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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后便是何海的声音：“莫神医，莫神医你冷静一些，莫神医你冷静一些啊！”
苏子余心里咯噔一下，急忙冲进房间，便看到何海和铜虎一个抱着莫寻的双臂，一个压着莫寻的双腿，而何海的媳妇，正在艰难的给莫寻包扎手腕上的伤口。
旁边的地面上，散落着一个打碎的瓷碗，还有点点血渍。
莫寻真的割腕自杀？？？
苏子余大惊失色，跑上前开口道：“莫寻，你在干什么？！”
莫寻微微一愣，有些错愕的看向苏子余，随后双眼含泪， 不再挣扎。
何海和铜虎见状松口气，放开了莫寻。
重获自由的莫寻抽回自己的手，迅速躲到墙角，双臂抱住膝盖，整个人，蜷缩成一团。
苏子余从未见过莫寻如此脆弱，哪怕他不会武功，可每每遇到危难关头，都显得勇敢而坚毅。
可眼下他这是怎么了？就像一个受伤的小兽一般。
苏子余看了看地上的血渍分量，大概能猜到莫寻的伤口不深，应该不会致命。
她转头看向白丹青以及何海众人，开口说道：“你们先出去，这里交给我。”
白丹青点点头，开口回道：“我在院子里守着，有事您叫我。”
苏子余点点头应下。
所有人都离开之后，苏子余坐在炕沿，柔声问道：“莫寻，给我看看你的伤，可好？”
莫寻没有抬头，只是语气闷闷的说道：“别理我，你走吧。”
苏子余反问道：“如果受伤的是我，你会不理我么？”
莫寻微微一愣，没有回应，他当然不会不理苏子余。
苏子余继续道：“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你做不到的事，为何要强迫我来做？莫寻，你应该明白，我不可能不理你。”
莫寻有些烦躁而恼火，当即口不择言的开口道：“我又不是你什么人，不需要你理会，你走，离开这里！”
苏子余叹口气，没有因为莫寻的恶劣态度而恼火，而是无奈道：“我把你视为朋友，视为知己，视为亲人。你我患难与共多次，难道我在你心里，只是无关紧要的人吗？”
莫寻下意识抬头，本能的说道：“当然不是！”你是我喜欢的人啊。
后面的话，莫寻说不出，也不敢说，因为他觉得自己不配。
苏子余看着莫寻满脸泪痕的模样，心中忍不住酸楚，她开口说道：“莫寻，王爷曾经叮嘱我，不让我问你的私事，可你现在为了自己的私事要自尽，我没办法坐视不理。你愿意跟我说说么？”
莫寻苦笑道：“说了又能如何，没有人可以改变已经发生的事实。”
苏子余回道：“人不可以改变已经发生的事，但人可以选择以后要走的路，想想你口中的爹娘，还有你的大哥二哥，他们会希望看到你如此轻贱生命吗？”
莫寻看向苏子余，眼泪扑簌簌落下，如此脆弱的模样，让苏子余倍感心酸。
第1404章 莫寻的故事
莫寻的眼泪静默无声的流，他没有一丝一毫的歇斯底里，可偏偏看得人心痛难当。
苏子余知道，他很痛苦，很难过，难过到想要用死亡，来逃避面对一切。
苏子余朝着莫寻伸出手，开口道：“来，先让我给你看看伤口好吗？你愿不愿意说，我都不逼你。”
莫寻垂眸，看着苏子余朝着他伸出的手，他竟是没办法拒绝。
这似乎不像一只手，而是一根救命的稻草，能将他从万劫不复的地狱中，拯救出来。
莫寻缓缓伸出手，拉住了苏子余。
当苏子余握住莫寻的手时，整颗心才重重放下。
他愿意接受她的救助，至少可以表示，他不会轻易放弃生命了。
莫寻坐在了炕沿，苏子余坐在他旁边，将他手上包扎混乱的纱布拆开，重新替他清创，处理伤口。
而莫寻则声音沙哑的开口道：“我……给你讲个故事……”
苏子余没有抬头，甚至没有停下手上的动作，只是温柔的开口道：“好。”
莫寻用袖子胡乱擦了一把脸上的眼泪，开口说道：“三十多年前，江湖上有三大宗门，为天下人敬仰。它们分别是以医术著称的药王宗，以蛊术著称的蛊王宗，以及以毒术著称的毒王宗。”
说到这里，莫寻仿佛陷入了自己的回忆，语气趋向于平静了。
他继续道：“蛊王宗宗主夜非白，是一个激进的人，他始终觉得三大宗门的本事，远远凌驾于江湖上其他门派，不应该屈居于千山岛这偏隅之地。为了赢得更多江湖势力的支持，夜非白便偷偷给众人下蛊，然后等他们来求助的时候，夜非白再给他们解蛊，如此一来，蛊王宗确实在江湖上名声大噪，拥有了许多推崇者。”
苏子余微微摇头，叹气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莫寻点头道：“没错，夜非白想得到天下第一庄的支持，便给第一庄的少庄主下了蛊，等天下第一庄求助到蛊王宗的时候，夜非白也很痛快的答应帮忙解蛊，只是没想到……那蛊虫被人动了手脚，蛊虫有毒，若是不解蛊，人可以痛苦的苟活十年，若是解蛊，人会立刻因为中毒而暴毙。”
苏子余明白，那个天下第一庄的少庄主，一定是暴毙了。
苏子余开口问道：“是谁动的手脚？”
莫寻摇头道：“当时没有人知道，江湖正派听令于天下第一庄，在事发之后，荡平了蛊王宗。蛊王夜非白遁走南疆，再无音讯。本以为落下帷幕的事情，却在十七年前，被旧事重提。”
苏子余的手微微一顿，十七年前，不就是阮家通敌卖国那一年么。
那一年又是水患，又是战乱，还真是不平静的一年啊。
莫寻继续说道：“距离千山岛最近的一处村落，名唤灵犀村。灵犀村的村民忽然莫名接连死亡，且死状都和当年天下第一庄的少庄主，如出一辙，皆是全身肿胀，犹如充了气的羊皮筏子一般，直到爆裂而亡，死状之惨，令人不忍直视。”
苏子余微微皱眉，听莫寻这么描述，难道整个村子的人都中了毒？
不等苏子余提问，莫寻就叹口气道：“当年官府前去调查，说是村里染了瘟疫，请药王宗宗主雪长卿，前去帮忙营救……”
第1405章 毒王宗少主
提起雪长卿，苏子余就忍不住皱眉，她和雪长卿打过几次交道，不觉得此人是济世为怀之人。
不过苏子余并没有打断莫寻说话，而是静静地听他继续述说。
莫寻放在膝盖上的另外一只手，手指微微蜷缩，继续说道：“雪长卿抵达灵犀村之后，很快便查出了问题的缘由，那些村民并不是因为瘟疫，而是因为中毒。和当年天下第一庄的毒，一模一样。可夜非白早就离开千山岛了，不可能是他动的手脚。除了夜非白之外，能用这么奇特的毒，便只有一个人最可疑了……”
苏子余看向莫寻，微微蹙眉道：“你是说……毒王墨南星？”
听到这个名字，莫寻的手瞬间攥紧，闭上眼也没能挡住眼泪流出。
苏子余已经猜到了莫寻的身份，有些担忧的望着他。
莫寻深吸一口气，哽咽道：“没错，就是我爹，墨南星！”
原来莫寻是毒王宗的少主，那么他就不姓莫，而是姓墨？这么说，雪轻寒和雪丞安要找的墨十一，正是莫寻？
莫寻很快便解开了苏子余心中的疑惑。
莫寻继续道：“我还记得，那天，是我六岁的生日。杏花微雨，空气中都弥漫着甜香，是我一生中，最快乐的日子。大哥送我一柄长剑，说今日之后，我便可以与他一起习武。二哥送我一本医书，说今日之后，我便可以随他一起，学习用针灸之法，为人解毒。娘亲为我做了八宝桂鱼，做了一桌子的好菜。而爹爹则是赠予我可以解百毒的……地精芍药。”
莫寻的眼泪扑簌簌落下来，可他的语气，却愈发平静，他下意识拉住了苏子余的手，继续回忆道：“那一日，一切都那么美好，那么令人难忘，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我，根本不知道，自己即将面临什么。爹娘和大哥二哥，都在为我的寿宴做准备，而我则看到一只兔子，便调皮的追了出去，跑到了毒王宗的阵法外面。”
莫寻说到这里，转头看向苏子余，满脸苦涩的继续道：“你知道么，毒王宗的九眼十八阵，十分厉害，根本没有外人能进来。哪怕他们把屎盆子扣在毒王宗头上，他们也对毒王宗束手无策！可造化弄人，偏偏有那么一个人，十分了解九眼十八阵，就是那个人，给官府和所谓的江湖正派带路，让他们剿灭了毒王宗。而那个人……就是我。”
苏子余心里咯噔一下，难怪莫寻会被梦魇，原来这么多年，莫寻心中一直认为，他才是害死他们全家人的罪魁祸首。
苏子余反握住莫寻的手，有心开口安慰几句，却不知说什么好。
莫寻陷入极大的痛苦中，开始哭喊着：“是我，都是我，是我给他们带的路，是我领他们进入药王宗，是我为了得到一只小兔，害死了爹娘，害死了大哥二哥。是我，都是我的错，为什么死的不是我，为什么不是我？”
莫寻抽回手，疯狂的击打自己的头，他真的很想死，他已经想死了十七年。
眼看着刚刚包扎好的手腕又流出鲜血，苏子余连忙站起身抱住疯狂自残的莫寻。
莫寻微微一僵，随后反抱住苏子余的腰，在她怀中痛哭流涕：“最该死的是我，是我……爹，娘，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
第1406章 担心后院起火
太沉重了，这样的回忆，实在是太沉重了。
苏子余忍不住跟着落泪，却说不出什么可以安慰莫寻的话。
他当年那么小，怎么可以怪他呢？
可毒王宗又确确实实，因此而灭门，让他如何能不怪自己呢？
苏子余叹口气，轻轻抚摸着莫寻的后脑，此刻的莫寻，脆弱的仿佛一碰就会碎了一般。
她只能小心翼翼的安抚。
莫寻抱着苏子余哭的泣不成声，许是太久没有吃过东西，整个人又被巨大悲痛笼罩，所以莫寻哭着哭着，竟然昏睡了过去。
苏子余见状，打算将莫寻放倒，让他好好休息，然而就在此时，房门被推开了。
苏子余转过头去，想示意来人不要出声，没想到门口站着的竟然是君穆岳。
君穆岳见莫寻和苏子余抱在一起，微微一愣，随后忍不住皱了皱眉。
苏子余知道眼下的情况，容易被误会，可她不能因此就大呼小叫，吵醒了好不容易睡着的莫寻。
苏子余没有理会君穆岳，而是缓缓将莫寻放倒在土炕上，随后又有条不紊的给莫寻重新处理了伤口，最后确认莫寻睡得安稳之后，才缓缓走出房间，关上了房门。
众人见状围了上来，白丹青开口问道：“苏姑娘，莫神医怎么样了？”
苏子余开口道：“身体没有大碍，精神情况不太好，你们放心，我不走，我在这里守着。”
众人松口气，苏子余不走，那莫寻多半不会自尽了，就算是自尽，他们也不用担责任了。
苏子余越过人群，看向君穆岳，开口问道：“你来找我？”
君穆岳抿了抿嘴，开口道：“呃……七哥不见了，我已经拿到洛振友的供词了，想问问七哥，接下来该如何行事，可我找来找去，都找不到他，我以为他跟你来了河神庙。”
苏子余平静的摇头道：“他没有过来，我也不知他去哪了。”
君穆岳看了看周围的其他人，忍不住走上前，拉着苏子余的手臂，带她避开人群，蹙眉问道：“七嫂，你跟七哥吵架了？”
苏子余微微一愣，随后无奈道：“没有，你胡思乱想什么呢，王爷可能有要事离开，来不及叮嘱吧。你可以去问问天青，或者回去等他，王爷那么大人了，不会有事的。”
苏子余说完，便打算回到房间里去陪莫寻。
君穆岳见状，急忙再次拉住苏子余的手臂，焦急道：“七嫂，七哥人不见了，你……你就不担心吗？”
苏子余觉得有些莫名其妙，她开口回道：“王爷武功高强，又是自己离开的，眼下凌源县已经尽在掌控之中，那三千精锐的毒，我还没给他们解开。洛炀已死，杨赟有人看管，洛振友在牢房里。我实在想不出，有什么能威胁到王爷安全的地方。八王爷，你在担心什么？”
君穆岳心中暗道一句：“我担心七哥后院着火！”
不过这话他万万不敢当着苏子余的面说，君穆岳急的抓耳挠腮，实在想不出什么合理的措辞，来询问苏子余和莫寻之间的事。
然而苏子余已经看穿了君穆岳的焦急，苏子余无奈的笑了笑道：“八王爷回去吧，莫神医精神状况不太好，我等他醒了，就会回县衙。玄苍就在暗处，他会保护我。”
换言之，如果她和莫寻有私情，就不会让玄苍跟着了。
暗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