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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衍看着像小兔子一样的雾玥,朗声一笑,“当然可以,好姑娘。”
“太子哥哥真好。”雾玥喜出望外。
萧衍不知可否的笑了笑,转而道:“听你上回说,过些时日就是生辰,可有想要的礼物?”
雾玥已经吃了这么好的糕点,怎么还敢要他的礼物,连连摇头拒绝,“不用的。”
“不急,想好再跟孤说。”萧衍口吻温和却不容置喙。
无形之中的压迫感,让雾玥心下惶惶,揪着指尖颔首。
*
监栏院里,仲九看到回来的谢鹜行,走上前叫他:“仲五。”
谢鹜行脚步不停,面无表情的擦着他走过。
仲九不明所以的挠挠头,以为他是没听见,又跟过去提高了些声音。
谢鹜行眼里的不耐转瞬而逝,转过身问:“你叫我?”
仲九倒也没什么要紧的事,走到他边上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
“再过几日,咱们就要被分派到各个宫里去了,若是能跟个好主子,将来也能挺直些脊梁。”
“你说是不是?”仲九转过脸看着谢鹜行。
谢鹜行神情极淡,敷衍着点头,“是啊。”
两人说着话,带班师父走了过来,对着谢鹜行似笑非笑道:“刘公公要见你。”
仲九一听便觉心里咯噔了一下,可又不能说什么,只能用眼神示意他忍忍。
谢鹜行低顺下眉眼道:“是,小人这就去。”
*
刘公公身为副总管,是有自己的小院的,谢鹜行被领路的太监带去正屋。
门一打开,谢鹜行就闻到弥漫在屋内的让人作呕的甜腻味,隔着纱幔,隐约可以看见刘公公靠在罗汉床上,摇头晃脑的哼着尖细的调子。
腿弯处被猛力的踢了一脚,谢鹜行跪倒在地。
身后的太监哼了声,“老实点。”
说完带上门退了出去。
“小人见过刘公公。”谢鹜行不卑不亢的行礼。
尖细的调子落停,刘公公哼笑着看向跪在面前的谢鹜行,粘腻阴气的视线在他身上游移,意有所指的问:“进宫这些时日,规矩学透了吗?”
“你也清楚,过几日你们可就要分派出去,你能去哪里,那就是咱家一句话的事,就是咱家想捏死你,也同捏死一只蚂蚁一样容易,咱家容你到现在,是看重你,舍不得你。”
谢鹜行没有回话,刘公公只当他是已经尝到厉害,眯着眼把身体后靠,“若是想明白了,就自个儿爬过来吧。”
谢鹜行垂眼望着地面,神色间像有挣扎。
怎么办,真想杀了他啊。
无害的眸猛然一冷,杀意不加掩饰的升起,连带着压抑了这些时日的躁郁一同涌上。
*
长寒宫里,雾玥搬了个小马扎坐在云兮柔身旁,手托着腮,神色雀跃,兴奋地说:“云娘娘,你说太子哥哥他是不是很好的人?”
“我上次见到太子,已经是十多年前的事了。”云兮柔手捧着糕点盒子,放空了目光在回忆。
“那时的太子也还年少,约莫就跟你这般大。”云兮柔点点她的鼻尖,又接着说:“身为太子,自然是要做到恭谦温良。”
雾玥跟着点头,太子哥哥瞧着就是很温和的人。
云兮柔却将手里的食盒给盖了起来。
雾玥眼中不解,“云娘娘?”
云兮柔轻抚着食盒上雕镂精致的纹路,看向雾玥的眼神里多了严肃,“小雾玥可知道,貌易识,心难知。”
雾玥望着云兮柔的眼睛,慢吞吞说:“云娘娘的意思是,太子并非是好人。”
云兮柔没有立刻回答,她对太子并不了解,只是她太知道,在这宫里绝没有凭空而来,不求回报的好。
雾玥眼里黯淡下去的光,让云兮柔心生不忍,也知晓她一定非常珍惜、不舍这分从未感受过的,来自兄长的关怀。
“我倒也不是这个意思。”云兮柔轻松的笑笑。
闻言,雾玥眼里的光又稍稍升起的一些,宛如两枚透亮的琉璃珠子,一双小手扶着云兮柔的膝,将腰板挺挺直,听得认真。
“我只是在告诉你,凡事都不能只看对方让你看到那面,因为,那都是可以伪装的。”
雾玥似懂非懂的点头,又低下眼睛仔细思量,片刻才望向云兮柔道:“就好像太子哥哥对我总是笑脸相对,对来喜则十分威严,温和只是他的其中一面。”
其实在太子哥哥问她要什么生辰礼物的时候,她也感受到一种压迫。
云兮柔见她明白了,宽慰的点点头,“而且,太子送了你糕点,我们总不能白受了情,却不还,对不对?”
“这还只是糕点,若将来他给你旁的,我们拿什么还?”
雾玥拧起细眉,是啊。
虽说,这糕点是太子哥哥还她那日给他馒头的事,可馒头怎么能跟糕点比。
“我不该收的。”雾玥满是懊悔。
云兮柔安慰道:“这回既然已经收了,我们安心吃就是了。”
“可是。”
云兮柔示意她稍安勿躁,“你不是摘了好些桂花来酿蜜,拿上一罐送去给太子,便当是回礼,也算清了这糕点的情。”
雾玥撑着膝,一下就了站起来往屋外走。
“去哪?”云兮柔问。
“我去拿蜜。”
清脆的声音消失在门边。
*
咣当一声门被拉开,守在廊下的太监吓了一跳,凛神转过头。
谢鹜行站在门槛处。
太监皱眉将他打量了一遍,视线又越过他望向屋内,不见有动静,冷声叱问:“你怎么出来了?”
“刘公公睡着了。”谢鹜行没什么表情的说。
“睡着了?”太监将信将疑的扫了他一眼,撞开他的肩走到屋内。
太监朝着纱幔后的人影弯下腰道:“公公。”
等了一会儿没有回音,他才上前撩起纱幔,刘公公闭着眼靠在罗汉床上,呼吸平缓,竟真是睡着了。
“小人先退下了。”谢鹜行在门口说。
太监心下奇怪,但也没说什么,摆摆手就让他走了。
走出院落,谢鹜行抬手慢慢掸拭自己的手掌。
方才他只要再施点力,就可以把那条老狗的脖子掐断了,捏碎他的喉骨,拔出他的舌……然而还不能。
谢鹜行眼里的兴奋暗了下去,无不可惜的垂眸,想起扼上刘公公脖子时,那张松弛老皱的皮肤的触感,眉眼一沉,更用力搓着自己的虎口。
他紧盯着自己搓红的手,戾气聚在眼中,“真恶心。”
怎么那么恶心,一切都让他想吐。
敏锐的捕捉到脚步声,谢鹜行目光一动,快速收敛起眼底的阴郁,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
雾玥正脚步轻松的朝着长寒宫的方向去,方才她拿着蜜罐去寻太子哥哥,虽然没见到他本人,但见到了来喜。
她把东西给了来喜,还让他向太子哥哥转达了谢意,又表明了自己不需要生辰礼物,现在一身轻松。
其实雾玥的想法很单纯,可以拥有一个兄长,她就已经很知足满足了。
雾玥没有注意到,阴避处有人在紧紧盯着她,盯着她唇边的笑意。
陷在黑暗中的人,总是渴望光明,若是自己不能拥有,就卑劣的也不想让别人拥有。
谢鹜行无声解下藏在束袖内的软刃,利落迅速的在掌心划出一道口子,皮开肉绽,血珠争相涌出,他连眼睛也不眨一下。
抬手,缓缓将掌心的鲜血擦到脸上,嘴角。
极白的皮肤上被烙下斑驳的血迹,极致的红刺目惊心,透着森森的诡异。
谢鹜行跨出步子,朝着紧攫在眼里那道娇小身影,踉跄走去。
他想把光染脏。
第010章
“什么人!”
雾玥正走着,冷不防一个人从路旁跌出,趔趄跌倒在她脚边。
她急急往后退,裙摆却被那人攥住,她只觉被攥住的是自己的心。
雾玥又惊又慌,瞪大了眼盯着裙上印出的血红,脸颊发白,颤着手去抽裙子,面前的人也在这时抬起脸。
四目相对,雾玥扯裙子的手僵住,失声喃喃道:“怎么是你。”
雾玥原还想赌气不理他就走,可他脸上的血迹让她心惊不已,有一道沿着眼皮滑落,堪堪滴进眼里。
怎么会有那么多的血,他是受了很重的伤吗,还是又有人欺负他了。
雾玥来不及置气,也来不及多想,蹲下身,伸出手想扶他又不敢碰,结结巴巴问:“你,你怎么了?”
小太监两眼无神,许久才惊醒,仿佛没想到自己拉住的人是她,慌忙松开手,垂下眼狼狈摇头,“……我没事。”
谢骛行目光投过垂低的眼睫,看着雾玥裙衫上的血迹,灼灼诡异的笑意浮动在眼中。
看,这不就脏了。
谢骛行虚弱的撑着地爬起来,身体晃了晃,不受控制般往雾玥的方向跌去。
瘦削的背脊微弯下,他的头垂停在靠雾玥很近的地方,眼皮上的血珠滚落压上眼睫,倏尔重重跌下,就这么落在了雾玥雪白的颈边。
早已冰凉血珠沿着雾玥的颈项,一直滚进微敞的领襟,趟过纤细的锁骨,沉伏后消失无踪,残留下的血迹,收干吸附在光洁的细颈上,像是要渗透进去。
看着自己的血污,一点点将小公主无暇的雪白染脏,谢骛行眼中跳动的恶意愈浓。
稍偏过头,小公主却全然没有注意到这些,只神色紧张的望着他,卷长的眼睫不住闪动,眼里写满了忧色,“你站稳别摔倒,别吓我呀。”
雾玥说着要去扶他。
甫一靠近,原本被血腥味隔绝的柔软气息跟着贴过来,连带着小公主独有的香甜又一次袭入谢骛行的感识。
阴暗腐坏的恶心被冲淡,谢骛行目光有一瞬的停滞,避开雾玥的手转身跌跌撞撞离开。
雾玥手落了空,愣了愣,追上去挡在他前面,“你到底怎么了?”
微微拔高的质问声里,夹着细微的委屈。
他这样,就像在故意躲着她似的。
谢骛行对上她的目光,看着印在她眼中令他作呕的自己,艰难道:“你离我远一些吧,我不能让他们也欺负你。”
雾玥不解其意。
谢骛行声音轻哑,“他们发现了我每日偷偷离开,我不敢让他们知道我认得你……这样他们也只会欺负我而已。”
雾玥没想到是这样,所以他那几日才不出现,看着他脸上的血迹,心头忽然沉甸甸的厉害。
谢骛行抬起目光,小心翼翼地看着雾玥,“你还要我……”他收住声音,把话咽了下去,声音压的越轻,“你别管我了。”
雾玥胸膛里的小火苗也窜了起来,“没人会欺负我的,我可是。”
公主两个字盘桓在嘴边,又被雾玥咽了回去,“总之你别担心,也别怕,我会想法子帮你。”
谢骛行扯着唇角勉励笑了笑,“再过些时日,我就要被派去别的宫里了,若是落到刘公公手里……”
谢骛行的话让雾玥越发不踏实,还想说什么,听见远处有脚步声传来,她警惕的回身去看,等再转过头,小太监已经没了踪影。
雾玥追着寻了许久都不见他,泄气的停下,低下眼睫看着自己裙上的血迹,眉眼间挂满了担忧。
雾玥蹲在池塘边心不在焉的洗着裙上的血迹,方才听那小太监的话,他一定是开罪了刘公公,若是刘公公存心不放过他,他在宫里的日子只会越来越艰难,甚至可能连命都保不住。
雾玥不自觉攥紧捏在手里的裙摆,被湖水打湿得得裙摆轻易就皱成一团,一道道印子就和她的思绪一样烦乱。
她动足了脑筋,还是想不出办法帮他,若是她再有本事一些就好了。
雾玥心念一动,松开裙摆站起身,湿哒哒的裙摆贴在她的小腿上,凉的她一个激灵。
雾玥顾不上去擦,她没有法子,但她可以找人帮忙。
……
富顺惊讶看着突然造访的雾玥,又看看天色,凝声询问:“公主这时来寻奴才,可是有什么要事?”
雾玥两根食指勾绕在一起,缅腆着笑容说:“我来是想请富顺公公帮个忙。”
富顺见她不似有什么急事,也跟着笑笑,“公主请说。”
“公公可缺个小徒弟?”雾玥生怕他不同意,紧着说:“他才进宫不久,很老实,也听话,日后定会好好孝顺公公。”
富顺听得糊里糊涂,捉了重点问:“公主是打哪儿认识的那个太监?”
“我就是撞见他总被人欺负,瞧他可怜,所以想帮帮他。”雾玥说着再次揪紧了眉头。
富顺没有直接应下,公主单纯,他却是从小太监一路过来的,对方或许就是借这一点,想寻个出路。
“公主先将那人的名字告诉我,改日我去监栏院瞧上一瞧。”
雾玥点点头,一张嘴才想起自己到都还不知道那小太监叫什么。
雾玥脸有点红,“我还不知道他的名字。”
她想了想说:“不如我现在就带公公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