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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开口:“这位就是顾小公子了?”
阿元紧紧抿着嘴角,往姜锦怀里缩了缩。他对气息很敏感,有时候放肆也是踩在底线上跳舞,直觉会告诉他什么人能惹什么人不能惹。这个叫唐许的家伙,给他的感觉,跟爸爸的强大程度如出一辙。
顾寒倾嗯了一声,又道:“他有些内向,不大与陌生人说话。”
唐许一身天朗气清的雅致,悠悠而道:“哪里,顾小公子一看就是人中之龙,未来必定不凡,毕竟是顾三爷的儿子。”他咬重了儿子两字。
顾寒倾不以为意,有的时候弱点反而成为优点。
姜锦见两人对话,神态怡然,不见刀光剑影的,看上去挺是和睦。但她为什么就觉得,暗里涌动的东西,没那么简单呢?
她故意插话进来:“对了,那个演员的事情你怎么处理的?”她问唐许。
“该拿回的都拿回来了,以后你也不用担心了。”
顾寒倾便问起是何事。
姜锦就把剧组一女演员拍到她跟唐许照片,用来威胁她的事情。
顾寒倾听她说把事情给唐许处理了,就说:“以后不用麻烦别人,跟我说就行了。”
姜锦没觉得不好,摸着鼻尖:“当时顺手麻烦了唐先生。”
“哪里,这件事情我也有责任,该让我来处理的。”唐许说着,对姜锦道,“我有点事情想要告诉你,方便和我单独谈谈吗?”
姜锦第一反应就是去看顾小叔。
顾寒倾对姜锦点点头,姜锦才道好。
见到这一幕的唐许面无波动,但也就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内心的汹涌。
顾寒倾抱上阿元,说去楼上收拾一下,他打算在这里小住几天,安排了顶层套房空出来的房间,刚好就在姜锦隔壁。
顾寒倾和阿元一离开,唐许眼底的灰色就越发浓郁。
“你对顾寒倾,倒是毫无保留的信任。”
姜锦不假思索地回答:“当然,顾小叔是这个世界上对我最好的人。”
“顾小叔?”唐许重复着这三个字,“你是把他真心当成叔叔一样的人,还是当成别的?”
唐许一刀就扎在了姜锦最敏感的地方。
她脸色不好:“你乱说什么?”
“哪会有人把一个才大几岁的男人当成自己的亲叔叔?姜锦,你不过是在用冠冕堂皇的理由,掩盖你的私心。”
姜锦难以掩饰眼底的慌乱:“我……我……”
唐许看到她的表情,一颗心就像是坠入极深极寒的海水里,不断地下沉下沉。
他本不忍心看到她这幅模样,但是他更清楚,不把姜锦的这颗心剖开,让她看明白这一切,她永远都不会选择断得干净。
“你们本来就没有血缘关系,他一时兴起对你照拂,你却当成救命稻草紧紧抓住,万一哪一天他的兴趣过了,你又当如何?”唐许毫不留情,字字如刀。
姜锦不说话,两手紧紧握着,在微微颤抖。
半晌,她艰难抬头:“唐许,你跟我说这些话,什么意思?”
“没什么,只是戳破了你沉浸在其中的幻想罢了。”唐许笑得不带人间烟火气,“不要把顾寒倾看得太好,他可是顾三,顾家之龙,以他的身份地位,什么样的女人没见过?阅历无数,心思深沉,他不想让你看到的东西,你永远都看不到。那么,你认为自己会成为他的特例吗?”
姜锦反倒镇定了:“是不是特例没有关系,我对顾……小叔本来就不是那种想法,何须跟其他人相比。”
“是吗?是不是只有你自己清楚。”
姜锦压着怒气看他:“所以你叫我留在这里,就是为了跟我说这些?”
“当然不是。我是要跟你说那个郑晓潇的事情。”“她怎么了?”姜锦有些烦躁。
“我调查了她的背景,发现了一件很有趣的事情,嗯,你应该会想知道的。”
姜锦不说话看着他。
“郑晓潇,她父亲的名字,是郑成扬。”
姜锦的脸色彻底变了,复杂变幻,连她自己都说不清此刻的心情是什么。是震惊?是意外?是厌恶?
但是,有点不对。
“你知道郑成扬是谁?”姜锦深深地看着唐许,恨不得探明白这个男人所有隐藏起来的心思。
可惜她所作的只是徒劳,这个男人几乎没有破绽,所有的情绪都被收拾整理起来,姜锦探不明他任何想法。
唐许并不掩饰:“嗯,我知道,从血缘上来讲,他是你的父亲。”
“那你为什么会知道这件事情?你是调查了我,还是调查了他?”
唐许没有正面回答:“我知道的事情,远比想象中的还多。”
“唐许,有的时候我真想看看你的心里到底藏着什么!”姜锦又是气又无奈,对待唐许此人颇有种束手无策的感觉。
“总有一天,我会把所有事情都告诉你。总有一天。”你会知道你对我而言,是怎样的存在。
唐许被压抑多年的情感,就像是一座活火山,随时都有可能爆发。
哪怕是一瞬间的流露,都让姜锦心惊。
“你……”
唐许突然起身。
姜锦的视线随着他而动,却见他背对外面一片大好日光,深色的身影在光辉中模糊,连那笑意都被一并模糊到看不真切。
姜锦不由得眯了眯眼睛。
就听到唐许说:“我先走了,期待我们的下次见面。”
不待姜锦回答,他便干净利落地转身,身影很快消失在姜锦的视线中。
唐许才走出酒店不远,一辆黑色的辉腾就在路边悄然停下。
他拉开后座坐了上去。
没在姜锦面前,他可以肆无忌惮地宣泄自己的情绪,强大的气压吓得前面两人连呼吸都不敢重了,生怕惊扰到唐爷,引火烧身。
唐许想起姜锦对顾寒倾毫不保留的信任,想起顾寒倾对姜锦的照拂,想起两人眼神交流间的淡淡默契……这一切的一切,都让他几乎疯狂。
不过是晚了一步,顾寒倾就比他更快,堂而皇之地占据了她身边的位置,还自以为是地驱逐他?
凭什么!他以为他是谁!可笑的顾小叔?
唐许表情还能维持平静,脖子上的青筋却已经暴露一切。
他的情绪许久才平复。
但这只是暂时的压制,他的怒意不能对她,就只好其他人倒霉了。
“唐文呢?”
“最近都在京城的家中,已经三天没有外出了,应该是知道疤面虎几人死于非命的消息,感觉到不对了。”
“呵,这方面倒是聪明。”
“唐爷,要怎么处理?直接解决吗?”
“算了,毕竟是我的亲堂兄,罪不至死。就断了他的两条腿,让他以后安分一点,别到处乱跑招惹事情。”
对方诧异,这么仁慈?不像是唐爷的风格啊?
“我的那位嫂子,应该还不知道他的事情?”
“……属下明白了。”
唐家唐文,当初为了从外求得力量,方便他在唐家家主争夺中占据先机,娶了另一世家之女,对方性烈如火,是个眼里揉不得沙子的,唐文一直都被管得很死。
唐文以前就要求着他夫人,在娘家给他带来帮助,万一被他夫人知道他跟夫人闺蜜搞在一起……他家里恐怕就片刻不得安宁了。
这还只是开始。
等他断了两条腿,家宅不宁,夫人出走,唐家那群眼里只有利益的财狼会放过落井下石的机会?
不用唐许出手,自然就会有人把他折磨得生不如死。
唐许看着窗外,风景如流水逝过,心情逐渐平静。
没关系,十几年他都等过来了,还在乎多一段时间?
姜锦,等你看明白一切,你就会发现——
这个世界上,没有人比我更爱你。
第285章 不再逃避
唐许走了之后,姜锦怔了许久。
难道她真如唐许说的,对顾小叔抱着并不单纯的心思?姜锦很想嗤之以鼻,信誓旦旦地告诉他,自己绝对没有这种可笑的心思。但她惊惧地发现,那样的话她根本说不出口。
她觉得自己脑海里面一片混沌,唐许的话则是一把利剑横劈斩来,并没能分开混沌令天地清明,反而搅得混沌越发混沌,混乱越发混乱。
姜锦捧着脑袋,坐了好一会儿,才慢吞吞起身往楼上去。
她先回了自己房间一趟,唐许到来本就是突然,没带来什么东西,走之后也没留下什么东西,连她借来的安飞白衣服,也被他一并带走。
这两天姜锦偶尔来,多是给唐许送了饭,就匆匆离开,并没有发现,这个房间依然保持着唐许来之前的原样,沙发上他留下的血迹不见了,卧室的床上也还是保持着她起床之后的痕迹,她放在床头柜的书,她的拖鞋,她的行李箱……一切的一切,都在原来的地方。
“难道他这两晚都是在沙发上睡的?”姜锦暗忖。
原模原样的房间,让姜锦几乎要以为自己遇到唐许,不过一场幻梦。现在梦醒了,唐许离开,他对自己所说那些扰乱她思维的话,自然也就不复存在。
许是姜锦的想法被听见了,她的房门被急促地敲响。
姜锦过去开了门,就见站在外面的是阿元。
他等了很久都没看到锦锦下来,得了爸爸允许下去大堂找了一圈儿没看见人,就又跑回了顶楼,试着敲敲姜锦的房间门。
“锦锦,你去哪儿了?怎么不来找我?”楼上楼下跑了一遍的阿元,看上去有些委屈。
姜锦揉揉他的头发,心有歉意。
“你爸爸呢?”
“他在打电话。”
姜锦往走廊上一看,果然没见顾小叔。
她先是松了口气,下意识害怕看到顾小叔,会勾起心里那些蠢蠢欲动的想法。但很快,她觉得愧疚,顾小叔这样的人物,说是每天日理万机也不为过,偏偏她还用唐许的事情去麻烦他,让他撇下公事赶过来,她是不是有点太过分了?
姜锦不由得回想起自己的心境变化历程。
一开始,她但凡有丁点儿小事麻烦了顾小叔的,她都懊恼得不行,过于独立自主的她并不喜欢麻烦别人。那时候顾小叔对她来说,是一时的幸运,却不是能够依靠的对象。
到后来,顾小叔帮她的越来越多,她好像也习以为常,千万的折价房子说收下就收下,他的关切,他的帮忙,他的照拂,最后被她当成理所当然。而现在,有事情要麻烦的,她也第一个想到了顾小叔。
唐许的话则在她的耳边回荡——
“你们本来就没有血缘关系,他一时兴起对你照拂,你却当成救命稻草紧紧抓住,万一哪一天他的兴趣过了,你又当如何?”
是啊,若是他有了其他可以操心的晚辈,或者觉得帮她帮得烦了,甚至是……有了喜欢的人,眼里再不容不下别人了。
她又当如何?
她能当如何!
姜锦觉得惶恐,手心冒汗,浑身炸毛,极度的不安。
陷入安逸现状短短时日,姜锦就已经无法从中抽离,恨不得深陷此景,终生如此。所谓,你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
姜锦之前就是装睡的人。
现在,唐许一刀劈开她的梦境,打碎了她的逃避,强迫她出来面对现实,面对自己的心思。
‘姜锦,你不能再逃避了。’她对自己说。
她想起曾经的香樟村之行,山洞意外一吻之后,她当时的反应就是当鸵鸟逃避,离顾小叔远远的,看到他都尴尬。然后把她最真实的心思埋葬起来,不愿意去面对。
那是她在逃避。
现在,她不想再逃避了。
不管她对顾小叔是否真的动了心,还是说只是单纯的晚辈对长辈的孺慕,她都需要去正视。
这才是对她自己,和对顾小叔的尊重。
“锦锦?你怎么了?”阿元担忧地抱着她的腰,伸手来摸摸她的脸。
姜锦的神情变幻,她额头的冷汗,还有她眼里的怔忪,都被阿元看在眼里。
阿元别的不懂,却感同身受察觉到了姜锦情绪上的煎熬。
他笨拙的安慰,换来姜锦小小的笑意。
“我没事阿元,就是一时有点不舒服,缓缓就好了。”
阿元表示了然,小大人模样一本正经道:“锦锦是不是累着了?要休息一会儿睡觉吗?”
说着,还拉着姜锦往卧室里走。
姜锦舍不得拂了阿元的心思,就带着他躺倒床上,看阿元有模有样地拍拍她的手臂,给他唱摇篮曲。
唱了两句,阿元哑声,一头扎进姜锦怀里,不好意思冒头。
姜锦笑起来:“阿元忘词了?”
阿元还是不肯抬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