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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见乌梦榆收了剑,对十二小和尚拱了拱手,脸上带着笑意。听风也绕在她身旁飞了两圈。
“施主真是剑法了得,我本以为自己进步许多了,却还是败下阵来,方丈教我们的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可真是所言非虚。”
乌梦榆有些心虚,她本就比十二年长,再加之在前尘旧梦里也练了那么久的剑法,她只能道:“你很厉害了,我在你这样年纪的时候,时远远不如你的。”
“虽则有天外天,可是大慈悲寺佛法如此精神,也该是天外天的最高重了。”
季识逍看了许久。
这一场比之在蓬莱岛的时候又赢得漂亮许多了,她的高兴也是理所当然的。
只是那剑法之威势,让他隐隐感悟到生死道法。
他从黄泉渊重塑剑骨的时候得悟生死之道法,可是乌梦榆,又是经历了什么事情才明悟生死道法呢。
季识逍垂眸,拜望了怀谷方丈。
“方丈,我来这里是有一事请教,如意剑诀该是与佛法相通的剑法,为什么我会觉得它的最后一式也有枯寂之意呢?”
怀谷方丈:“其实老僧不曾练到过最后一式,对于那等境界也只有听闻过……”
“早在碧吾前辈飞升之前的我寺的慧明大师,曾说这如意剑诀练至最后,是对心境要求极高的剑法。”
“若非没有历经生死,大彻大悟之感,是练不出来的,可是历生死这一关,就令很多人折戟此处了。”
生死之境。
飘落的小雪忽而变大了,纷纷扬扬地随风而落,怀谷方丈手持着法杖站在窗前。
季识逍看着飞雪,忽而就想明白了他一直以来隐隐回避得那个念头,可是这一刻,避无可避,好似立于原野里,四处都呼啸的风雪,并没有可以逃避的地方。
拥有前尘记忆的人并非只有他一个人。
*
“黄泉渊里到底是什么样,怎么你们看起来都没精打采的?”
乌梦榆同两位好友坐在静室里,窗外的雪不断吹拂,他们少有地没有喝酒,而是就用的大慈悲寺的苦茶。
姝颐直起身,将“呼呼”冒着响的茶壶揭起来,氤氲出一片香味来。
“那里可真不是好地方,到处都是邪魔,稍不留神心神被其所惑,可就一直留在那里了……”
姝颐提起来的时候,也是对黄泉渊心有余悸。
“还好我派内长老赶来了,不然以我这三脚猫功夫是怎么也赶不过来了……”徐知行看起来懒洋洋的,可说话声有气无力,想来是在黄泉渊的伤还没有好。
乌梦榆:“你们怎么不在派内好好休息,怎么又赶来了……”
徐知行:“大小姐,那里可是白玉京,好不容易能借此机会去一趟,就算是我剩下一口气,也得去不是吗?”
姝颐的手指搭在茶杯上,目光看起来无比沉静:“越是境界高的人,想要进入到黄泉渊里,所耗费的功德也就越多,所以此次与各派商议后,决定让尽量年轻的修士去。”
乌梦榆:“可是千千结这灵物,听说曾经连大慈悲寺的长老都铩羽而归,我们这等修为境界,真的能取到吗?”
白姝颐:“我也觉得很奇怪,说是重铸舍利子,但是大慈悲寺这么多年,以他们的洞明之术,真的探查不到舍利子在哪里吗?”
她说这话的时候望了乌梦榆一眼。
乌梦榆一怔。
而姝颐只是轻轻笑了笑,握住了她的手。那手里传递过来的温度是如此烫而坚定。
乌梦榆:“……你们在黄泉渊里有看见……晏……蓬莱的弟子吗?”
徐知行摇头:“我可除了那些黑黢黢的邪魔,就碰到了我派的长老们。”
乌梦榆:“那以你如今的实力,能探查出什么人的生死吗?”
徐知行点头,将他的铜钱似飞花一样掷出,而它们齐齐地凝在了虚空里,正对着窗外的飞雪。
乌梦榆:“那人叫晏浮瑾,是蓬莱的弟子,最擅长的剑法是蓬莱的拂煦剑法,我只知道他是和你们一起掉入黄泉渊的。”
徐知行:“啧,你就这点信息可真不好弄。你怎么突然关心起这个人来了,我可不记得我们什么时候认识过这号人物。”
姝颐接了句:“我看小乌不是关心,是和这人有仇。”
话音刚落,徐知行刚刚掷出的铜钱便如箭矢一样穿过了飘落的雪花,即使相隔了这些距离,那彻骨的寒意依旧铺面而来。
徐知行看着铜钱之末泛起的淡淡的因果线,道:“真奇怪,看这明明是生机断绝之相,可是人死如灯灭,因果线该断……”
可是因果线虽然如此浅淡,可犹如蒲草一样,实是坚韧得很。
乌梦榆虽然早有心理准备,可当知道晏浮瑾仍存活于世的时候,她仍旧有一种挥之不去的厌恶和痛苦的感觉。
“如果在白玉京里,不,在以后的任何时候,你们要是遇见了这个人,若没有十足击杀他的把握,就谋定而后动,一击必杀取他的性命。”
徐知行笑了笑:“行,我还头一次见你对什么人如此忌惮,他到底是做了什么事?”
“总之他不是什么好人,就算是蓬莱的弟子,我们也得除掉他。”
乌梦榆坐到姝颐身旁,轻轻地靠在她身旁,再道:“我要和姝颐说悄悄话了,小徐你呢,把这里收拾好,就出去吧。”
徐知行笑得更开怀了,“可以,你们叫我来就是为了给你们打杂的。”
他摇着头叹了叹气,俯身将桌上的茶也收拾好,施施然走了出去。
乌梦榆才终于抱了抱姝颐,这个无论是前尘还是现在,都是她最好的朋友。可惜最后,姝颐也没有好的结局。
她很认真地道:“姝颐,谢谢你。”
谢谢你曾经在最后的时刻还来救过我。
白姝颐表情恍惚一瞬:“你谢什么呀?”
乌梦榆:“你其实知道舍利子了吧,谢谢你为我保守秘密。”
白姝颐:“碧吾前辈告诉我,许多年前裴闲曾带过舍利子到它那里,而后……裴闲曾提起过他千里迢迢送孩子去大慈悲寺的事情。”
“再加之你那日没有进黄泉渊。”
姝颐说得很认真:“其实该我道歉才对,我无意探知别人的秘密,但既然知道了,我就一定不会告诉别人的。”
乌梦榆环抱住姝颐,在前世最后见面的时候她就想抱一抱姝颐的,当时她实在太孤独也太痛苦了,好不容易见到好友却也即刻就分离了。
这个阔别已久的拥抱令她感受到完全不同的温暖来,她道:“我也会保护你的姝颐。”
白姝颐笑:“大小姐,你可真是转了性子啊,好啊,去白玉京可靠你开路了。”
*
晚来风急,各派聚在大慈悲寺的人士越来越多,连晨起日暮时的钟声也盖不住喧嚣之声。
雪球穿过明亮的天空之下,惊起许多寒鸦与落梅。
“大小姐,你学这么多法术,就是为了在这里玩雪吗,不妥不妥啊。”连幻海阁的那七个曾经来过归雪的弟子,也陆续抵达了大慈悲寺。
幻海阁冯轻舟的手里也蹿着一团雪球,头发和身上皆被碎雪覆着,可他嘴上仍要讨个便宜。
乌梦榆未待他们说完,用灵力揉起一团雪气,再重重地掷了过去。
她脸上尽是舒展开的笑意,在明亮的天光之下,连雪好像也没有那么冷了。
各派的人影穿插在寒梅之下,而雪到处飞扬,起初的时候,大慈悲寺的弟子还坚守着一些规矩,直到怀谷方丈笑着说:“去吧,好好玩一玩也是应该的。”
这下彻底是欢笑声笼罩在大慈悲寺里了。
季识逍站在长廊之下,他在这样的欢乐之景前,向来像是一抹孤单的影子。
乌梦榆将手里的雪对准了他:“季识逍——”
季识逍感受到雪碎在脸前,可他没有感到任何冷意,他问:“你不是说之前觉得很冷吗。”
乌梦榆道:“这几天,逐渐就觉得不冷了。”
第115章 千千结(四)
白玉京入口开启那日; 怀谷方丈独自一人走在了镇压破军的高塔之内。
此处连风也吹不进来,只有他一人来此。
这些日子,那些年轻的孩子们来到大慈悲寺; 恍如仙法会的时候,令这千年孤寂的大慈悲寺也热闹起来。
喧嚣声成为隐隐的回响; 怀谷方丈闭了闭眼:“破军; 以我大慈悲寺的规定,是绝不愿拘生灵于此的; 你若愿意从此去除戾气,我等也可将你从这里解脱出来。”
破军剑上嗡鸣声大作; 一时间这大殿之中犹如阴风哭号那般; 渐有雨落下,千年之前的冤魂之号叫盖过了大慈悲寺本有的喧嚣声。
怀谷方丈叹了口气:“看来我等之间还是终免不了有一方要死去。”
“没准是同归于尽呢?”这声音来得很是沙哑,出口的瞬间仿佛有满天的血腥味飘渺而来。
这还是几百年来,破军第一次开口说话。
“明明是人的杀孽创造出我来; 最后又要用这等冠冕堂皇的理由杀死我,也真是挺可笑的。”
“昔年你们这些人里边; 最厉害的那位冬虚; 不也是抱着要掌控破军剑的想法吗?只可惜——”
“只要是人; 就免不了有欲望私情,只要一丁点恶念,都会被破军剑所吞噬。”
怀谷方丈默然不语。
“你不会是想着那位舍利子来杀我吧,哈哈哈舍利子的确是这世间少有的心地澄明之物,可是……”
它语气森森如来自阿鼻地狱一般:“既生七情,何来佛法无边浩荡如斯!”
它身上的黑雾陡然蔓延出来; 像丝线一样蹿出这间大殿——
破军本就是杀孽之剑; 它最能窥探这世间的邪念。
月光与星光之下; 只有雪是洁白的,茫茫往生洲上,邪念有如燃起的黑火,到处都绵延不绝。
远处的凡人住所冒起邪念之火,而此处大慈悲寺也是铺满了点点黑火,乍眼望去,这世间从始至终都是肮脏的。
“你看看吧!这就是你所守护的往生洲,所守护的这些弟子,看来名门正派这些修士,这道也不正啊。”
怀谷方丈:“七情六欲是人之常情,何苦苛责人人都有圣人之姿呢,人间的法则本就是有情才能运转,既有情,必生怨妒,这就是人间啊。”
破军冷哼一声,看向了这大慈悲寺里最澄明的一点,那一点荧荧之火好像风一吹就要灭了。
“你会后悔,昔年没有把舍利子留在大慈悲寺的,一个人的命,怎能比得上这许多人的命呢?更何况,舍利子已经不是舍利子了。”
蹿起来的黑雾猛然那一点而去——
在睡梦之中,乌梦榆忽然觉得好似陷入了什么梦魇里。
离别的倒影在眼前一一展开,同父母的离别,同怀谷方丈的离别,还有最后同季识逍松开的手……
原本她做噩梦的次数已经越来越少了,可再一次陷入熟悉的梦魇里,却还是怎么也醒不过来。
她仿佛置身于一片黑色的天地里,有什么极其震荡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
“舍利子,当了这么久的人,不会忘记自己本来的使命是什么吧?”
乌梦榆喃喃:“破军?”
从前为了诛灭破军剑灵,她对破军的气息不能再熟悉了,可是剑灵在此之前从未与她说过话。
“你不知道吗?为了你这一条性命,大慈悲寺可要连许多方丈的性命都搭上了。”
乌梦榆心念一动,霜翘剑在这梦境里浮现出来,挽起一个剑花,剑影翩如飞花,所照耀出的光将这黑暗的天地照得明亮无比。
破军剑灵沉默了一会,它敏锐地感觉到这剑意对自己的克制,忽而大笑起来:“你这等反应,难道不是自己想苟活吗?哈哈哈哈大慈悲寺这些年来的付出到底是付诸东流啊……”
乌梦榆将剑对准了一片黑暗:“我等性命皆不足惜,只是你决不能活着。”
剑灵充满恶意的声音再度响起:“是啊,我是难活。可是为了杀死我,你准备牺牲谁呢,是你自己,还是大慈悲寺那些人?”
怀谷方丈站在大殿之内,他有洞察之术,同剑灵一起看见这人世间到处都是黑色的焰火,看见乌梦榆所使的如意剑法,听过了他们之间的对话。
他只是微微一笑:“破军,有邪念是很正常的事,想活着也并不可耻,你所苛求的事情,实在没有太多意义。”
他早做好了为大慈悲寺夙愿而牺牲的准备,这样的准备,从百年前就开始,可是临了此时,却依然有对人间留恋啊。
从前日落日出,皆于寺内敲钟,见朝阳晚霞而视为平常,如今却也想再看一眼,而看了一眼,又想再多敲一天钟。
他和自己的师兄师弟们尚且不能克制求生之念,又岂能苛责比他们年轻许多的后辈呢。
怀谷方丈轻轻一挥动手中的法杖,满天的黑雾顿时如烟消云散那般,破军剑上隐有电光缠绕着闪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