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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枕槐安-第3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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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苏阑办完审签的那天,顺道去协和医院开一些日常所需的药品,像胃药、感冒药这些是必备的,她在东京交流的时候就在这上头吃过亏。
  哪知道就碰上了鬼祟的邝怡。
  她带着墨镜帽子口罩,要不是同住了四年,苏阑根本都认不出来。
  苏阑拍了拍她肩膀,“嘛呢你?弄得跟一三线明星上医院打胎似的,至于吗?”
  邝怡点点头,“要不怎么说你老跳预言家呢?我真是来打胎的,把你身份证借我挂个号成吗?”
  苏阑:“。。。。。。缺不缺德呀你?”
  邝怡都快跪下求她了,“您帮帮忙成吗?我姑在这里当护士长,我怕让她知道。”
  苏阑被她弄得有点紧张,“她是哪个科室的护士长?”
  “肿瘤科。”
  “。。。。。。那八竿子能打着吗?”
  “万一我那么倒霉呢?我都倒霉的怀孕了。”
  横竖苏阑也没什么急事儿,给她挂了号填了表,还在医院里陪了她一阵子。
  邝怡出手术室的时候,一张脸白的吓人,她反而还安慰苏阑说:“小场面,没事儿。”
  “谁的孩子啊?你干嘛不要。”
  “路征那傻逼的,他在广州那边有人了,我还蒙在鼓里。”
  走出协和时苏阑才想起来,好像在术前登记表上,紧急联系电话的那一栏上,填了棠园的固定电话。
  *
  周六那日,苏阑是下午三点到的棠园,沈筵没有出门,他一个人坐在院子里喝茶。
  他鲜少有这么清闲的时候,就算是双休日,照样忙着和上头交际应酬,要不就是开会。
  苏阑没有心思和他打招呼,直接上楼收拾自己的东西。
  才捡到一半,沈筵的脚步声就近了,他懒散地倚在衣帽间的表柜上,手里来回扔着个网球。
  他什么也没说,就静静地看着她忙活,好像这样就很满足了。
  至少,这个家里总算有了丝生活气儿。
  其实她也没多少东西,这些名贵的衣物首饰都是沈筵置办的,苏阑从没想过要带走。
  过了大半个钟,她就差不多全打包好了,可一转头的功夫,就撞上了沈筵清淡的笑。
  苏阑有一刹那的恍惚。
  仿佛时间还停滞在从前,她每次出个门都要好半天,沈筵也是这样等着她,等多久也从没听他抱怨过。
  那的确是段蜜里调油的好日子。
  但不论过去这日子再怎么快活,也依然是她从别人那儿偷来的。
  偷的东西总归烫手,不如立地成佛的好。
  她把包里的物件一样样拿出来,“这是你送我的表、项链、手镯,都在这儿了,沈先生您当面点一点吧。”
  沈筵说:“不用点,少了。”
  苏阑掀起眼皮看她,“少了哪一样,你只说便是。”
  沈筵嗓音低沉,“我心落你那儿了,也没见你还给我。”
  苏阑拉过箱子就要往门外走。
  却被沈筵从后面拦腰抱住,他上来就抽走了她的手机,“我答应让你来,可没许你能走。”
  她用力挣了挣,却被他箍得更紧,沈筵轻笑了声,“怎么就是不长记性呢?总想着跟我较这种劲。”
  苏阑不再白费力气,“你到底想干什么?耍无赖很有意思?”
  沈筵在她耳边轻声道:“反正我在你那儿,都已经名声扫地了,无论我再做什么,你也不能给我加分。”
  苏阑怒极反笑,“这么说我今天还出不去了?”
  沈筵的身体紧贴着她的后背,毫无间隙地寸断在她身上。
  “不许闹了,你听话好不好?再陪陪我。”
  他把头埋在她脖颈间,带着长年累月积攒下的迷恋,一字一句像在哀求她。
  苏阑转头望着窗外才刚抽芽的梨树,今年大院的花匠来了十几趟悉心照料着,也能看出些结满果子的繁盛势头了。
  只是她没机会再看到了。
  她声音是轻柔的,话却说的很刺耳,“你要我陪你干什么?变成第二个你妈,每天坐在这里等你?”
  沈筵仍然没有放开她,只是手上的劲松了松,“这些话是谁告诉你的?”
  苏阑说:“谁告诉的,很重要吗?”
  他一下子不安起来,“是不是老爷子找你了?嗯?他有没有伤着你哪儿?”
  苏阑摇了摇头,“这世上最伤人的是你,你看你现在,还要耍横不许我离开。”
  沈筵的下巴蹭着她白腻的肩头,“晚饭想吃什么?我来做好不好?”
  苏阑压着心底的火儿,“沈筵,你正常一点,我们分手了。”
  “分手了也要吃饭。”
  沈筵放开她下了楼,指点江山似的站在冰箱前挑菜,当真操办起了晚饭。
  苏阑路过客厅的时候,像看一个神经一样,摇着头就拉开了大门。
  她才走到院门口,就被警卫拦住了,“苏小姐,没有沈先生的允许,您不可以离开棠园。”


第49章 
  那名警卫甚至十分周到地帮苏阑把行李箱放回了客厅里。
  苏阑在院子里坐了大半晌; 她开始明白她错在哪里。
  她从来没有了解过沈筵,这个身上戴着一箱子面具待人接物绝无半点错漏的风荷君子,什么场合换上什么表情。
  镶玉石的,描金的、篆银的; 应有尽有。
  他连转换的时间都不太需要; 千人千面; 对着不同的人用不同的面具。
  而那些早已经嵌入血肉里的征讨欲,沈筵似乎从未在人前,或者偶尔控制不住时,也许将一些边边角角展露出来给她看。
  到今天,被她硬生生逼到这一步; 才有点玉帛相见的味道。
  她直待到落日时分; 沈筵才走出来; 缓缓在她旁边坐下; “进去吃饭吧,我做了你爱吃的炒三丝; 手艺不太好; 你多担待。”
  苏阑没有动。
  沈筵试探性地去牵她的手,苏阑几乎是立刻就缩回来,“不要碰我。”
  “瞧你; ”他微笑; “气性怎么这么大?”
  苏阑转头看他; 声音犹带苍冷; “你打算把我关到什么时候?”
  沈筵站起来,姿态闲适地双手插兜; 却是不容商榷的语气:“你听话我不关你; 只要你乖一点儿。”
  苏阑这几日胃不太舒服; 瞧见他这副样子更是打心底厌烦,应激反应忽地就上来了。
  她冷不丁干呕了一声。
  已经转过身的沈筵遽然回头,且惊且喜地看着苏阑,连发问的余调也有一丝颤抖,“你总不是。。。。。。怀孕了吧?”
  男人不管几岁都改不了爱做梦的毛病。
  苏阑在心里冷嘁了一声。
  她觉得好笑,“如果真有了呢?你准备怎么办?”
  沈筵言语中是一以贯之的冷静,“自然要生下来的,这是我们的孩子。”
  “沈总下错了定义,”苏阑扶着石桌起身,唇边含了缕嘲讽,走到沈筵的面前,也浑然不怕激怒他,“这是我们的野种。”
  果然沈筵听见“野种”两个字的时候,眉心以肉眼可见的幅度猛地跳了两下。
  他冷眼瞧着她,蓦地伸手捏住她的下颌,态度可称倨傲,“这两年我真是把你惯坏了,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苏阑毫不避让地直视着他,“那你又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沈筵看进她那双如春泉般泓泩的眼睛,怔怔地松开手,他无助地将眼前倔强的女孩抱进怀中,紧紧摁在胸口,他的语气也软了下来,“心肝儿,别总是跟我这么说话,让人再过两天好日子,成不成?”
  可苏阑偏不饶他,“有什么好日子过呢,带着这孽障一起吗?”
  沈筵抱着她的力道加深了几分,谑笑道:“这个骂名我担得,难道他就担不得?”
  她不再说话。
  对着这样一个疯子,苏阑已经无话可说。
  她连晚饭都没心情吃,就上楼去客房睡下了。
  凌晨两点,那种饥肠辘辘的腹饿感又让她醒过来,她穿着睡裙下楼,客厅里没有点灯,只能看见一点火星子在暗夜里闪着光。
  是沈筵在抽烟。
  苏阑把灯打开的时候,他身形顿了顿,掐灭了烟回头,像是早知道她会下来,沙哑道:“饿了吧?我这就去给你做点吃的,你再生气也好,别拿自个儿身子瞎玩笑。”
  她冲着他的背影道:“你实在没必要做到这一步。”
  “我也觉得为场破订婚,你没必要这样,左右都是要退了它的。”沈筵苦笑了一下,“可阑阑,你又能够听我的吗?”
  苏阑不想和他在这个话题上纠缠下去。
  她说:“我自己会弄,用不着你来。”
  *
  苏阑一直被关在棠园里,和沈筵僵持了半个来月。
  每天她都睡到沈筵走了才起床,等沈筵回来,她就躲在客房里写交流的材料,半句也不吵。
  沈筵偶尔也会给她泡一杯茶,提醒她别太累了,苏阑每次都匆忙把电脑一关,不让他看见这些。
  他只当她还在置气,逗孩子般笑说一句,“防贼似的防我呢?小姑娘心眼儿还挺多的,谁稀得看你论文?”
  到半夜她睡着以后,沈筵才敢轻手轻脚地进来,躺下去小心抱着她,在天亮之前又悄悄地离开。
  就在他以为这样安宁平和的日子会过到他退婚,等来他的心尖子肯谅解他的那一天时,苏阑收到了大使馆寄来前往英国的留学签证。
  这天苏阑难得没有躲在楼上敲键盘,而是颇有兴致地坐在客厅里看起了电影,所以沈筵回来的时候就看见了这么一幕。
  才刚沐浴过的年轻小姑娘,穿着纯白的真丝吊带睡裙,半干的长卷发披散在她娇柔柳腰的上方,头顶半披了块粉色的浴巾,皮肤白得像在牛奶里泡过。
  沈筵的目光像团浆糊,从进门起,就牢牢地黏在她身上。
  她跽坐在沙发上,脸上的神情严肃又天真,沈筵悄然坐过去。
  “看着像个中世纪的修女。”他把浴巾拿下来,轻声地温柔问她,“这又是闹哪一出呢你?”
  苏阑睁着一双大眼睛,伸出食指放在嘴唇上,“嘘,鬼要出来了,先不要说话。”
  连日以来,这是她对他说的第一句,不带任何含沙射影的话。
  夏日傍晚仍旧明烈的阳光,透过霞影纱投进客厅里,反生出股将沉未沉的昏寐。
  沈筵坐了好半天,见她没有半点抗拒的意思,才敢小心伸出手,替她把一簇头发挽到耳后。
  苏阑察觉到他轻微的动作,转过头,毫无征兆地冲他笑了一下。
  她其实很会笑,两个浅浅的小梨涡浮在颊边,甜到人心里去。
  沈筵愣住了好几秒钟,他已经记不得有多久,她多久没对他笑过了。
  他就在这一刻里,像个愣头青一般没头没脑地欢喜起来,心率也随之加快。
  他还以为她终于想通,后来才知道,这是苏阑在跟他告别。
  沈筵喉结上下一滚,漆黑的瞳仁凝视着她,眸色也暗沉了几分。
  他必须承认,苏阑轻而易举地掌控了他,包括他全部的呼吸、情绪和心跳。
  苏阑指了指桌上,“渴了吧?喝点水。”
  她这么殷勤,沈筵哪里有不喝的道理?可没喝多久,他就觉得昏昏沉沉起来。
  不过二十分钟,他就往后睡倒在沙发上,已人事不省了。
  苏阑拿起他的手机给沈筠打电话,“沈部长,得麻烦您送我去趟机场。”
  她上楼换好衣服,来回了两趟搬下行李箱来,却在走到门口时,心绪飘零麻乱地绊住了脚。
  总要到了分别的时候,人们脸上的表情才是最归真还原的,接近水落石出的意味。
  苏阑终于在这一刻,卸下了成天介面对沈筵时的冷漠和坚硬,厌恨感也退居其次。
  她推行李箱的手一松,眼见沈部长的车已经到了门口,明知道此时此刻此地不便久待,她还是走回了客厅里。
  苏阑拿了床毯子给他盖好,将他垂落在沙发边缘的手搭在小腹上,这双手她曾缠握过无数次,她甚至记得每个夜晚他们交颈而卧时,沈筵的薄唇轻擦着她的脸颊、脖颈乃至锁骨的感觉。
  两个人困在一床薄薄的软被里,十指相交的姿势,坦诚相对的身体,将彼此的呼吸折磨地愈演愈烈。
  她眼底像有层水雾要泛起来,“我走了,你多保重,沈先生。”
  苏阑扶着门框,强忍了忍,将眼泪逼退了。
  沈筠的秘书为她开门,“苏小姐,请上车。”
  苏阑并不感到意外,像这样他日可能会招致祸起萧墙的差事,他是不便亲自来的。
  但他的秘书办事很可靠,“苏小姐宿舍里的东西,我都已经去取过来了。”
  苏阑轻声道:“特地跑一趟,辛苦了,去首都机场。”
  秘书递给她一张卡,“沈部长的一点心意,苏小姐孤身在他国求学,总有个为难的时候。”
  苏阑没有接。
  陶院长给她申请的是公派留学,花费是很少的,何况她手里头,还有郑臣上次死活给她的赌资。
  这打德扑赢来的六十万,到了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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