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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这段时间我不能出去了。”迟穗继续往下说:“这礼拜,下礼拜,下下礼拜,你都不能来找我。”
她说一声就往下掰一根手指,“我要准备期末考了。”
迟穗说完后,左手上就只孤零零立着剩下两根手指,她抬起眼,想着温敛可能会不高兴。温敛他,或者说他们这样的人,生来便是骄傲肆意,大多都是旁人顺着他们,而他们从不会为别人稍稍低下头,哪怕只低下一丝。
在她的忐忑不安中,温敛看向她,不辨喜怒,是很平静的模样。
他轻轻点头,对她说:“好好考试,考好了——”
迟穗一瞬不瞬地看着他,等待他下面的话语,就如同每一个期待家长允诺奖励的孩子。
温敛笑了一下,尾音轻快地上扬:“考好了带你去玩。”
他比迟穗还像个随便许诺敷衍的家长。
不过即使这样,也很好了。她没有父母,奶奶平常抚育她已经很吃力,她也从不会向奶奶多提什么要求。丽嘉
所以,他的随便许诺,真的也很好了。
迟穗又下了一碟鱼籽福袋,声音或许还没有福袋落入汤中的动静大,不过温敛还是听到了。
她装作随意平静地说:“嗯,我都听到了。”
那天的火锅吃了很久,这东西最容易消磨时间,迟穗不知不觉间,已经落下了许多筷。锅中的汤水增增减减,最后归于平静。
后来去洗手间的时候,迟穗闻了闻自己身上的味道,即便带了围裙,那火锅味依旧浓重。这大约是这次出行最不满意的一点了。她将手洗干净,走到临近外边的走廊时,忽然看见贴花的玻璃上,有一片雪白缠绵地粘在花蕊的空隙中。等迟穗走进细看,那雪白跌落下去。
她明白过来,欢喜地拉开窗户。
数不清的雪花从空中飘落,或许是因为天空颜色的缘故,迟穗仰头看像是灰色的小铅块落下,可是当它落在迟穗手心,仍是雪白的一片。
她小心翼翼地捧着手上那一片雪花回到座位,虽然她走得很快,但是人体的温度对于雪来说太高了。没过多久,那片被她接住的雪花就消融在掌心,只有一点湿润证明它曾经存在过。
温敛看她眼中的笑意一点点淡下来,到了面前,迟穗的表情甚至可以称得上懊恼。
他问迟穗:“你捧着什么东西。”
迟穗放下手:“本来是想给你看雪的,今年的第一场雪。”
说到这,她又笑起来,眼里熠熠,仿佛这方空间所有的灯光都亮在她眼中。
“温敛,下雪了。”
她第一次叫他的名字,每个字都咬得轻软。
很长一段时间没有被这样连名带姓叫过,温敛居然觉得这个名字有些陌生。
他看着迟穗亮晶晶的眼,说:“这么开心?”
迟穗确实很开心,甚至想现在就出去看雪,“对呀,下雪了。”
恍然想到这是在平京,下雪可能和下雨一样平常,她这么高兴,在温敛看来可能觉得好笑。迟穗又抿起唇,将脸上的笑意压下来。
但是温敛站起来,对她说,去看雪。
迟穗抿起的唇角维持不住了,那笑意涌上眼角,连眉眼都弯了。
真的好看,像一朵正艳艳而放的春桃,或许应该将这笑容摘下来,风干成不褪色的干花,细密保存起来。温敛这样想着。
今年的初雪落得分外安静,飘飘洒洒地,落在屋檐与墙沿上,以及没有路灯照耀下,显得漆黑的马路上。
迟穗不自觉地屏住呼吸,仿佛她呼吸声一重,这场雪就会无声无息消失了。明明这座城市是喧嚣的,不夜城中,每一处都有声响,可迟穗此刻却觉得安静。下雪的时候,是最安静的。
到了外面,各色霓虹下,飘扬落下的雪也被沾染了各种色彩,可是当它们落在迟穗掌心时,又会恢复成原来的色彩。
“雪会下多久?”迟穗偏过头去问温敛。
男人站在她身后,廊道下的那盏灯笼不知因为什么缘故,里面的光源黯淡,使得这条廊道大半都处于阴影下。他的眉眼也深深地掩映在这阴影中,只有脸部的线条轮廓,是清晰的。
迟穗看到他微微仰起头,似乎也是在看这雪。
“大概到明天。”温敛的声音清浅,给了她一个模糊的答案。
迟穗却弯了弯眼,笑起来,“下到明天,那一定会积雪了,到时候,我给你堆一个雪人好不好。”
她从外面走到廊道下,站在那盏光线昏暗的灯笼下,又问了温敛一遍,好不好?
像是一个希望被肯定的小孩。
温敛本来想说,我缺什么雪人,只是见到迟穗这个模样,这句话最后还是被他吞了回去。
“看你能堆出什么花样来。”温敛也笑起来,迟穗这时能看清他的眉眼,是一种令人微醺的风流,他点点迟穗的额头,“我等着看。”
那一天似乎每一秒都很美好,在宿舍楼下,温敛的车前,迟穗关上车门,还是忍不住回头看他。
温敛在车里,看到她回头,笑意浅浅:“舍不得?”
迟穗走近了一步,两步,在后座的车窗前,还是点了点头。
“舍不得。”她说。
今晚的温敛有种说不出的温柔,这种温柔促使她胆大地,说出自己的想法。
温敛说:“过来一点。”
迟穗更靠近了一点,下巴几乎抵在了车窗上。他的手按住了迟穗的后脑,在她唇上轻轻碰了一下。
没有任何□□的味道,只是轻轻一碰,纯情地仿佛不应该出现在温敛身上。
温敛的唇薄,但是唇上的温度却烫,应该是她的错觉,否则迟穗怎么感觉自己要烧起来了。
“做个好梦。”他放开了手,对迟穗说。
“……嗯。”
迟穗直起了身,视线不知道放到哪里,就放到车身上,强装平静地应了一声。
今天晚上不知道会不会有好梦,但是她觉得,应该会睡不好了。
对于温敛来说,今天大概也是个不眠夜。
在车子开出S大的时候,他接到了一个电话,开头的数字明显显示不是国内的号码。那铃声响了很久,温敛也不按掉,就静静地看着这单调的铃声在狭窄的空间里不断循环往复。
拨打电话的人很有耐心,第一次拨打失败后,她锲而不舍地拨了第二遍,第三遍,不知道第几遍后,终于被接起。
黄师傅将速度又降下一些,他的目光直视前方,没有一丝丝的余光分到后视镜上。
电话的那端,女人的声音有些急切,“小敛,你终于接电话了。”
温敛看着车窗外的霓虹,没有说话,电话里就只有女人的声音,像一场吵闹的独角戏。
女人明显也意衤糀识到了,将急躁的声音放下来,转而语调变得温柔平静。
“小敛,打扰到你了吗?”她终于意识到计算国内外的时差。
而这时,温敛才开口:“没有打搅,我还没睡。”
到了市中心,这座城市的霓虹灯愈发闪耀,一道道五彩斑斓的光从温敛脸上闪过,倒衬得他的脸显出一种灰调的清冷。那么多的绚丽色彩,不能在他身上增色分毫。
听到温敛这句话,电话另一头的女人放心下来,剩下的话语也就能够更加流畅地说出。
尽管黄师傅的速度再慢,车子还是停靠在了酒店面前,但是后面的温敛,还没有挂下电话。他停下车,当做自己不存在一般,静静等着。
酒店的人很熟悉这个车牌号,下雪的天气,没有撑伞,急急忙忙跑过来。黄师傅摇下一半的车窗,冲他摇摇头。车外的人了然,不再打搅。
女人一声一声,语调柔软,前头的几句寒暄过后,就将这次电话的目的抽丝剥茧展开来。其实她不用这么多语句的装饰,温敛知道她会打电话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要钱。
“小敛,你爷爷他们,还是对我抱有偏见。妈妈,妈妈只能找你了。”
“我知道。”温敛的声音同她一样温柔,甚至比她还更柔软几分。
“您是我的母亲,我怎么会不管您。”
温敛抬起眼,看到后视镜中淡漠得没有一丝情绪的眼,瞳孔的颜色很深很沉。
“别担心,我会处理好的。”他听到自己的声音,仿若春风一般,和煦,没有一丝尖锐的棱角。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奚嘉岚的情绪松弛下来,把感激的,喜爱的话语说了许多,但是她没想到,温敛会提前挂了电话。她怔怔地看了一眼手机界面,这许多年,温敛从来不会提前挂断她的电话。不过很快,她给自己找了借口,或许她的儿子太忙了,或许她的儿子今晚心情不佳。
这些借口安慰了自己,使得她能继续过向以往一样舒适肆意的生活。
…
第二日迟穗起来时,看到校园完全变了样子。昨天的雪纷纷扬扬下了一夜,将整个世界都染上了一层白。这种时候便能看出来在这个北方的校园里,南方人也是有许多。
操场上的人比往常多了许多,各色的雪人出现,就连宿舍楼门口,也被堆上一个巨大的雪人,引来许多同学围观。还有玩心重的,将雪球塞到他人的帽子里,惹来报复。
寝室里除了迟穗,还有另一个从未见过雪的南方人,她们在北方人被赋予“大惊小怪”这个成语的目光下,也兴致勃勃下楼堆雪人。
这是下雪必有的仪式感。
迟穗还想着昨天对温敛的承诺,堆雪人这项活动变得如同美术课的期末作业,必须花费十二万分的精力来对待。她备足了装备,端端正正地堆了一个雪人,纽扣做眼,口红做唇,还解下脖子上的围巾,细致地替它围上。
室友看看自己的,有看看她的,笑着说:“连堆个雪人也这么认真?”
迟穗拿起手机,点头,“要拍给别人看呀。”
也许连她自己也不知道,她看着雪人的眼神,柔软又带着期待。
室友看了她好一会儿,才在迟穗低头发消息的时候不确定地问了一句。
“迟穗,你——是不是有男朋友了?”
那张雪人的照片静静躺在对话框里,在与温敛的聊天界面等待良久,也没等到一条回信。
她收起手机,说:“只是有喜欢的人。”
迟穗没有再说下去,但是室友却很感兴趣,紧接着追问了一句是谁,是不是我们学校的。
迟穗一再地否认,最后还是含糊地说出了一句,是校外的人。
她总是无法定义他们之间的关系,那是一团纠结暧昧的毛线团,她理不清。可能对于温敛来说,会更好定义一些。迟穗这么想到,忽然感到悲哀,酸涩到难以下咽。
温敛的回复很晚,是迟穗上完一天的课后,在去往图书馆的路上收到的。
那个时候,似乎是学生会的人员在宣传栏里张贴告示,迟穗看了一眼,上面大意是近期有不明人员尾随学生,提醒学生尤其是女同学,出行最好结伴。
迟穗将这一张告示拍下,传到宿舍群里时在想,是不是要买些防身的用具。因为打工的缘故,她出校比一般人更要频繁。
温敛的信息就是在这个时候来的,打断了她的思绪。迟穗看着微信跳出来的提示,竟是呼吸了两口气,等雪后冰凉的空气进入肺腑,才打开对话框。
她这个时候还在想,是不是女生在对待喜欢的人的时候,都是如此小心翼翼。
温敛发来几句话,似模似样地点评了她堆的雪人。也许不能叫做点评,应该是无聊至极的挑刺。上一句是头大身小,下一句就是眼睛颜色与嘴唇的颜色不搭。
迟穗又好笑又好气地回复:“那只是一个雪人。”
不久手机上挑出他的回复:“只是一个雪人,所以,那围巾应该在我身上,而不是它身上。”
学校道路的积雪都被清理到两旁,迟穗注意着不踩到积雪,同温敛发信息。他今天极有耐心,或者说有格外的好兴致,和她一句一句聊天,仿佛两个普通情侣。
迟穗在输入法上停留了很久,也没法按下一个字母。她说不清自己现在的感觉,喜悦与酸涩交杂,酿成一股无法言说的感受,这感受让她走着走着,仿若要飘起来一般。
她花费了一段时间,才想出一句不高明的回复:我下次送给你。
聊天框另一端的人显然没有那么纠结,与迟穗的回复时间相比,他可以称得上迅速。
我不要别人的东西。温敛仿佛很嫌弃。
她顺着温敛:不是别人的,就只是给你的。雪人是你的,围巾是你的,什么都是你的。
但是这一次,却是没有得到回复。
上天总是公平,一天之中,不能每一秒都是开心的情绪,总要有那么一部分要给予其他。
那天迟穗在公告栏中看到的尾随事件愈演愈烈,不仅是S大,就连隔壁的首都学府也出现了类似事件。辅导员在群里再三强调出行注意安全,卓茵茵在网上购买了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