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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将扇子挪到青年的眼底下,问他:“先生看这幅画,会觉得熟悉么?”
扇子上画的是一幅古战场,蓬断草枯,风卷墨旗,战马与步兵紧挨,只有将军头盔上的红缨是萧瑟里的一点亮色。
青年凝神看了一会,摇了摇头。
潜离素手再一掠,扇子上的画又变了,变成了一片庭院深深,一株歪歪扭扭的小梨树在宽阔的庭院里落了满地的花瓣。
这一回青年神色怔忡,竟看得入了神。
潜离见这反应便了然了,倏忽合了同尘扇。啪嗒一声,青年才回过神来:“仙人为何给我看那画,敢问那画上又是何处?”
“是结缘之地,也是埋骨之冢。”潜离看着他,眼眶有一些些酸涩,但表面上看不出任何异样来。
他没有多加解释,转向那女子:“先生身上功德无量,尊夫人却似乎曾被什么邪祟缠上了身。敢问夫人,过门前曾在哪个地方住过一段时日呢?”
女子有些害怕,想了一会,回答道:“我原本是邻县的人,过门前与亲人到城中来时,曾在万梨客栈住过。”
潜离心里叹息,很快想通了原委。女子问道:“仙人刚才说我曾经被邪祟缠过身,这……”
潜离合手:“夫人宽心,先生是功德无量之人,有他在,邪祟便再也侵扰不到你。我先前是觉得有些异样,便想上前来询问两位,如今我已得了答案,多谢两位,这便告辞。”
他站起身来,那青年也紧随着:“仙人留步!那画上的梨花树,是和我有什么渊源吗?”
“先生相信轮回之说么?”潜离看着这人的眉目,“历经千百轮回,面目早已彻变,灵魂却还记着某一世的烙印,几度孟婆汤也磨灭不了的烙印。如果相信,那画便是旧世的一道风景,甚至是一位故人。如果不信,那便只是一幅缥缈的画。”
青年踟蹰了片刻,摇头自嘲笑起:“我相信,可旧世不同今往,虽风景旧曾谙,我却不再是故人,纠结何所在也没有什么意义了。”
潜离沉默了以后,回道:“先生通透,胜过旁人千百倍。”
他弯腰向青年一拜,补了一个千年前的礼数:“先生,保重。”
行完礼,他转身离开。
*
另一边周刻循着蛛丝马迹一路追踪,跟个到处嗅的哈巴狗似的,走过三条街道,终于在拐角处堵住了那书生。
小道士一把上去按住书生肩膀,臭着脸道:“兄弟,借一步说话。”
书生躲不开,跟个小鸡仔似的被他拎进了暗巷,还在挣扎:“你是何人,待要怎地?”
“我是你爷爷,教训孙子。”小道士毫不客气地把瘦弱的书生推到墙上,运着灵力把手拍在了书生的天灵盖上,小嘴叭叭的:“凡人,你知道你惹了什么事吗?你被个大妖怪附在身上,还到处招摇害人,你丫的要是不知道也就算了,你要真知道还助妖行凶,为虎作伥这词儿总该明白吧?”
书生神情一凛,大喝道:“她从来没有害过人!”
周刻一楞,张大了嘴巴:“我擦你丫还真知道!”
书生推开周刻的手,一阵灵流从他背后顺着墙壁腾起,周刻的鉴妖玉起了反应,在那妖力袭击过来时,剑光在巷子里大作,小道士壁虎一样爬上了墙,和光剑刷刷挡下了几击妖力,五感全封,开了天眼迎对。
他贴在墙上看底下的书生,看到他整个人都笼罩在浓雾一样的妖气里,相融得很是彻底。
周刻拧了眉,脖子上的鉴妖玉一阵一阵地发烫,他封掉五感自固心脉,并指默念几字咒语,从乾坤袋召出一张符咒贴在手腕上,以此来抵抗那梨花妖无孔不入的幻术,但眼下让他头疼的是这凡人。
书生皱眉抬头,看着粘在巷墙上的周刻:“你究竟是谁?”
“普普通通一山中道士,下凡来除妖卫道。”周刻手里的和光剑大闪光芒,“我不打诳语,兄弟,人与妖有两界之分,大多妖觊觎凡人身铁定没有好事,要么贪恋人的精气肉/体,要么贪恋人的寿数。你身上裹着一层厚厚的妖气,可见那妖附在你身上的程度很深,喂,那可是千年的树妖,就你这豆芽菜的身板,还不够它塞牙缝的。你再执迷不悟,骨头被嚼碎了还不知道!”
“你懂什么?”书生厉声,“一个不知善恶的所谓道士,仗着手中有利刃,见妖即不分青红皂白喊打喊杀,用拳头和力量说话的人,又算得上什么修道者?她是妖不错,可她的善恶,岂是你仅凭世人认知和几眼浮躁就能断定的!”
周刻瞪圆眼:“被卖了还替对方数钱,你怎么不上天啊?那树妖活了千年,你知道它干过什么事吗?远的我是不知道,就凭最近这三番几次诱我入幻境,存着吞了老子进补的心肠,这哪门子看得出是个善妖!”
“她没有想吞你!她不过是想借你身上法宝,以及让你……”书生大声辩解,嘴巴却忽然被什么看不见的手捂住一样发不出声音来。
周刻天眼看着,果然看见一道薄薄的朦胧妖影抬手捂住了书生的嘴,妖影侧首看着暗巷的另一端,周刻循着它转头看去的方向而望,在巷子的尽头看见了白衣凛冽的潜离。
“大妖怪!”周刻喊他,用天眼看着他,他身上竟也干干净净,没有一丝妖气。
潜离踏进巷,身后结界广布,封住了一整条狭长的暗巷,他看着书生和那妖影,瞳仁逐渐显出了妖形的红色,说话间灵压铺开:“让他干什么?”
书生身边的妖影静默,潜离一步瞬移,瞬间来到了书生面前,伸手扼住了妖影的脖子撞在墙上。
书生虽肉眼凡胎看不见妖影,但看潜离抓着空气撞过去,竟把墙压出一个大坑,想也知道那梨花妖的分‖身被制住了,大无畏地就伸手去抓潜离的手臂:“放开她!”
潜离连眼皮子都没动,用灵压将这傻凡人弹开,抬头对贴在墙上的周刻道:“小壁虎,你下来控制一下你的同类,我需得和我的同类说几句话。”
“你才壁虎呢!”周刻嚷嚷着滑下来,一条手臂拎起书生便往后退,“兄弟你怎么回事,你铁定是被那树妖蛊惑了才这么死心塌地……”
“同类?他也是妖怪?他要对浮光做什么!”书生挣扎着大喊。
潜离听见那称呼,看向妖影:“我总算是想起来了。当年那王子出征绕过来请军师参谋,便是到了这个地方。只不过那时宅子不是万梨客栈,只是个破驿站。军师喜欢院子中那株歪脖子梨花树,时常坐在树下读书,还给那株梨花树取了个名字,便叫浮光。”
“那时我看出你也是妖,可你连灵智都未开,长在烟火尘世里三四年,只能汲取着薄弱的天地灵气艰难地修炼,我当时根本没把你看在眼里。”潜离轻笑,“按理来说,这地方灵气薄弱,便是千年,你也不该有如今的道行。”
他看了一眼旁边的书生:“像这样呆傻的口粮不少,给了你充足的滋补,是吗?”
妖影没有挣扎,只是从喉咙里挣出六个字来。周刻也听清了,不知怎的,识海里一阵翻江倒海。
“不得哭,潜别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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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不得哭,潜别离,出自白居易的《潜别离》嗷⊙▽⊙
第7章
妖影断断续续地说话:“我也记得,你的、名字。”
这话一落,周刻忽然看见潜离身上爆发出了一阵浓厚的妖气,他脖子上的鉴妖玉当即烫得吓人。
“先生、和我说过,我也曾经窥见过、那位大人的记忆——”
潜离面无表情,身后忽然爆出了一条白蓬蓬的狐狸尾巴,鞭子一样朝墙上的妖影去,霎时间将那妖影摧散。
他的尾巴在碎石里一卷,将那妖影打散:“区区一道分‖身。”
这分‖身自知刚不过九尾狐,趁此散入空中流向了自己的妖身本源所在,顾及不上那倒霉宿主。
“浮光!”地上的书生看不见妖影,唯恐她受伤,冲着空气着急地大喊。
潜离猛然转过头,瞬移到了书生面前,蹲下去揪住他的发髻将人拎起来:“蠢货,那是个成了精的千年梨花妖,她说什么你便信什么?当口粮当得这么心甘情愿么?”
书生面对这狐妖竟也毫不畏惧,只大喊:“你把浮光怎么了!”
潜离眯了眼,他明明面无表情,可周刻偏偏从他的眉眼间看见了愠怒。他抓起书生质问:“你这般维护她,不介意当她的口粮,怎么,是喜爱她吗?喜爱一只千年的狰狞妖怪?”
书生被掐得脸红脖子粗,憋着气在他的桎梏中迸出回答:“我和浮光的事,和你这妖怪有何干……”
周刻眼看潜离模样不对劲,连忙收了和光剑从潜离的爪子下捞出书生,把人往身后一推拦着,生怕狐妖一怒之下把书生拍扁了。
周刻闭上天眼,开了五感迭声劝他:“嗳嗳嗳,大妖怪,咱们不和这愚蠢的小凡人计较,太失身份了。来,你有什么火气告诉我,我帮你收拾他!”
潜离抬头看向他,身上汹涌的妖力才慢慢恢复下来,眼神回到了最初相见的温润。他看着周刻微怔,伸出手摸向他的脖颈,冰一样的指尖贴上他被鉴妖玉烫红的那块肌肤,眼神流露出了柔软的歉意。仿佛刚才还竖着一对无形的尖尖耳朵,现在已经耷拉下耳朵,软绵绵地向他道歉。
周刻只觉得被摸的那块地方凉滋滋痒兮兮的,下意识地做了个吞咽的动作,随后那冰凉的指尖便抵在了他的喉结上。
“小道士,你先前都看见了些什么幻境?”
他的眼神既认真,又期待,还透露着隐隐难以言说的难过。周刻一时之间竟说不出话来,这时听见身后书生啪嗒啪嗒逃跑的脚步声,便想转移话题:“啊,那兄弟要跑了……”
潜离身后的尾巴哐地拍下了墙壁,输出了一阵灵力:“跑不了,我设了结界。”
“啊对了对了,那那梨花妖呢?它不会跑了吧?不会吧不会吧?”周刻别过脸避开他的手,假装四处张望检查那妖怪的踪迹。
潜离默了一会,嗯了一声:“是啊,一不小心让她给跑了。没关系,我们先回去,晚点再去抓她。”
周刻曲起拇指和食指,牙齿一露嘴巴一咧展示了个“叮”的标准微笑:“没问题,我顺便把那脑子有坑的兄弟也带回去,把来龙去脉问一下。”
潜离点头,尾巴一摇,用灵力将巷墙上被撞出的大坑拍好,补了堵光滑如初的墙。他一步瞬移踏出了巷子外,又用尾巴将那使劲捶着看不见的结界的书生拍向了周刻:“你带好这愚蠢的同类,我见着他便生气。”
“包在爷身上!”周刻兴冲冲地揪着书生往他们落脚的客栈而去。
他不太想将幻境中看见的东西告诉潜离。大约是下意识觉得,只要没有得到肯定的答案,那些所见对他而言便只是妖物设下的陷阱。
只是刚才听梨花妖说出了那六字,他忽然意识到狐妖的名字寓意不是那么好。
正琢磨,一边被拖着的书生抗议:“你,你不是说你是个道士吗?你怎么和妖怪牵扯不清?”
周刻冲潜离的背影努嘴:“他老人家跟上我的,说是要一起历个锤子劫。我一个小道士,张口一拒绝,就能被他用九条大尾巴捆住往天上抛,换你你敢拒绝啊?当然是保住狗命要紧啊!失节事小,生死事大嘛兄弟,像你这种被妖怪吸取寿数精气还替人家说话的,我瞧你才不对头。”
小道士六岁起便在嘴碎的老道士膝下承教,不仅学了一身好本事,嘴皮子也学得青出于蓝,念起经来威力能跟唐三藏掰头。书生没带紧箍咒,也被念得耳朵发麻,两眼发黑,最后失魂落魄地被小道士单手提着回客栈里去。
进了那上房,门一关,周刻把书生往椅子上一塞,忽然想起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转头问了潜离:“咦,我刚才在巷里用天眼看着,你用灵力轰击那分‖身的时候,我瞧你的灵力好像不是那种红艳艳的线啊?怎么之前——”
和我看见的不一样捏?
潜离侧首看了他一眼:“我双标,分对象。”
周刻眼皮一跳,蛤蛤蛤地怪笑两声,一撩衣摆一屁股坐在书生旁边的椅子上,端起水壶喝了两口,用手戳了戳书生:“喂,兄弟,你怎么认识那梨花妖的,讲讲呗。”
书生搬起小椅子往旁边一搬,一副很不想和他搭话的一言难尽的表情。
“来嘛别羞愤,说说不妨事,人这一生总会踩进那么几个稀巴烂的坑,虽然我觉得你是倒立着走把脑袋埋进了坑里的。但是没关系,我不会歧视你的。”周刻拍拍桌子,“而且这事儿不仅关乎你自己,那么大的一个妖怪,它要是拿着糊弄你的法子去诓骗别的蠢货,那可怎么办?”
书生一脸生气,正要理论,另一边的潜离手一扬,几片梨花瓣在书生面前翻飞,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