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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她可能还不太了解这份工作的艰苦程度,何玛一脸担忧地拍拍她的肩膀:“学妹,注意身体,快去快回,差不多走访两三户人家,就收工回来吧。”
高长月还在摆弄手里的录音器,心不在焉地回一句:“两三家?那不够吧,我看这问题还挺多的。”
“你傻吧,”何玛解释道,“这种话题热度根本就不高,公司里没多少人重视,也就是因为滨城马上要开展冬季冰雪运动大赛了,所以这个压箱底的采访报道才能被翻出来,之前一直没人愿意去实地走访,这下你来了,干苦力的活就分给你了。不是哥对不住你啊,我这边的工作任务早已经分派好了,不然还能陪你一起去。”
高长月摆摆手:“没事,我来回都车接车送的,打个车还能报销呢,怎么就苦了?”
“你好好看看你的走访单,”何玛帮忙翻开她手里捧着的文件夹,“冬乌镇,单程六小时车程,还都是盘环山路,你晕不晕车另说,那地方经常封路,天一冷,那雪往山路上一落,能冻起一层冰来。不过听说近年来因为镇上的雪景不错,从外地来旅游的人都爱去,环境好了不少,反正你自己小心点,早去早回吧。”
“冬乌镇?”高长月跟着重述了一遍这个地名。
这地方听起来好熟悉,脑海里又想到何玛刚刚说什么冰雪运动大赛,她突然就想起孟明朗来,想起那道在冰场上矫健敏捷的身影。
之后,在大脑中一闪而过的,是那天医学院的人工湖和排骨莲藕汤。
“我外婆最拿手的菜系里,也有这道,有机会带你去尝尝。”
“可以啊,你外婆也在滨城吗?”
“没有,她在老家,在冬乌镇。”
高长月把那份写满三页A4纸的走访单内容仔细看了一遍,当天晚上她有些心绪难平,一直到第二天凌晨,才沉沉睡了三小时。
出发去冬乌镇之前,她给孟明朗发了一条消息,问:那天来看比赛的那个教练,姓余的那个,他全名叫什么啊?
可能是她出发得太早,等对方回信息时,她已经出了滨城,大巴车在唯一通往小镇的那条老公路上晃晃悠悠行驶着。
他回:余思久。怎么了?
高长月定定地看着这条信息,手指无意识地搓着手里那张走访单,上面写着的走访人物信息,名字也叫余思久。
心里某个角落的小小疑团,似乎有了一点点清晰的趋势。她点开输入框,心绪不宁地敷衍一句:没什么,我就是随便问问。
大巴车里坐着十来个人,都各自低头玩着手机,车里的暖气开得很足,还有声调慵懒的男性低音吟唱着几首情歌,音量很小,轻轻绕在耳朵边,高长月不觉得吵,反而有浓浓的睡意席卷而来。在她陷入沉睡之后,手里握着的手机叮的一声,提示有新消息。
屏幕骤然亮起,孟明朗发来消息问:最近在忙什么?
这条消息在三小时之后都没有得到回复,因为高长月就没醒过,就连途经休息站,其他乘客下车解决个人问题时,她都在车上睡得迷迷糊糊。
大巴车从休息站开出,大约继续行驶了四十分钟,高长月终于被响起的手机铃声给吵醒。她撑开眼皮,半睁着眼去看手机屏幕,来电显示是孟明朗,在上方的通知栏,还有小呆发来的消息:长月,到了之后记得报个平安。
高长月清醒几秒,这才把电话接通,软绵绵地“喂”了一声。
“在忙吗?”那边问。
“没有啊,我在睡觉。”
“兼职你还想做吗,我帮你问了两家……”
“忘记跟你说了,我现在就在去工作的路上。”她打断孟明朗的话,“兼职我重新找到一份,是何玛帮忙找的,那天在人才市场……”
寥寥几句对话戛然而止,大巴车突然一个急刹停下来,高长月的身体因为惯性往前扑去,额头磕在前排的靠背上,她没忍住,小小地惊呼了一声。
周围乘客都被这突来的一下惊住了,大家愣了几秒之后,开始躁乱。司机回过头来安抚道:“大家别慌,弯道堵车了。”
听清楚是怎么回事后,高长月稳稳神,发现原本在手里的手机掉在了座位底下,她弯腰捡起,手机还保持在通话中。
她捡起来重新放在耳边,有些尴尬地解释:“不好意思,司机一个急刹车,我没握住手机,掉地上了。”
“你去哪里工作?不光有弯道,还堵车?”孟明朗也听到司机说的话了。
高长月犹豫几秒,她在想该不该说,只是没等她想好,刚刚下车打探情况的司机回来了,他从车外探进头,喊道:“大家拿好自己的东西,先下车等一会儿!”
正好,她借此当口,急匆匆地把电话给挂断了。
车上的乘客有几个在嘀嘀咕咕抱怨,但还是按司机说的拿东西下车了。高长月只随身带了一个背包,她随手往肩上一扛,跟着前面的人一起下了车。
堵车的这段路已经属于冬乌镇的管辖范围,前后的弯道都很大,堵车长龙根本看不到头,大巴车停下没一会儿,后面也跟上了长长的一条尾巴。
这条路的两边,一边是半山坡,一边是往下延伸的斜坡,都覆盖着厚厚一层雪,不像是一天就能积累成的,可能是连续下过好几场雪,才堆成了这个厚度。
离开车里的暖气,大伙刚下车没两分钟,就被冻得不行,都开始抱怨司机把车门关上,不让大家上车。
司机被冤枉,没好气地解释道:“我们的车被堵在弯道上,而且有坡度,路面结着薄薄一层冰,车子停在路面上不走的话,大家再继续坐在车里,万一车滑行了,会很危险。”
有乘客不相信,吵着要上车,司机最后拗不过,把车门打开了,大伙陆陆续续上车取暖。高长月觉得司机说的话挺有道理,原本是不想上去的,可最后实在是冷得受不了,她跺跺脚上的雪,想上车。
让人万万没想到的是,这一跺脚,大概是太过用力,动作幅度过大,手机从她本来就很浅的衣兜里掉出来,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陷进下方斜坡的厚厚白雪中。
“我的手机……”等她反应过来去找的时候,哪里还看得见什么手机,只有一个被手机砸出的洞,延伸到雪里。
高长月急着去找,脚下刚往斜坡踏出一步,整个人就滑了一下,险些摔下去,还好站在一旁的司机伸手拉住了她。司机缩着脖子,劝道:“别找了,小姑娘,这雪太厚,下面又是斜坡,你人根本下不去,手机没了可以再买,命可就只有一条。”
站稳之后,高长月不死心地看了一眼近乎四十五度的斜坡。见她似乎还不打算放弃,车上的人也开始劝道:“哦哟,别要啦,这年头一部手机值多少钱呀,你个小姑娘,小心别把身体伤着了。”
山风凛冽,四周几乎都被白雪覆盖,高长月最后瞥了一眼那个被手机砸出的小洞,放弃了。
什么叫福祸相倚,她现在算是明白了。
路上不时有上前去探路或是探完折返回来的人,高长月听见司机在车外拦着人问:“老哥,问一下,前面出啥事故了?这都半小时了,硬是没挪一下。”
“塌方了,雪太厚,压着山上的松土,垮了一大片,路都被堵死了。”
车上的乘客大多都竖起耳朵听着,有耐性不好的,听到这句话后急急躁躁想下车,只是人刚站起来,车身突然猛烈晃动了一下,随后在踩死刹车的情况下,大巴竟然开始缓慢倒退。
车轮根本没动,大巴是在冰面上直接向坡下滑行!
车外的司机发现异常,急忙大喊:“都回座位坐好,别乱动!”
高长月被吓得紧紧屏住呼吸,之前起身的那人也慢慢退回座位坐好。车内鸦雀无声,大巴往后缓慢滑行一段距离,在险些撞上后面一辆车之前停了下来。
司机见车停下来,连忙跑上前打开车门,说:“大家快拿些取暖的衣服,先下车,不能再待在车上,太危险了,一个一个慢慢下来!”
被这么一吓,也没人敢待在车上了,都纷纷下了车。有两个和高长月差不多年纪的小姑娘,险些被吓哭了,围在司机身边抖着声音问:“叔叔,能想想办法吗?前面要是走不了,退回去也行啊,我们不退票,也不投诉……”
司机也焦虑,但还是尽力安抚:“大家都先别着急,这里的情况我已经上报到公司了,我们先等公司那边给出解决方案,况且前面的人早就报警了,消防在赶来的路上……”
后面还说了些什么,高长月没注意听,她看了一眼前后堵起的车辆,都看不到尽头,他们现在被堵在这里,进不了,也退不了,现在就算消防官兵来了,一时半会儿估计都进不到塌方地点。路两旁三三两两站满了人,大多都不敢再待在车里,毕竟如果发生车辆倒滑,容易造成人员伤亡。
幸好早上出门前,高满往她包里塞了一条厚厚的羊绒围巾,此时高长月拿出来披在身上,顿时暖和了许多。她走到车的另一侧,在靠山坡那边找了个避风的地方站着。
手机没了,高长月连时间都看不了,她站了一会儿,还是找司机借了手机。已经下午一点半了,照这个时间算,如果没出意外,她应该已经抵达冬乌镇车站了。
犹豫几秒,高长月还是决定给高满报个平安。电话接通,对面传来茶室里惯有的嘈杂声,那边似乎是在忙,急匆匆问一句:“哪位?”
“妈,是我。”
听清楚声音,对面似乎是看了一眼号码,又问:“你的手机呢?”
“没电关机了,我借别人手机给你打的。”
“到了?”
“嗯……”高长月沉吟一会儿,回道,“到了,成功入住酒店,跟你报个平安。”
“怎么风这么大?住的什么酒店,还有穿堂风啊?”高满问。
高长月连忙伸出另外一只手遮住手机周围:“是那个什么……酒店里那个暖风机在吹,你耳朵也太好了吧,这都能听见。”
对面轻嗤一声,说:“行了,我挂了,你弄完就赶紧回来。”
“好。”
高长月把手机还回去,又继续站回那个避风点等着。
大概一个小时之后,大家没把消防官兵等来,倒是等来了大巴公司叫来的农用三轮车,这种车体形小,比四轮的车更灵活一些,拴上防滑链之后,可以抄一条乡间小路绕进冬乌镇。
只是总共就一辆车,每次只能坐四个人,从这里到冬乌镇,往返一趟要将近两小时。高长月乘坐的这辆大巴上一共十六个人,不是老人就是小孩儿,只有两个和她差不多年纪的,不知道是被吓的还是冻的,几乎全程都一副要哭的样子。
实在没办法,高长月主动退到最后一趟,冷得受不了时,就在附近跑跑跳跳。司机从车上拿了几个小凳子下来,等车来第三趟,再拉走四个人之后,才轮到她去坐一会儿。
最后剩下那两个同龄的小姑娘和司机陪着高长月,四人并排坐在一起,大家中午都没吃东西,现在已经差不多是吃晚饭的时候了,两个小姑娘除了胆小些,人还算善良,把她们包里的食物和水都拿出来分给高长月。
高长月只要了一个小面包,然后和两个小姑娘分着喝了一瓶水,她们只要再等两小时,等最后一趟车赶回来,就能被解救了。
天渐渐昏暗,夜幕降临,许多被困住的车主都把车熄了火,只有少数几盏车灯亮着发黄的灯光。在光线的照射下,可以看到空中其实飞着小雪,只是雪花太小太小,落在人身上都难以察觉。
司机时不时起身去探一下路况,坐在高长月身边的两个小姑娘合盖一件大衣,两人紧紧搂着。
她想,如果小呆在的话,她们一定也会这样抱着取暖,不论是身体上还是心灵上,有个人陪着,总是好的。
高长月以前常听巷子里的老人们说,有希望才有盼头,可她们的希望,在司机折返回来,接起电话的一分钟之后破灭了。
司机朝电话那头嚷道:“什么?车坏在半路?不可能……今晚怎么着都要再找辆车来,我一个大男人无所谓,可这儿还有三个小姑娘呀……想想办法……让公司再想想办法,天太冷了,没办法在外面过夜……”
断断续续听司机和电话那头的人沟通,听到这里,两个小姑娘之前一直憋着的眼泪唰地一下流了出来。司机最终无奈地挂上电话,回头尴尬地看着坐在小凳子上的三人,特别是两个哭哭啼啼的小姑娘,可他没办法,只能说出同样的说辞:“别着急啊,公司那边在想办法了。”
一句话说过太多次,就失去了它的意义和作用。
高长月坐在小凳子上,心里一片凄凉,脸上却没有太多表情,只是用双手裹紧了身上的围巾,再把膝盖屈起来裹进去,没有人知道她双脚都已经冻到麻木了。
此时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