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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面，孟胥随口应了声好，就压掉电话。
可放下手机，他面对的，却是一个宽大的浴桶。
浴桶里弥漫着浓烈的药味，秦牧躺在里面，似是已经憋了很久，被孟胥看过来，就猛地咳嗽起来，且一声比一声重，好像下一刻就要呕出血似的。
孟胥冷着脸站了片刻，大概是本着不想管他的意思，可不到一会儿，就倒了杯水过来送到他唇边。
秦牧又咳了两声，就着他的手，慢慢喝下去，哑着嗓子说话。
“你也用不着这么生气，早晚都是要有这天的。”
孟胥不说话，冷着脸转身出去。
这是个比秦家还老的宅院，孟胥从浴室出去，就是卧室，卧室直通着间待客厅，另一面是书房，再外面，是原来家仆住的厢房，现在那里被秦牧当药房用，晾晒着各种药材，孟胥出来，闻到的药味倒比里面还重。
他深吸口气，把药房的门关上，才从客厅里出去，从外面把门也带上了。
天气阴沉，隐隐有下雨的意思，出客厅就是抄手游廊，直通着一片湖水，湖水绕着秦牧的屋子，形成个八卦形，四周都种着青竹，在这样阴沉沉的天气里，愈发显得四处都是冷意，连孟胥都觉得冷，步子走的快了些。
穿过湖面，对面侧厢房才是他要去的地方，厨房。
秦牧买这栋宅院的时候，处处都注意，本来厨房不在这里，他精挑细选的，选了这间屋子做厨房，离他的住所和后面那间鬼气森森，摆满了各种牌位的屋子都远，厨房就是着火，那边的人未必能被呛到。
他有他的道理，牌位说是牌位，其实都留着祖先的几缕神魂，这些神魂越是干净，找起来东西就越是方便。
这些年，他隔个半年就要来住一阵。
说是住，其实就是让这些牌位上的神魂去给他找东西。
上回纪铮提到秦清在日本出的事，秦牧就觉得有希望，照旧是借口出差，住进这里，连找了七天，还真的在那头找到了。
隔着千山万水，又有禁锢，把东西带回来不容易。
虽说以秦牧的能力，不是不行，就是耗神的厉害，加上他日积月累，身上本来就因阳火过旺，灼的神魂都受不住。
这次把东西带回来，耗尽心血，他一个极阳体质的人，愣是物极必反，差点儿被极阴的禁锢借机入体，夺去命魂。
好在，他和秦清是真兄妹，一个极阳，一个极阴，借着秦清没防备，把东西送回去的瞬间，两边融合，倒让他的损耗恢复了七八分。
这会儿是看着严重，但都是外伤，内里倒比原来好些。
孟胥给他炖了满满一锅鸡汤，这会儿鸡汤炖好，清澈奶白，下细面进去，配上青菜，一颗煎的金黄的流心鸡蛋，再有几样小菜，都放在托盘上端进去。
刚开门，就看见秦牧站在床前，正在穿衣服。
孟胥愣了半晌。
他穿了青灰色的真丝家居服裤子，上半身还露着，白皙的脊背上，一条好看的曲线一直延伸到股沟。
孟胥突然就想起他长发的模样，想起那长发披散在他胸前，他抬起头看他时，一双妖娆的狐狸眼里水光盈盈的模样。
他倒抽口气，把托盘端进去放在桌上，从后面，把他偏瘦弱的身体拥进怀里。
“已经可以了吗？”
秦牧被吓了一跳，身子一颤，倒也没反抗，就自然而然，懒洋洋的靠在他怀里，低笑了一声：“早跟你说，这回必定是可以的，你偏不让。”
“怕你出事。”孟胥偏头，吻了吻他的脖子。
“既然都好了，咱们也该做点正经事。”
“什么正经事！”
秦牧翻个白眼，抬手给他手一下，却没挣脱。
孟胥就笑，俯身抱起他，往床边走。
纪铮压了电话，秦清还在他怀里靠了一阵。
起先人呆呆的，还在想电话里的事情，后来突然想起她昏迷前看到的情形，就一把抓住纪铮。
“小铮，跟你来的人呢？”
纪铮早知道她回过神会问，指了指隔着的帘子，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秦清回过神，爬起来朝那边看。
纪铮就过去，轻轻拉开帘子。
然后，她看到了那张脸，不是她做梦，是真实在她面前的那张脸。
她几乎是迫不及待的翻下床，纪铮早就料到似的，过去一把把她抱起来，直接抱到旁边床的椅子上面，才慢慢放下。
床上的男人睡得很沉，一双跟秦牧几乎一模一样的狐狸眼闭着，睫毛很长，垂在眼前，在眼睛下面投下有些奇怪的阴影。
嘴唇薄薄的，颜色像秦清的，泛着玫瑰花瓣似的鲜红色，虽然有点儿干裂，但就像干枯玫瑰似的，自有一种病娇的美感。
脸色苍白，整张脸都是瘦削的，柔和的眉目因此在深刻中透出点儿棱角，可仍然是温柔的，就像她见到的照片里，就像她隐隐约约记忆里，就连他的手，都是柔软的，就像那只分开的时候，紧紧握着她的手。
“姐姐，你会来找我吧？”
“嗯，洛洛你一定要等姐姐，等姐姐长大一点，带着哥哥，一起去找你！”
“那姐姐，我们拉钩好不好！”
“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谁变谁是小狗！”
秦清抬起手，勾住那只略有些冰凉的修长的手指，眼眸一垂，泪水掉在他手背上。
“洛洛，姐姐终于找到你了。”
那只软软的手突然动了动，抬起来，勾住了秦清的手指。
秦清抬起头，就看到狐狸眼睁开，正侧着脸，对她笑。
第一百九十七章 ：羁绊
秦清怎么也没想到，她会这么容易就跟秦洛见面。
后来才知道，秦洛是纪铮找到的。
大致的情况，就是那次她发现的人，的确是秦洛，他偷偷去看她，被纪铮发现追过去，结果还是跟丢。
纪铮找到监控，跟江宁在秦洛失踪的地方分头找人，却都没找到，反而是纪铮发现监控被修改过。
他没告诉江宁，自己找人把监控恢复，发现秦洛消失的地方，又根据这个，推断出他大概住着的地方，只是因为担心被秦洛发现再次逃跑，没敢去追，而是找了人在附近蹲守。
直到赵亚楠争取抚养权的案子开庭那天，秦洛才出来，带着鸭舌帽，扮作记者，居然骗过大多数人，顺利的进法庭里听审。
若非途中诺诺出问题，他下意识在诺诺看到他的时候，给了他个信号，让诺诺安安静静配合审理，可能他会听到审理结束才离开。
可诺诺站起来找他，他怕暴露，就趁着混乱偷偷离开了。
只是一进一出，终于还是被纪铮的人盯上，盯了好些天，纪铮都没敢去打扰他。
直到昨天晚上，秦清冒险闯到‘德源医药’去找证据，纪铮着急，才联系到秦洛。
秦洛曾被关在那里，对那里的情况比他熟悉，果真他们到的时候，里面已经燃起大火，秦洛告诉他，从正门肯定进不去，他们就想到，想办法爬到楼上，通过唯一比较脆弱的窗户进实验室救她。
“你明知道姐姐天天都在找你，为什么不来找我？难道非要等到我快死才愿意出现吗？”
秦清听到这儿，眼泪吧嗒吧嗒的往下掉。
她找他都快找疯了。
有一点线索，她就顺着线索拼命的找，好几次，她甚至都觉得自己可能是在幻想，也许秦洛已经死了，也许那个照片上的根本不是弟弟，可是她怎么也没想到，秦洛其实就在她身边！
秦洛垂着头，不说话。
长长的睫毛垂在他眼下，微微颤抖着，遮住了他眼里的光。
秦洛小时候就长得可爱，圆圆软软的小手小脸，委屈的时候，会把大眼睛藏在睫毛下面，然后睫毛一颤一颤的，秦清就知道，弟弟肯定在哭。
“是不是有什么不能说的？洛洛，姐姐就在啊，你跟姐姐说，姐姐帮你好不好？”
她语气不急，心里急得要死，说着说着，又开始掉眼泪。
纪铮掏出手帕，给她擦了擦眼睛。
然后打开秦洛病床边的抽屉，取出里面的药给秦清看，是艾格美拉汀片，抗抑郁的药品。
那药被她握在手中，抖了抖，就直接掉到床上。
秦清想过无数种秦洛不出现的原因，却万万没想到，是因为这个！
他是因为得了抑郁症，怕她伤心或者拖累她，才迟迟不来找她，还是有其他原因？秦清很想问清楚，可眼看着弟弟一言不发，想到诺诺的样子，想到天使学校里那些孩子的样子，想到丁烯说他当年从威亚上掉下来，她就一个字都不敢问，只是摸索着握着秦洛的手，不住的在手里摩挲着。
“洛洛，没关系啊，姐姐在呢！哥，哥哥也在，咱们一家人在一起，你就会好起来的。”
“你记不记得，小时候，姐姐给你讲九色鹿的故事，姐姐说，我是你的九色鹿，你有心愿，要跟姐姐说，姐姐会帮你实现。”
秦清一边说，一边哭。
也不知道哭了多久，说了些什么。
秦洛给她的回应，却只是紧紧握着她的手，像是在压抑着什么极其痛苦的事情。
她有点儿不敢说不敢哭了，茫然的望向纪铮。
纪铮这才过来，揉了揉她的发顶。
“让洛洛吃药吧。”
秦清点点头。
纪铮倒水过来，把水和药给秦洛递过去。
他闭着眼睛，一口气闷下去。
又喝了几口水，像是终于缓过来些似的转过头看着秦清，脸上挤出个明显很勉强的笑容，抬手摸了摸她的脸。
“姐姐，不要担心我，能见到你，我就很开心，你不要担心我。”
“嗯，我不担心，姐姐只要有洛洛陪着，也很开心。”秦清也对他笑，笑的眉眼弯弯，一双眼睛亮晶晶的。
秦洛就忍不住抬起手，摸了摸她的眼睛，脸上勉强的笑容散去，柔软的眉目中透出几分怀念。
“姐姐小时候的眼睛，比现在还漂亮呢！”
“哥说要给我做手术，做完手术，就可以像小时候一样漂亮。”秦清忙笑着告诉他。
“嗯，我等姐姐做手术。”
秦洛最后一句话说的迷迷糊糊，说完眼睛闭上，就疲惫的睡着了。
秦清坐在床边，看着他呼吸逐渐平稳，这才忍不住拉着纪铮，求他：“小铮，你带我出去好不好？”
“好。”他俯身抱起她，把她放在轮椅上，推着她离开病房。
离开前，他还叮嘱小护士看着里面的情况。
其实完全不用的，但他得让秦清放心。
他把秦清推到一间办公室里。
一进去，秦清就看出是顾慎言的办公室，可情绪已经控制不住，一头扑进纪铮怀里，哭了个昏天黑地。
虽然早就做好心理准备，知道秦洛如果不是遇到什么事情，根本不该完全找不到，可真的看到一个得了抑郁症的弟弟，她的心都要碎了！
她终于明白为什么当初觉醒的时候，明明已经知道他们都不是她真实的亲人，心却还是那么疼。
因为毕竟是亲人，因为毕竟是牵绊，他们的苦，她是感同身受的！
哭了好一阵，秦清才渐渐缓过来，抽抽噎噎的，哭不动了，心里还在难受着。
“得了抑郁症，其实也没什么的，怎么就不来找我呢？”
秦清还是过不了那段坎儿，喃喃的说着。
纪铮摸摸她的头，叹口气，从口袋里摸出另外一只药盒递给秦清。
那药盒是白色的，上面什么都没有，药片也是白色，看着跟刚刚那盒好像没什么区别。
“艾格美拉汀片对他来说，其实已经没什么用，他现在用的是这种。”
“这是什么？”秦清问。
纪铮刚张嘴，门被从外面推开，顾慎言站在门口，惊讶中带着明显的无奈，看着屋里的两个人。
第一百九十八章 ：很没尊严
顾慎言觉得，他这医生当的其实挺没尊严的。
自从开始接诊秦清，他的办公室就成了她和纪铮‘打情骂俏’的专用地盘。
这也就算了，白慧懿那女人，三天两头就臭不要脸的打着来替好闺蜜咨询‘病情’的名义，往他办公室闯，全院都知道，他的办公室，只是个‘聊胜于无’的存在！
但看着秦清通红的一双眼睛。
顾慎言还是迟疑了下，没把手里的东西直接交给她，而是扔在了办公桌上。
但他和纪铮交流眼神的那一下，还是被眼下敏感到极致的秦清一眼看到了，她直接问：“那是什么？”
纪铮也没准备瞒着她。
取过资料，先自己翻了翻，才递给秦清。
资料是医院出的检测报告，送检时间是昨天晚上，其中包括秦洛体内某种药品的含量和送检样品药品的某种元素含量，前一种，秦清不太懂，但后一种，她懂，那玩意儿，从某个角度来说，跟非法的让人上瘾的东西，是一样的！
“你，你的意思是，他在服用……”
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