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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就转了话,问老家楼下那谁谁谁咋样了?周景明说他脑溢血好像前年就离开了。奶奶惊上半天,抿口酒什么也没再问了。
这回也许是他喝多了,在后来和江明珠的聊天中,他提到了万清,也承认了自己喜欢她。他语气没什么波澜,很淡很淡。江明珠也隐隐猜到了,拍拍他肩,什么也没说。
第19回 来的时候:芃芃敢跟江明珠顶嘴了。原先她很怕江明珠,跟她也不亲。这小丫头很机灵,喊周景明“干爸”的时候故意省略掉那个“干”,直接喊爸,她说这样更亲。以前在幼儿园她张口就是我太姥姥怎么怎么样,我太姥姥怎么怎么样,好像全世界只有她有太姥姥。如今读小学了,她张口就是我爸怎么怎么样,我爸怎么怎么样。其实她跟周景明也没有多亲,一年才见两回,但这样喊出来就显得他们特别亲。
她还会编故事,她是班里的故事大王,所有的故事都信手拈来。有一回老师请了江明珠来办公室,给她看芃芃新编的故事。江明珠扫一眼就懂了,里面过于成熟的内容是她在烧烤店听食客讲的。老师建议她给孩子一个良好的成长环境,好的环境才能塑造好的三观。
她出来经过教室,看见女儿趴在课桌上,大声地说着我爸怎么怎么样,我爸怎么怎么样,就在这一瞬间,就在这一瞬间她从女儿身上看见了自己,她难过不已,也自责不已。
在周景明来的时候她把这些事都跟他说了,她说了芃芃胳膊上那一圈淡淡的牙印,说她当年也不知道怎么了,有一回给芃芃洗澡差点把她淹死。她语气很轻,没有悔恨没有痛哭,像一个旁观者在阐述事实。
周景明什么都没说,关切地抱了抱她。
江明珠已经沉默很多年了,没什么好说的,也没什么想说的,这回说了许多。说当年谢谢他,要不是他和奶奶找来,她估计早就不在了。
这也是她第一回 正视自己的过往。
第20回 来的时候:俩人像一对挚友了,江明珠会闲话几句,问如今的他对万清释怀了吗?周景明说以为自己释怀了,但再次看见她的时候还是有些意难平。他也说到了万清身上与生俱来的自私虚荣和庸俗……
江明珠不置可否,自私虚荣庸俗……这是她们几个身上的通病,占多占少罢了。别的不说,万清确实是她们几个中最自私的人。但是她的自私远不及徐佳佳令她生厌。她清楚万清自私但仍然喜欢她,徐佳佳……她不能原谅徐佳佳在小春出事后,迅速就在学校结交了一帮新朋友。
说到小春俩人心中都隐隐作痛。为了驱散那股痛,江明珠问了她并不关心的话题,“你跟万清表白过吗?”
周景明应声,“没有。”
“为什么?”
“没必要。”
江明珠看他,“你不说她怎么知道?”
“她知道。”周景明平静地说:“她就是不甘心。”
“她不甘心什么?”江明珠费解。
周景明不说。
第十五回来的时候,也就是这一回:周景明说张澍和万清前后回来了,也让她看了她们俩在各大平台发布的“寻友启事”。
江明珠看完抽了根烟,没言语。
周景明简单说了张澍离婚和万清分手的事儿,他知道的讯息少,也是母亲提两耳朵。
江明珠问:“你提我了吗?”
“没有。”周景明说:“我觉得还是你自己说合适。”
也就在这一年,江明珠决意回老家发展。主要是考虑奶奶,这几回周景明一来,奶奶就拉住他直问老家熟悉的人和事儿,问完徒伤神,但她老人家下回还问。那一天她就同周景明闲聊,说她和父亲最大的不孝,就是让将要耄耋之年的奶奶受背井离乡之苦。
第15章 旧雨重逢(六)
万清从上海回来的一个礼拜,周末跟张澍厮混,工作日就废物似的瘫在家里,打打游戏,发发呆,翻翻书。她这几天只有一个静态画面:整条人瘫在沙发里,一本书掉落在地板,一页页被电风扇吹得哗哗响。
有时候上个卫生间,她能在马桶上坐半小时,也不知道在想啥。
三天前她妈跟她打电话,说闺女啊,你去看看新房的家具吧,这时候买了散味儿,春节刚好能住进去。她瘫沙发上敷衍着好啊好啊,我就去看——
这期间中介领了两户上门看房,她双手揣家居服口袋站在门口。买家问五句,她应一句,应完继续面无表情。买家想去卧室看采光,犹犹豫豫不好提,中介懂眼色,同万清有商有量,“姐,咱们方便去看看卧室吗?”
万清推开卧室门,看吧。
第八天,这种烂泥的生活腻了,她团了练歌房下午场准备去唱歌,收到张澍微信:【今天周五,约好和周小明吃晚饭。】
万清简单利索地回:【忙。】
张澍问:【忙啥?】
万清回:【忙着洗袜子。】
张澍回:【你是不是欠打?】
万清回:【我不想跟他吃,他谁呀?】
张澍回:【他是我们一起穿开裆裤长大的……发小。】
万清瞬间想到件事儿,去父母卧室扒相册,扒出张周景明五六岁时的全裸照。当时他正在大澡盆里洗澡,他妈给他洗头时泡沫迷了眼,他跳出澡盆满街跑,这一幕正好就被万清父亲的相机捕捉到。她把照片发张澍,俩人猥琐爆笑。
之后张澍征求她,仨人拉个群?万清很痛快,随你。前脚张澍拉好群,后脚万清就把周景明裸照爆群里。张澍麻利解散群,私聊她:【你是不是有毛病啊?!】
万清破罐破摔:【是啊。】
张澍问:【你干嘛呢?】
万清回:【没干嘛。】
张澍不跟她废话:【傍晚下班我接你,吃完饭一起去唱歌。】
万清回:【唱歌就咱俩。】
张澍回:【人周总忙得跟啥一样,没空跟你这无业游民唱歌。】
晚上到约好的包厢,周景明已经到了,待落座后给她们菜单,张澍翻看着问:“吃啥呀?”
万清说:“最贵的。”
张澍翻她一眼,把菜单给周景明,“你点吧。”
周景明点了几道,张澍说差不多了,就仨人。
菜陆续上桌,万清埋头吃菜,张澍同周景明闲聊。席间张澍去卫生间,万清反复叠着一张餐巾纸,然后看向他,“如果我曾经有对不住的地方先跟你道歉。”
周景明突兀地笑了一声,回她,“没有。”
“没有就没有。”万清本能反击,“你阴阳怪气什么?”
周景明不多说话,拿起筷子夹菜。
万清被他激起了斗志,问他,“你无视谁呢?”
周景明放了筷子,回她,“你不用在意我。”
万清反驳,“我没有在意你。”
周景明礼貌地问:“那我可以继续吃了吗?”
万清脱口,“你觉得你这种姿态就赢了?”
周景明问她,“我什么姿态?”
万清同他对视,没做声。
张澍早就从卫生间回来了,听见他们的对话,有意当和事佬道:“你们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呀?”
万清问他:“所以你不告而别就是蓄意报复呗?”
周景明回她,“我没有不告而别,我是跟你断交。”
万清费解,“那你不还是在报复我?”
周景明平淡地说:“我是在惩罚我自己。”
万清刨根问底,“你惩罚你还不是因为我?”
周景明耐心耗尽,“你还是那么自恋。”
万清不再跟他沟通,直接问张澍,“在你人生最煎熬的阶段,周景明每周五跟你通话两个钟,你会有什么想法?”
张澍不懂其意,“我能有什么想法啊?”
万清看向周景明,高高的俯视他,挥刀杀伐,“我也是。”
周景明无话可说,朝一脸茫然的张澍以茶代酒,直接离席了。
他离开后,包厢至少安静了五分钟后,万清才问她:“吃好了吗?”
张澍拿上包,随着她前后出来,然后挽上她胳膊说:“心里痛快了?”
万清偏偏脸,没做声。
张澍假装没看见,借故去便利店买水。等她买了水回来,万清已经收拾妥情绪等在车位,她接过水说:“对不住啊,好好的一顿饭。”
张澍发动车先送她回家,望着窗外的璀璨夜景,俩人聊了些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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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清经常会在一群人聚餐时,在桌上男人孔雀开屏似的侃侃而谈时,不合时宜地想到周景明。想到每一回她们几个聚,他不是沉默就是看武侠小说。她也曾多次向男友讲到她的玩伴们,还特意画了图,画出她们六家人的具体位置。她也从不深究周景明“断交”的原因,一深究,身上就有股隔靴搔痒的痛,找不到真正的痛处,也解决不了这种痛,但这种痛又确确实实的存在。
她人生最难捱的两个阶段:一个是在西藏读书,一个是大学四年。
大三那年暑假她留校复习准备考研,她焦虑、易怒、甚至恐惧。那个阶段周景明每周五的电话给予了她很大的精神力量,也是唯一的力量。……应该是那年暑假周景明先坐火车来看她,回去后才每周五的一通电话。
他来找她她还很惊喜,当时又有些懊恼,因为跟同学相处不算融洽,她没好帮他借宿到男生宿舍,他住的还是学校附近的破旧招待所。
他来了两天,他们逛了一天游乐园逛了一天海洋馆。她那两天很放纵和快乐,坐过山车的时候歇斯底里地大喊,逛海洋馆的时候也异常亢奋。如今回忆那两天、一帧帧画面像是从万花筒里看,那些快乐是绚烂的、是失真的、也是弥足珍贵的。
晚上他们回招待所泡脚,她脚后跟被磨破了皮都没察觉。她记得那天穿了一双新鞋子,微微带跟的奶白色的四季小皮鞋。她原本打算买来配裙子穿,但那天配了一条小脚裤,裤脚往上挽两圈露出脚踝的样子很性感。
她记得周景明给她买了创可贴,然后握住她脚给贴上。当晚她也没回宿舍,俩人聊着聊着太困了就睡了。就像小时候那样儿,玩累了趴床上就睡了。
解释不了,有些事穷其所有语言都解释不了。譬如周景明来找她,她跟吃了药似的亢奋,跟神经病似的亢奋。逛游乐园的时候她还去卫生间偷偷哭了,她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哭。她也忘了晚上在招待所跟周景明聊了什么,她聊着聊着困到不行,她也没洗漱,穿着白天的衣服蜷缩在床上就睡了。她隐约记得那晚做了个梦,梦里有人抱了她,她太渴望一个拥抱了,她也毫不犹豫地回抱了他。那个拥抱很有力量,很让她安心,安心到让她情不自禁地流泪。她记得一双手温柔地帮她拭泪,然后一下一下地轻拍她背。
她之所以认为那是一个梦,是因为对方实在太温柔了,她从没联想到周景明身上。有些事就很诡异,如她自认为和张澍关系最要好,和周景明相互看不惯,可周景明对自己的认可远比张澍来的更重要、更使人信服。甚至有些重大的事她更愿意听周景明的意见,尽管听后她会不屑地翻白眼,但她内心是信服的。
也如同她看不惯周景明小人得志的样,她老想着他能落大魄翻大船,到那时她定会再次踏上五彩祥云以拯救者的姿态出现在他面前。
可当他真的被击溃被摧毁,她也会心疼不已,根本没有想象中的痛快。如他那年高考再次无缘北京,她会感同身受地抱着他哭——
张澍把她送到家属院她并未上楼,而是折去了周景明家。到他家碰见周母小吃店关门回来,俩人寒暄几句,周母指指书房,说他在里面拼那些宝贝塑料。
她敲敲门,里面没应,她直接推门而入。周景明坐在榻榻米上拼乐高。她轻轻地坐过去,酝酿了一路的话意刹时烟消云散。周景明专注地拼乐高,仿佛没意识到旁边坐了人。万清望着他灵活修长的手指出了神,不合时宜地想到一件童年往事。
六七岁时的周景明很瘦小,比她们几个女孩儿还要瘦小,那时他最喜欢的玩具是布娃娃,粉色的,是江明珠淘汰下来的生日礼物。他曾经有一段特别喜欢,去哪儿都抱在怀里。忽然有一天布娃娃的头颅被同龄男孩扯断了,他伤心地大哭,哭着拣回布娃娃被分尸的身体,小心翼翼地裹在衣服里回家。
她不知道为什么会想到这件往事,且心中泛起了无限柔情,看向周景明的眼神也愈发怜爱。她想将来她要是有个像周景明一样的小孩儿,她绝对会好好呵护他的。她深深地沉浸在了自己身为女性独有的天性中,她享受着这份独特的悸动,静静地看着他拼积木,一直到这种感受将要消失时,她倾着身子伸胳膊笨拙地抱了抱他。
第16章 旧雨重逢(七)
万清借了张澍的车去乡下看望父母。原本他们俩说要回来,可正好赶上板蓝根的追肥期,反正她闲着没事就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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