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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了老大,我们把这个拿来了。”
赵兴旺提了个大袋子,递给黎簌,“都是给你的,留着慢慢看吧。”
那天是周末,三个男人处理完工作,坐在沙发里约起了游戏。
楚一涵陪着黎簌,在靳睿卧室里,看赵兴旺拿来的一大袋东西。
那是他们当年寄给黎簌,又被拒收退还回来的礼物。
有楚一涵买的各种文具、发卡、毛绒玩具、闺蜜服,也有赵兴旺挑的抱枕、鼠标垫、帽子。还有他们写给黎簌信。
“老大,楚一涵胖了,现在像肥猪,你什么时候回来管管她。”
这句是赵兴旺憋了一整个下午写的。
楚一涵捏着贺卡:“我要杀了他。”
黎簌则吸了吸鼻子,笑起来。
“不过我那时候真的胖了,特别可怕,体重直奔120。簌啊,你一直都这么瘦么?多吃点吧,这样好像对身体不太好。”
“嗯,我会多吃的。”
袋子里有一个盒子,黎簌问楚一涵:“这是什么?”
“这个好像是靳睿寄的。”
他们给黎簌寄东西,靳睿是一向不参加的。
他是行动派,哪怕楚一涵随口说当年看黎簌中考后在帝都拍的照片里,小区门口好像有个绿色邮筒。
他都能沿着这么一条微小的线索,托人去找几个月。
黎丽不会替黎簌收下的,靳睿知道。
所以他一直都没提过自己要寄什么。
好像是大三那年冬天,楚一涵和赵兴旺放寒假回泠城,又想要给黎簌寄东西,靳睿在饭桌上拿出一个盒子,轻描淡写说,帮我也寄一下吧。
但毫无意外,仍然是被退回来了。
退回来之后,这些东西一直都是放在楚一涵家保管的。不过她家前阵子装修,就放到了赵兴旺那里。
黎簌拆开,盒子里没有只言片语,只有一个带着雪景的水晶球。
楚一涵凑近了看了几眼,里面的雪人奇丑无比,她略显不解:“靳睿的审美,不该是这样啊。。。。。。”
楚一涵没看懂,但黎簌看懂了。
水晶球里是一个有着三角形头的i小雪人,雪人身上还有个鞋印和被踢歪了的胸针。
靳睿是在复刻那年曹杰堆的雪人。
也是那天,靳睿隔着围巾吻了她,和她说,喜欢她。
楚一涵没看懂这个水晶球,但却想起另外一件事。
她和黎簌讲起来,那年靳睿听说楼下李阿姨买了黎簌家的房子,直接提着现金上门,把钱往李阿姨桌上一拍:“钱归你,房子归我。”
李红萍当然是不愿意的。
但靳睿加了价,他伸出三根手指:“2倍价钱买,我数三个数,卖就卖,不卖我就走。”
城东的房子不值钱,又是老旧的机械厂家属楼,会愿意买这里的房子的,都是因为市区的房子买不起。
2倍的价格,都够在泠城市中心的位置买新楼盘了,
靳睿只数了一个数,李红萍就答应把房子卖给他。
楚一涵问黎簌:“是不是好帅?心动么?”
心动个鬼,她只觉得压力好大。
黎簌摇愁眉苦脸:“一套房子的钱我都还不起,他还出了2倍的价格。。。。。。”
那天中午,他们一起吃了饭。
午饭时,几个人拿着黎簌的手机,把她的所有联系方式都添加一遍,靳睿也把手机递过去,和黎簌说:“帮我也存一份。”
吃过饭楚一涵他们先走了,靳睿送他们出去。十几分钟后,黎簌接到了靳睿的电话,说他在楼下。
他在电话里温声问:“想不想去看看姥爷?”
黎簌从楼上一路跑下来,靳睿抱了非常大的一束白色菊花,站在车前:“帮我拿一下车钥匙,在我外套口袋里。”
“左边还是右边?”
“右边吧。”
黎簌把手伸进靳睿的衣服口袋。
只摸到一块被塑料玻璃纸包着的东西,她迟疑地把东西拿出来,是糖。
很好看的一支棒棒糖,像她那年为了欢迎他时给他买的那样的,里面有小糖豆,晃一晃,还能“哗啦哗啦”响。
“给你的。”
目的达到,靳睿单手抱着花,自己掏出车钥匙,按开车门,把花放进去,“怕你会哭,提前哄哄你。”
第43章 白杨
提前哄过; 但黎簌还是哭了。
主要是一进墓园时,这姑娘走得太着急,脚下没留意; 绊在大理石台阶上; 摔了一跤。
靳睿当时在接电话; 没来得及扶住她。
黎簌确实摔得挺重; 膝盖热吻大理石台阶面,一声闷响,当时就哭了。
泠城殡仪馆后院的墓园里有一条长达17米的壁葬回廊。
回廊墙体上分布着无数壁葬格子; 那是过世的人们居住的地方。
小姑娘哭着; 一瘸一拐往黎建国骨灰所在的壁葬回廊里走,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 人刚一到老人的墓格旁,就开始诉苦上了,委屈巴巴地哽咽着:“姥爷,我刚才进来时摔倒了; 磕得膝盖特别疼,疼死我了,我感觉我要瘸了; 太真的是太疼了,那是什么大理石啊; 可太硬了。。。。。。”
靳睿站在黎簌身后,看着黎建国的墓牌。
当年黎丽走得十分急; 并没有给老人买像样的墓地安葬; 老人的骨灰坛就放在格子里; 被一块石板封着。
石板上有黎建国慈眉善目的苍老容颜; 隐隐含笑。
说是诉苦; 可黎簌一点也没提到帝都那些不开心。
只说了今天的摔倒,然后就开始说自己的成绩进步很快、考了不错的大学、专业课成绩很好、考研也考得不错只不过她不想读研。
她只想捡好的说,可其实在帝都这些年,能称为快乐的事情实在太少太少了。
恰巧刚才在来的路上,黎簌收到过苏青念学长发来的短信。
苏青念说是帝都降温了,他特地查了查泠城,气温比帝都低,让她注意加衣。
这事儿黎簌本来没多想,但在姥爷面前,她觉得自己得成熟,得学会报喜不报忧。
实在没什么喜事,她可以杜撰一点点嘛。
想了想,黎簌决定吹个牛逼。
她说:“姥爷,您放心吧,我在学校也很受欢迎的。还有很优秀的学长喜欢我呢。学长今天还给我发信息了,让我天冷加衣。千里迢迢还知道关心我,对我肯定是非常非常迷恋了。怎么样,您孙女有魅力吧?”
身后的靳睿挑了挑眉梢。
哦,还有这样的事儿呢?
小姑娘在老人狭小的墓碑前,迟迟不肯离开。
她和姥爷说了好多,最后像是为了让老人放心一般,又搬出了靳睿。
“靳睿现在可厉害了,做大生意,和朋友们开滑雪场、投资商场什么的,好像还要建什么湿地度假区。”
黎簌眼睑有点肿,扭头问靳睿,“对吧?”
“有朋友们帮衬,还过得去。”
“你跟我姥爷有什么谦虚呀!”
黎簌把头扭回去,继续说,“还有靳睿那个朋友,下雪天打雨伞的那个,家里特别有钱,也在泠城有不少投资呢。”
“反正他们现在可牛了,楚一涵和赵兴旺也超级厉害,都赚高工资的,楚一涵现在一片面膜都好几十块,赵兴旺稍微有丢人,送我的五指袜还是从单位‘偷’出来的,不过也是为了我好的。”
“他们几个现在合起来,简直就是泠城一霸。我有的是靠山,您就放心吧。”
他们从城东家属楼里出来得晚,墓地路程又远。
天色渐暗,黎簌仍旧有些依依不舍,又总觉得有些遗憾。
准备离开时,她闷闷地问靳睿:“你说,买一块墓地给我姥爷,是不是很贵啊?”
靳睿说:“或许,你希望姥爷树葬么?”
泠城早十几年是没有正规墓地的,都是在某个村头或者某个郊区山野里,安葬老人,每年再过去祭拜。黎簌的姥姥就是那样安葬的。
但后来城市越来越规范化,很多曾经的“墓地”都已经是街道楼区,也不再允许人们随意下葬。殡仪馆后的荒地被开辟成墓园,下葬形式也不拘泥于传统方式的土葬,有很多种。
即便壁葬是节约土地的,黎簌还是觉得,她的姥爷蜗居在这块小格子里,好委屈好委屈。
可她也不懂,靳睿说的树葬是什么。
“不立墓碑,在骨灰上种树。”
“你问过么,是什么树?”
“白杨。”
黎簌的眼睛亮了一下。
她想,姥爷,您该是一棵树。
像傲立在北方寒冷空气里的所有白杨一样,笔直挺拔。
他们找到相关的负责人,签订了协议,负责人说,明年春天,就可以把老人的骨灰移到树葬林区去,然后种上白杨树苗。
黎簌担忧地问:“会不会时间久了,树长大了,就被伐掉?”
“怎么会呢。”
负责人笑着安慰她,说传统的下葬方式土地资源消耗庞大,国家更支持这种“绿化向”的新方式,不会被砍伐的。
黎簌了却一桩心事,被靳睿扶着手背,一瘸一拐地从墓园出来。
天色已经暗下来,路灯通亮,她坐进靳睿的车子里,抹了抹眼泪,带着些自己都没意识到的依赖:“靳睿,糖呢。”
靳睿翻出她之前放在车上的那支棒棒糖:“现在吃?”
“吃,剥开。”
靳睿就任劳任怨地剥开糖纸,棒棒糖递到黎簌嘴边:“张嘴。”
黎簌坐在副驾驶座位上,含住棒棒糖,把眼泪抹干。
她放在腿上的手机震了一下,靳睿下意识垂眼,看见屏幕上蹦出一条新消息,来自“苏学长”。
那个叮嘱她天冷加衣的学长?
那个对她非常非常迷恋的学长?
靳睿“啧”了一声,撇开视线,发动车子。
余光里,小姑娘拿着手机,噼里啪啦打了一行字,给那个学长回了过去。
黎簌对靳睿的醋意毫不知情,只在平复了心情后,边吃着棒棒糖,边和靳睿说:“我得快点找个好工作才行。”
“不考研了?”
“不考,我根本就不喜欢读书。”
“那行,找吧。”
“你后来上的什么大学?”
靳睿报了个大学名字,黎簌撇撇嘴:“这么好啊。”
“那我不得好好考么。”靳睿说。
身边的小姑娘脸上还残留着一点泪痕,显然去墓园看过姥爷这件事,让她心情并不十分明媚。
靳睿便和她开起玩笑,逗她开心。
他说,“我怕我考不上大学。考不上大学就只能去捡垃圾收废品,我性格又不够好,收废品人家都不愿意把易拉罐和纸箱卖给我,就没有钱,只能去乞讨。”
黎簌隐约觉得这话耳熟,想了半天才想起来,好像是靳睿打架那次,她苦口婆心劝他时说过类似的话。
“嘎嘣”一声,黎簌咬碎一块糖。
他那么有能力,他乞讨个鬼!
反倒是她自己,再不找工作,可能真得去乞讨了。
还欠着靳睿房子钱呢。
说起这个,黎簌也是有些郁闷的:“你给李红萍加价那么多干什么!”
搞得她突然就欠下了两套房子的巨款。
才刚还完黎丽的债,又得想办法还靳睿的债。
亏她回来时还有种,在靳睿身边可以安心歇一歇的错觉。
靳睿给出的理由是,嫌李红萍墨迹、嫌李红萍烦,一句话都不想和她多说。
“那你就给她那么多钱?!”
黎簌举着棒棒糖,幽幽转头,“那你嫌我烦不?嫌我墨迹吗?能不能也给我点钱让我闭嘴?”
“也怕拖久了她会去动里面的东西。”
顿了顿,靳睿说,“不希望她进你们的屋子乱翻。”
黎簌愣了一瞬,忽然安静下来。
那是靳睿在用他自己的方式,维护她和姥爷的所有物。
在她没能力保护的当时,他做了强有力的后盾,挡住了很多遗憾的发生。
她在白天时曾去家里仔细看过。
熟悉的家像是被施了魔法,时间停留在她和姥爷离开的那一年,她用过的高二练习册还摊开在桌上,台灯上贴了冲刺帝都的便签纸,没用完的中性笔和橡皮,都还在原位。
还有中午12点时,摆钟清脆的敲打声。
一切都在等着她回来。
“对了。”
黎簌回头去看靳睿:“怎么了?”
靳睿今天穿了件黑色派克大衣,食指轻敲方向盘。
他似乎偏爱黑陶瓷的材质,食指上戴着的戒指也是黑陶瓷的,双G互扣的经典图案。
从小弹过钢琴的人真是不一样,手长得那么好看。
黎簌在心里这样想时,听见靳睿说:“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