,手提弓箭,跃跃欲试。
  然而陛下出发之际,却驻足在贵妃的面前,与她低声吩咐着什么。
  于是许多人的目光也不由驻留在贵妃的身上。
  朝光明媚,落在贵妃发髻上的明珠金钗,美人似雪琼无暇的容颜安然如湖水,不似凡间名花,应是神边龛供。
  明萝梦已没了初醒时的惊惶。
  只是心底寂落,却如同积尘的河流之下积攒的腐叶。
  她柔柔地抬眸望着眼前肩阔高大的男子,目光之中带着一分娇依,似乎乖顺如旧。
  裴神玉捏着她的手,温声道:
  “小乖想要些什么,朕给你带回来。”
  日光曈曈,准备去狩猎的男人穿一身玄墨劲装,手提□□,身后雪白的流云踩了踩马蹄。他长身鹤立,日光勾勒出他的容颜,如润璧怀山,深峻而又疏朗。
  可举世无双的天子,此时此刻,也不过是想讨心爱的女子开心罢了。
  女子如花瓣的唇轻轻翕动,低声如呓语:
  “陛下,可以为我射下一头虎吗?”
  她的一双眸眼清浅,如晶莹琥珀,柔柔湛湛,被他所问,不由就按着心意,脱口而出。
  裴神玉有些意外,却勾唇轻笑。
  他眉眼深邃,藏金跃光,如鹰隼锐不可当。意气风发,一言笃定允诺而下:
  “好,等朕回来。”
  明萝梦才反应过来,自己究竟说了什么。
  她心中一紧,刚欲改口:“等……”
  可裴神玉已牵过她的手,递在唇边,烙下一个轻吻。他眼神灼灼望着她,如烈火融坚冰。
  “为你,朕心甘情愿。”
  *
  陛下与众将入林之后,剩下的女眷宫人们便四下歇息漫谈。
  明萝梦却心神不宁,在围帐之下孤坐许久。许是因为昨夜的一场梦魇扰了心神,才让她冲动说出了那句话。
  她心不在焉地走到了林场的另一面,令宫婢们退去。
  林边有一处小溪,她不恍惚走到溪水边,见水流潺潺,耳边叽喳有山雀清鸣。
  水面空绿明瑟,水中倒影映着她彷惶失落的模样。
  她看见自己忧伤的眉眼。
  “眉眉。”
  身后忽然传来男子踟蹰而充满关切的声音:
  “我看你似乎心情不佳,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明萝梦回眸看去,有些讶然。“表哥?”
  眼前的男子一身白衣,五官清隽,双目蕴着温水一般的,与隐隐关怀。
  正是程晏南。
  他想起方才的那一幕。
  陛下对贵妃柔情满溢,允诺会为她射下一头虎之后,在场将士皆高声叫好。毕竟大乾尚武,射下猎物来赢得女子芳心,乃是勇悍而赞誉之举。
  若说贵妃也本应该开心而是。
  可他却只看见明萝梦的眸子中,带着一分怔愣与迷茫。
  尤其在陛下策马入林之后,她一个人孤落落地坐在台上。分明是众人所拥簇着,娇贵而备受瞩目的明珠,可身形却是那般萧瑟可怜。
  “我……”
  明萝梦欲言又止,尾音却又弱了下去。
  “表哥,你说我是不是太怯弱了?”
  程晏南似是认真地回想了一番,却道:“我只记得,我小时候认识的小表妹,最倔强,也最好强。”
  他轻轻地笑了笑。
  那时候,他初下江南,表妹已是丧母而孤,身处流言蜚语之中。
  然而小娘子却仍是天天让女婢将自己打扮得漂亮精致,让那些嘴碎之人也挑不出差错。看起来,她仍是扬州城中最矜贵明亮的小娘子。
  他只唯独意外撞见过一次,她躲在被窝之中泪湿了满面。
  可是第二天,那双被泪水打湿的眼眸又恢复了从容无澜,好似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她就像是一只娇矜狡黠的猫儿。洞察着世事人情,却丝毫不泄露出自己的真实情绪。
  “眉眉,你不是胆小。你只是习惯将自己的心封闭了起来,去躲避伤害。唯独在所亲近信赖的人面前,才会流露出真实的情感。”
  彼时,他不知花费了多大的功夫,才让小人儿放下戒心。
  程晏南一言一语,无比认真道:“可是眉眉,你终究是自由的。你很好,你没有做错什么。
  值得你信任的人,也终究会耐心等待你的信任。”
  明萝梦怔怔地看着他。
  “你是在担心陛下么?”程晏南又轻声道。
  是。
  女子恍惚之间,足下踩到溪边一块长着苔藓的滑石,身子不禁摇摇欲坠,将要倾倒。
  “小心!”
  程晏南眼疾手快,匆匆环过她的腰。
  李妙雪寻来之际,正巧目睹这一幕。男子微微俯身,勾着女子的腰,远远望去,二人近得几乎欲要贴面相触。
  李妙雪眼尾泛红,她嗫嚅道:
  “你们……”
  程晏南才将惊魂未定的明萝梦扶好站稳,就听到女子颤抖的声音,他回头见李妙雪跌撞而来。
  从来心性恬淡的女子,此刻却双眸泛红,满是失态。
  他皱了皱眉,心中有一丝不好的预感。
  “妙雪?”
  李妙雪指尖都在颤抖,她看着明萝梦一双空荡迷离的眼眸,又想起方才所见往林中匆去的医师将士们,心中更是感到悲伤与不平。
  她脸色发白,声音如风雨之中飘摇瑟然。
  “陛下如何爱重贵妃,可贵妃又是如何回报陛下的?贵妃在此与旁人相会之际,可知陛下为了你一句话去射虎,又是否会遭遇不测?”
  明萝梦心口一震。
  她遽然望向李妙雪,濛濛的秋水明眸之中积满彷惶。
  他出事了么?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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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求他
  程晏南见她咄咄失态的模样; 眉头紧皱,忍不住出声打断她:
  “李妙雪!”
  身侧娇骨易折的女子双眸泛空,摇摇欲坠。他下意识如儿时那般挺身而出; 半护在她的面前,字字严厉:
  “你确定消息属实; 陛下真的出事了么?且你也误会了贵妃——”
  “程晏南。”李妙雪却又看向他; 眼中水色分明:“想不到你也是个会被美色所惑的人。”
  她声音冷冷如珠玉掷地,话音刚落,
  就拂袖回身决然离去。
  而明萝梦受了一番指责,却仍是不声不响地立在那儿; 如三魂七窍游离在外; 一双空荡的眸中只剩下迷离与畏怯。
  美人如花,然而却不过只剩下了一具空壳。
  “眉眉?”
  程晏南担心地看着她,心如蚁噬,密密匝匝的疼。
  “事情未成定数; 别多想。哪怕陛下真的有事; 也定能排除万险,你不要将责任都揽在自己身上……”
  可却见明萝梦失魂落魄地往前走了一步。
  下一刻; 她就如断线的风筝,跌跌撞撞地朝林中跑去。
  “眉眉!”
  *
  “娘娘不要担心,陛下吉人天相; 又有真龙庇佑; 您不要忧虑过重……”
  白鸠仔细地给贵妃小心擦着汗; 心中满是忧虑。
  还好有程大人在; 否则若是任由贵妃仓皇跑入林中; 后果将不堪设想。
  可虽被拦下了; 她却仍是魂不守舍的样子。
  明萝梦的双眸如秋雨打湿后的寂寂落花; 一地残花落叶,了无生息。弥漫无声凄哀与空洞。
  不过是一个虚幻的梦境……
  她为什么要执着于此,非要他证明些什么?
  她僵立在林木之前,目光始终执拗地望着林中,生怕错漏一丝最新的消息。
  贵妃的脸如雪色泛白,玲珑身骨娇弱。
  好似风一吹就要折断。
  却忽传来一阵马蹄声答答,鲜亮衣袍与骏马一并飞驰而来。
  郎朗笑声越来越近,只见众人皆满载而归,丝毫没有营地之中紧绷的气氛。身后的几名将士抬着毛皮油亮光泽的虎尸,精神熠熠,如肩负巨大荣誉。
  为首御马的男人逆光而来,枝桠之间光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