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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为何,我又想到了他方才对着那二人时的片刻停顿……我总疑心,那一刻他是看了我的。
第28章
季川城差了人将女子先领回了府,又陪着我们逛了一阵,等到近午时,便邀了我们到他府中去——照他所言便是,一来瞧瞧那姑娘安顿得如何,好叫我们安心,二来也尝尝他府上新厨子拿手的三鲜羹和白雪糕。
方至季府大门,便见有一抹娇小的身影从府中转出,迈着细碎的小步朝这边奔来,叫人远远便能觉出那雀跃来。
“小姐,跑慢些——”她身后的仆从急急追着。
季川城一见,便有些不好意思地与我们解释道:“小妹性子有些莽撞,二位见笑了。”如此说着,不过望着那身影的眼中并无责怪之意,反而闪着些宠溺的温和笑意。
我摇摇头,正要同他示意无妨。然而眼见着那道身影渐近,心底却无端升起了些不适之感,细密地爬满心头。
我愣愣地,不由得打了个颤。
“怎么了?”
伴着师尊的低询声,我的肩头落下一些重量,令人心安的暖意便隔着衣料传来——
我被唤回神。
……方才的那阵异样之感已在师尊的指尖触到我肩头之际,如被拂落的轻尘那般,消失得无踪。我突兀地滞住,再去追寻已然全无头绪,便只好低声答道:“无事……”
而正在我与师尊低语间,娇俏的少女已经欢呼着扑进兄长的怀中,“哥哥,你回来了!”
季川城早已做好了迎她的准备,展开双臂将人扶抱住,又待她撒够了娇,才拧着眉无奈道:“阿瑶,同你说过多少次了,跑这样快,当心摔了。”
他这般纵容态度,这被叫做“阿瑶”的少女自然不惧他,只听她笑嘻嘻地脆声应道:“知晓啦!”她口中敷衍着,眼珠子倒是悄悄转向了一旁站着的我与师尊。
我眼见着她看来,正踟躇如何与她问好,便见她倏地睁大了眼睛,口中惊呼道:“哥哥,这两位是你的朋友吗?——可真好看啊……”
“阿瑶!”季川城眉心一跳,连忙斥断她,却也晚了,只得沉下脸,喝道:“不得无礼。”
季小姐被吓了一跳,扁了扁嘴,在兄长的逼视下,很快认了错,只是眼神愈发晶亮,“对不住,是我失礼了……”
那眼神在我身上停顿了片刻,最终稍错开我,落到了我身后。
而我身后站着的,是师尊。
少女的眼中满是动人的欣喜,还躲藏着几分悄露头角的青涩情思……干净剔透得叫人自惭形秽。
我只看了一眼,便忍不住避开。
悄悄回过头去,却见师尊正也垂眸,似是在瞧眼前的少女,却又浮着些光,似心不在焉,神色淡淡,不辨喜怒。
我看了一阵,方才冒出头的几分低落忽然便在此平淡的回应中又沉回水面之下,悄然散去。
“实在对不住,回头我一定好好管教这丫头……”季川城含着歉意的声音响起,“也不要在这站着了,我们进去说话吧。”
眼前紧盯着的狭长睫扇扑颤了颤,似是主人转回神来。
我急忙收回目光,却也晚了——游离的目光被主人收回,转落到我身上,将我抓个正着,“又哭又笑的,在想什么?”
“我哪里……”我方才开口,还未来得及辩解,变故突生——
旁边的季瑶忽然站立不稳,毫无征兆地倒了下去。
“阿瑶!”
季川城已经慌忙伸手接住了她,同时朝一边的侍女急喝道:“快!请薛大夫来——”吩咐罢,他又回过头来,连唤了几声,“阿瑶!阿瑶!”
只是季瑶再不能如方才那般俏皮回应,只见她双目紧闭,脸色极快地衰败下去,甚至透出青灰的死色,叫人望之心惊——方才还与兄长欢笑的少女,这一刻已像久病衰极之人一般。
我呆站在一边。
一股隐约带着熟悉意味的气息,勾动了我心头的惶惑。
季川城一把将季瑶抱起,忽地又瞥见我与师尊还在一旁,只得匆匆与我们道歉:“对不住,请两位到厅中稍坐,待阿瑶好些了,我再与二位赔不是。”说罢唤来人,要领我们先去歇息。
我不由追问:“季小姐这是……”
季川城摇了摇头,苦笑道:“我也不知,请了许多大夫仍瞧不出什么来……阿瑶这病怪得很,若不发作,便瞧着与常人无异,可若发作起来,便虚弱得只吊着一口气。”
我一怔,正想多问几句,又猛地回过神,明白眼下确实不是说话的时候,只得连忙道:“那你快些去吧。”
季川城又匆道一声“抱歉”,便抱着季瑶急急离去。
等到簇拥的人群走远,我才觉着飘远的神魂渐渐回到身体里,却又分明陷入了更茫然的境地。
我忍不住蜷起指尖,却触到了点点冰凉。
从最初见时的心悸,到方才的惶然,其中缘由我此刻已心知肚明……这本是过去的我最熟悉的东西,可我长久地畏缩在安逸之中,已刻意将那些都忘了,可如今,却不容我再退缩那般,它又被尽数翻搅出来,摆到了我的面前。
——季瑶身上,是蛊的气息。
蛊动而外泄。
那段纠缠交杂着我最心动与最狼狈记忆的岁月,我有意回避,却又每每忆起。
我不得不清醒地记起我身旁之人的身份。
而那些自与他重逢以来,我一直极力掩饰、自欺欺人营造出来的假象,在这猝不及防出现的旧物面前,被击得溃碎……我终于无处可避。
“怎么了?”师尊看着我,眉心拧出了些起伏,“方才便开始不对劲。”
我回望着他,分明不想,却还是忍不住战兢地开口,向他求证:“季小姐身上的……是蛊,对不对?”
师尊俯视着我,细细打量着我的神色,好一阵才说话,却答非所问:“便这么担心她么?”
“……息兰!”我险些要失控,拽上他的衣袖。
他又深看了我一眼,这才温吞道:“确实是蛊。”
我顿时失了声,周围所有大大小小的动静也都随着得到的确证消失了,天地间忽然静了下来。
我愣了半晌,才攀住他的手,嘴张合了好几次,终于发出声来:“那……你能救她吗?”
师尊看着我,没有立刻回答。
“我……”我喃喃着,近乎自语,“我想救她……”
我甚至不知自己为何要做此要求。
若说以前我还能骗着自己,只当他是与我相伴之人,我们同旁的偕行人并无两样,一般同游山川、夜枕星河……若我还想靠着这自欺过平静的日子,那我便不该亲手打碎这梦。
我隐隐感觉到,脚下的路忽然变成了看不见尽头的迷途,若我现在带着他转身便走,大可避开这困局,我便还能过先前的日子……只是,要我如何能为自己的一晌贪欢,便对着一条性命置之不理。
师尊面色仍是平淡,仅有的几分情绪淡漠得甚至不及方才蹙眉时来得深刻,不过他仍是点头了:“你若想,自然可以。”
……我想,便可以。
“左右不是什么难事。”他眼中并无波澜,带着些许的不以为意。
当褪去往日称得上温和的笑意后,这一刻,他突然便与我记忆中的师尊再相似不过了……
便是忘了,他也仍是他。
——贯是多冷眼时候,而喜乐悲苦,旁人的,或是他自己的,皆少有在心上的……唯独那两年间,多出了几分人气。
此刻若非我的请求,我确信他是半点没有出手救季瑶的念头的,是以我从不敢奢求有朝一日他若恢复了记忆会如何……我如今得他另眼相待,便已是感念。
师尊应了我,却没有立时离开,他还在等我,像是在给我后悔的机会。
“你、你快些去吧……”我听见自己这么说。咬着牙,嗓子发涩,像被棉絮堵住了那般。
于是他利落地颔首,抽出被我拉住的手,朝着方才季川城离开的方向走远了。
我站在原地,过了一阵,忍不住抬手捂住了眼。
作者有话说:
抱歉,久等了
第29章
师尊去后,我便随了侯在一边的仆从到堂中稍待。坐了不久,便见季川城遣了人来,欲邀我在季府住下。
我向来人问了师尊的意思,得知师尊已同意了此事,便不再有异议……想来师尊同意留宿季府,也是为了方便替季瑶医治。
季瑶的病许是有些棘手,师尊这日回来时外头已是夜色深沉。我睡不下,一直侯着,眼下听见动静便赶忙拉开门。
师尊正是要回房,手碰在门边,将推未推,听见声音便回过头来,瞧见我呆站着,便收回了手,转朝我走了过来。
“怎还未睡?”他的眉心似乎有些起伏,卧着不满。
“我……”叫他的身影笼住,眼前的空间忽地逼仄起来,我不由退了半步,气势平白弱了下来,“……我有些担心。”
他听了,低浅地笑了一声,就着我退出的地方逼近了,“担心什么?”
担心……你会想起一切。
虽心知荒谬,但我仍不由惧怕他因贴近旧事而忆起所有。
他含笑的声音低近,我却因着这些纷乱念头品出些苦涩味来,不敢明言,只得生硬地转了话头,“季小姐……她的病,如何?可棘手?”
我问完,却半晌得不到回应。踟蹰地抬眼,却见眼前之人笑颜已敛起,眸中深色几度变化。
只见师尊直起了身,垂眸而视。美目狭长,眼波流转间,轻扫出主人的漫不经心。
他不再与我贴近,于是方才朦胧的亲昵之感褪去,赤裸地现出了叫人屏息的压迫来。
“我以为你对我清楚得很,才有此求。”
我一怔。
这般高倨姿态,漠然疏离,像极了我的师尊……却不似,“我的”师尊。
“你当真,什么都不知道?”他又问。
我猛地睁大眼睛,心脏瞬间被攥紧。
……这是,什么意思?
我仿佛被抽去了所有力气,呆愣地不知如何应对眼前情形。
却听话说完,便觉师尊身上先前迫人的威势一敛,顾自笑了,显出近些日子平和的熟悉模样来:“我若没有几分本事,陆景游哪里会千里迢迢请我来?你该对我有些把握才是。”
……竟是虚惊一场?
原来他并非忆起往事,要兴师问罪……
只是此次虽有惊无险,可这提心吊胆滋味实在不好受……若是多有几次,我怕是先要受不住。便是方才,若是再晚上半分,只怕我已熬不住要与他坦白了。
幸好……
我想要说些什么揭过此事,然而只是眨了眨眼,脑中满是迟缓的麻木之感,还陷在方才要被拆穿的惊慌中挣脱不得。
我忍不住往暗处退了退,想要藏进这房中的灯影里,好博得一些虚妄的支撑。
等站定了,才惊觉自己的这慌张模样落在师尊眼中,该有多怪异。
我不觉又惶惶起来。
所幸师尊并不明白我的此刻异样所为何事,是以他只是打量了我一阵,温言道:“可是累了?往后若是我回得晚,你不必……”
“这么说,季小姐没事了?”
听得师尊开口,我心头那根紧绷的弦便一下卸了劲,四处游走的惴惴和心虚像是忽地寻到了出处,疾涌而出。未曾想,急切之下我竟是打断了师尊的话……我本只觉该说些什么,却不想选了这般万不该的时机。
房中静了下来。
我声音中紧绷着的轻颤似乎还留在空气中。
“我……”我讷讷地张了张嘴。
这一声浮了许久,终是失了后力,落了下去。
久侯不至的解释,磨得人失去耐性。我眼见着师尊像是突然倦怠了下来,兴致索然,眉眼间染上了些冷色,倦声道:“并非什么难事,花些日子便是。”
“……”我愈发不知如何是好。
相对无言。
终是,师尊先叹了口气,催促道:“好了,时候不早了,你快去歇息。”末了,顿了片刻,再添一句——
“少挂心旁人。”
怔愣之际,我半推半就地叫他驱回了房,眼看着门被他回身带上——方才披在他肩头的月光便被一点点地收束了起来,阻在了外头。紧接着响起隔间的开门声,再一阖,院中真正安静了下来。
临睡的这场虚惊叫我心事重重,一夜睡得不安稳,是以在听得外头有人走动时,便醒了过来。
望了望外头的天色,还透着静夜的谧蓝,但缀着些灯火色,已掺入几分人间的清醒。
我推门而出,宁飞正守在檐下。瞧见我,便走近了些,“少爷。”
“发生了何事?”院子外面隐约可见一些步履匆匆的侍者。
“季小姐急病。”他答道。见我瞧向一旁的紧阖的房门,便又道:“息兰先生已去看了。”
正说着话,桑九从院外进来,瞧见我,快步走了过来,“海桐少爷怎不多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