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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珏深居简出久了,已经快要被世人?遗忘,这次被姜玺强拉来鸿胪寺帮忙,倒是让不少人?想起?这位曾经的太子殿下也曾是惊才绝艳,每一个教导过他的人?也都称他为?天才。
也许是因为?忙碌了起?来,姜珏的脸色比在?藏书阁里好了许多,不再那么苍白。
唐久安道:“殿下的山川志已经修完,何不替大雍出使各国,亲自踏遍天下山川呢?”
姜珏顿了一下,目中露出向往之色,最终却又?摇了摇头?:“我无法离开京城。”
毕竟是前任太子,身份敏感。
“一定会?有办法的。”
“那便借唐将?军吉言了。”
姜玺过来的时候,就看见唐久安和姜珏聊得正好。
银杏叶在?秋日里变得金黄,一阵风过,叶子飘飘洒洒随着风在?两人?身边飞舞,像一只只金色的蝴蝶。
姜珏坐在?轮椅上,微仰着头?,唐久安双手负在?身后,微俯着身。
两人?脸上都有明亮清澈的笑容。
姜玺的脚步顿了一顿。
这画面异常美好,这两人?也都是他很喜欢的人?,但心里却微微收缩了一下。
小器了。
姜玺嘲笑了自己一下,大步走过去。
两兄弟聊起?小国使团的事。
姜珏:“他们听说?我朝十月将?有秋猎,所以绝早出发,第一个赶到。”
东夷人?善驭兽,这种?本事在?猎场上比在?朝会?上更值钱,是他们展现的机会?。
姜玺点头?:“听说?迦南的人?也快了。”
聊了一会?儿,姜玺错眼便见唐永年在?和唐永久说?着些什么,唐久安虽是在?点头?,但点得甚是敷衍,脚下还无意识在?地上画圈。
这是唐久安无聊时才会?有的举动。
“老师,”姜玺打断唐永年的长篇大套,“该练箭了。”
此言甚合唐久安之意,两人?一起?走向设在?官署前庭的箭靶。
姜玺问:“你爹说?什么?”
“让臣在?您面前多多美言,让您重用?他。”
姜玺“哼”了一声。
唐久安引弓射箭,还是教姜玺那招偏羽箭。
箭术极佳的太子殿下还是掌握不了诀窍,唐久安亲自上手,悉心指点,扶正他握箭的手,并扳过他的肩,令肩膀与箭靶对齐。
“就这样?,肩、眼、手三者合一,眼前箭前,只有箭靶,扣弦时偏左的弧度便能决定这支箭能拐出多大的弯。”
要说?姜玺纯然是故意学不会?,倒有些冤枉他。
他是真的不行。
两个人?的距离近到无间?,几近耳鬓厮磨,指尖又?时时相?触,怎么可能不走神??
今天更严重,才开过一点小荤,姜玺心跳如雷,眼前只有唐久安的唇一张一合,但声音却像是隔着水面,遥远而模糊。
至于说?的是什么,他全?然没?听清。
满脑子都是她的唇色看起?来像晨风中的木槿花瓣,那滋味尝上一口便永远也不会?忘记。
饿了三年了才重新尝着一点儿肉味儿,姜玺用?力咽了口口水,不让自己太失态。
“殿下?”
唐久安看耳根发红,额角见汗,“若是太热,可以歇息一下。”
换作从前她绝说?不出这种?话,因为?在?她的脑子里,练箭时,但凡没?有晒成人?干,就不应该放下箭。
可和姜玺待得久了,她终于开始感觉到人?跟人?着实有点不一样?,姜玺不单身娇肉贵,而且最近还很忙。
那么体恤一下也是应该的。
姜玺感受得这破天荒的温柔,只觉得喉咙更紧了,他的目光灼热,盯着唐久安:“老师,你也出汗了。”
虽是秋日,但午后的太阳直射,仍然是有些炎热的,唐久安的额角也沁了一点汗珠。
只不过这点热对于唐久安来说?完全?可以忽略不计,所以她摇头?:“臣没?事,殿下行吗?”
随着这个动作,一滴汗滑着脸颊滑落。
原本被她包裹着的姜玺,反手覆住了她的手,脸向她凑得更近。
“老师,你的汗,香得很。”
这声音里有一种?压抑的喑哑,仿佛要直接从耳朵送进唐久安心里。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相?似的画面被唤醒,一向被唐久安抛在?脑海深处的某此记忆碎片宛如海底气泡般,零星冒上来。
潮湿的春天。
黑暗的夜晚。
滚烫的身躯。
低哑的声音。
“……有本事留下你的名字,我要让你不得好死!”
散碎记忆中,仿佛是个少年的声音,和姜玺此时的声音重叠在?一起?。
“!”
唐久安的手一抖,箭离弦而出,射偏了。
第36章
姜玺讶然。
这?是他头一回见到唐久安失手。
“手滑了。”唐久安看看天色; “确实是太热了,不如殿下去忙别的,待晚些再来练箭。”
“晚些就没功夫了。”姜玺腻在唐久安身边,“再练一会儿。”
“臣突然想起一事; 要去寻一下家父。”唐久安一面说一面搁下弓; “殿下; 少?陪。”
她说?着便?走。
袖子却被姜玺一把扯住。
姜玺:“你找他能有什么事?”
“家事。”
姜玺眯起眼睛; 将她上下打量:“老师,你不大对劲。”
目光微微闪烁,脸颊泛着红晕,眼底居然还有一点湿润。
这?样的唐久安让人好想欺负一下。
但下一瞬,他的手就被挣开。
“此事甚急; 臣先?告退!”
唐久安一面说?,一面拔腿就跑。
姜玺是不是有疑心,已经不重要了; 她直接去找姜珏。
哪知姜珏比姜玺还忙,需要应付的使团一个接一个; 快下值的时候才空下来。
唐久安二话不说?; 推着轮椅就走。
姜珏道:“你慢些!这?么急做什么?”
唐久安:“人命关天。”
还没离开鸿胪寺大门,姜玺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走这?么快?也不等?等?我。”
唐久安僵了一下,回头微笑:“三殿下邀臣去吃锅子。”
姜玺:“甚好,我也想尝尝。”
“殿下不是还要回宫写功课吗?”
文?公度执教甚严,课时可以缺,窗课不能缺。
姜玺走过来,扶住轮椅的另一边:“那还是吃锅子比较要紧。”
被推得疾驰的姜珏:“二位若不是很饿的话; 能不能慢些?”
“很饿。”
唐久安与姜玺异口同声。
很饿的二人推着姜珏回到?兵部藏书阁,姜珏和小昭儿自去准备晚饭; 唐久安和姜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唐久安:“殿下和三殿下兄弟情深,不去帮忙吗?”
姜玺:“老师与三哥相交甚笃,不去帮忙吗?”
唐久安:“三殿下嘱咐臣找一卷兵书,让臣多?多?研习。”
姜玺:“巧了,我也要找点东西。”
两人互相看了一眼,分头去找。
很快便?在同一书架前相遇,同时抓住了某一卷文?书档案。
姜玺:“老师不是说?要找文?书吗?”
唐久安微笑:“臣为?殿下拿。”
姜玺也笑了,左边脸颊微微显出一只梨涡:“那便?多?谢老师了。”
文?书被抽了出来,唐久安迅速翻
庆丰五年三月初七,着令兵部武选司员外郎唐久安前往北疆中军大营听?命,三日内动身,如有延误,以军法论处。
是的,没有记错。她三月初七确实离京了。
姜玺得比唐久安仔细得多?,像是要把每个字都?抠下来瞧个清楚明白,连纸张都?摩挲许久。
“这?东西殿下还没有看够吗?”
姜珏过来。
“我怀疑有人假造文?书,要带去大理?寺好好查一查。”
姜珏把文?书揣怀里?,同时瞧了唐久安一眼。
“这?东西能造假吗?”唐久安问姜珏,“还有,有没有可能抄错?”
姜珏答:“抄录文?书一人,勘验文?书还需一人,保管文?书再需一人。文?书入库,总共要经过三人。若要造假,须得买通这?三人。”
姜玺道:“那有没有可能是入库之后再来更换的?”
“殿下去大理?寺找人一看就明白了,每卷文?书的纸张并?非全然一样,若是有更换,行家定能看出来。”
姜珏说?着顿了顿,“你们二人说?实话,庆丰五年三月初七到?底有什么事?”
“就是我离京嘛,我还记得先?在你这?儿吃了顿锅子,然后同僚们又请我去画舫。第二天天一亮我就动身去北疆了。”
唐久安声音朗朗,特意说?给?姜玺听?。
姜玺把文?书往怀里?揣得牢牢的,巍然不动。
锅子端上来,姜玺三五筷子便?吃完了,放下碗,表示自己还有事,先?走一步。
姜珏看着他的背影离开藏书阁,“他当真去大理?寺了。”
唐久安怡然地涮着羊肉吃:“只要那份文?书没问题,他便?是去天上也无事。”
“若是有问题呢?”
唐久安顿住:“三人经手,还能有问题?”
“世事无绝对。”姜珏看着她,眸子温和,“若是有问题,你打算怎么办?”
唐久安想,若是真的,姜玺绝不会放过她。
若她真是姜玺心心念念的那个人,凭着姜玺喜欢什么一定要搞到?手的脾性,一定会想方设法娶她。
那她……
可恶,脸开始发烫了怎么回事?
“那我只能走为?上策。”唐久安假装自己的脸没有发红,镇定答。
姜珏的目光在她脸上注目良久。
这?样颊生双晕的唐久安,他从未见过。
*
这?一日对于唐久安来说?格外漫长,回到?桂枝巷,看见窗子里?透出来的灯光,才想起薛小娥和陆平还在等?她。
陆平倒是好办,她说?什么是什么,薛小娥必定少?不了一番盘问。
“大人。”尚未走近,黑暗中两名率卫出来行礼。
在他们俩身后,关若棠抱着膝盖蹲在地上,缓缓抬起头,眼睛湿漉漉地,像一只无家可归的小狗。
“唐姐姐……”关若棠开口带着一丝哭腔。
唐久安走过去把她扶起来。
关若棠“哎哟”一声,腿麻了。
唐久安便?拦腰抱起关若棠。
关若棠攀着她的脖子,小小声道:“唐姐姐,我在你这?里?躲一躲可好?我不想回家。”
唐久安:“行。”
关若棠是现成的挡箭牌,薛小娥不好多?问什么,只拉着唐久安看了一圈,确认唐久安无事,便?去收拾被褥。
关若棠和唐久安睡一起。
唐久安一向是头挨着枕头便?能睡的,今日却破天荒地一时睡不着,眼睛瞪着床顶,开始努力回忆三年前自己离京时的情景。
关若棠也瞪着眼睛:“唐姐姐,你喜欢过别人吗?”
唐久安:“嗯。”
“谁?”
“好多?人。”
比如军中那些同袍,她都?很喜欢。
关若棠撇了撇嘴:“那你就是没有喜欢过。”
唐久安不跟小女孩一般计较。
“我一直以为?喜欢一个人是好开心的事,可是唐姐姐,我现在好难过啊,阿阮走了,我再也找不到?他了。”
唐久安听?关若棠低声倾诉,从头到?尾听?完了,认真建议:“那换个人喜欢?”
关若棠一面抽噎一面翻白眼:“唐姐姐你什么都?不懂。”
唐久安觉得这?没什么好懂的。
关家知道关若棠在她这?里?,倒是挺放心,关若棠一连住了五天,才肯回家。
大理?寺可能也没查出什么东西,姜玺那边看不出动静,还是一如往常忙碌,并?且坚持带着唐久安教习箭术。
练箭时总要腻歪一会儿。
唐久安在军营里?跟兄弟们百无禁忌,勾肩搭背左拥右抱乃是常事,但和姜玺在一处却总觉得好像有一点不对劲。
比如同样是手碰着手,跟兄弟们扳腕子都?没事,但碰姜玺的,皮肤好像就变得格外敏感些,细微触感都?会传达脑海,让她觉得风好像格外轻软,阳光也格外明亮。
但事实上风一日紧似一日,鸿胪寺的银杏树叶子都?掉光了,阳光也一日比一日稀薄。
每年十月,皇帝都?会率百官去西山行宫狩猎,称之为?“秋猎”。
皇帝要忙于政务,每年秋猎的时间长短不一,短则三五日,长则七八日。
但猎场一旦围定,其它王孙贵人多?半会待个十天半个月,方能尽兴。
出发的日子定在十月初九。
初八日众官下值都?会比平时提前一些,以便?回家整顿行装。
“老师。”
唐久安要走的时候被叫住,回头,就见姜玺换了一身锦袍,向她走来。
“殿下今日打扮得这?么素净?”
这?里?的素净是指衣服上没有满绣,也没有用金银绣,且没有穿珍珠钉玉石。
姜玺一身是藏青色圆领通肩长袍,以同色丝线绣在两肩绣着云纹,袍袖宽大,腰束蹀躞带,看上去像是街头上的一位寻常公子。
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