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阖宫里上下都知道那位国师大人终于找到了那位有着白狐之相的美人; 只是他看得紧,竟是不愿意让任何人有机会窥见这位小美人的相貌。
穿着龙袍的枯瘦老人落了轿也不等宫监通传便很急切地往楚衡所在的占星阁走去。
“国师!楚国师!”那老皇帝全身瘦得好像只剩一把骨头,显得眼眶里血丝密布的眼球暴突得吓人; 那枯爪似的手胡乱地拨开层层的纱幔; 苍老的声音都在发颤,“寡人听闻你已经寻到了那白狐子,你允寡人的长生之术可有希望了?”
隔着那幽灵似的半透轻纱; 隐隐约约可见长发披散的白衣男人正一只手撑着脸盘腿坐在蒲团之上,另有个纤细的身形伏在他的膝上; 鸦黑色的光滑长发如缠绵的溪流蜿蜿蜒蜒地沿着雪色衣摆的褶皱垂落,看不见脸; 只能看见楚衡的一只手正懒洋洋地抚过少年漆黑的发丝,轻点着少年露出的一小截素白的后颈。
少年垂落着的一只手上缠着一串紫檀色的佛珠,越发衬得指尖都莹润得好似白玉雕琢。
老皇帝进来的时候动静太大; 那原来安稳伏在男人膝上睡觉的少年不安稳地动了动,楚衡手指微微用了点力; 安抚着想要挣扎坐起来的少年,叫他迷迷糊糊地又睡了过去:
“陛下,长生之法涉及逆天改命; 岂能是一朝一夕可以炼成的。”楚衡的音色相当好,天生便带着轻易能够蛊惑人心似的低沉和轻柔; 叫人不由自主地便沉溺其中,不知不觉便成为他的傀儡。
“如今为了替陛下续命; 已经是违背了天理道义,想要长生不死自然是需要更多的时间才好。”
楚衡细细地摸着少年霜白色的后颈; 像是抚摸不听话的小猫; 一寸一寸地捏过少年后颈凸起的圆润颈骨; 语气里带着点漫不经心。
老皇帝搓着手,那张消瘦干瘪的脸上露出谄媚笑意:“国师说的自然是有理,寡人能够续命到如今也是托了国师的福,若是国师还想要更多的供奉,寡人定当竭尽全力地满足。”
那戴着黄金面具的男人只是低头带着一点温柔笑意地望着膝上的少年,他伸手想要摸一摸少年手腕上那串紫檀佛珠,却猝不及防被烫到了指尖。
面具下的脸色骤冷,咬紧了牙关隐隐可见颊侧绷紧的肌肉。
这个该死的老秃驴。
死了也让他不得安生。
“想要长生自然是需要献祭更多的血肉,就看陛下是愿意做到什么地步了。”男人眼神发冷,透着点完全无机质的冷感,恍若是某种非人的生物。
叫人光是看见他的眼睛,心底便生出无穷无尽的凛冽寒意。
那老皇帝依然被洗脑到彻底疯魔了,跌跌撞撞地往前走了一步,赤着眼睛望着楚衡:“只要能让寡人永生不死,纵是以整个国家为代价,寡人也愿意。”
那膝上的少年终于被吵醒了。
抬起一张睡得两颊都滚上艳色的秾丽小脸,雪白肤色更衬得眉间朱砂妖艳如血。漆黑的发,苍白的脸,雕琢而精细的眉眼。
宛若古画里走出来的食人精气的妖精,也像是九天之上不染尘埃的神女。
皇帝也没有想到所谓的白狐美人竟然生着这般叫人心乱神秘的颜色,喉结不自觉滚了滚,下意识往前走了一步:“这位……就是白狐子……”
楚衡扯开唇角冷冷地望着这骷髅似的老皇帝:“陛下。”
只是这一声瞬间让老皇帝回神,自己刚才居然敢觊觎国师的人,额角冷汗不自觉落下,老皇帝讪笑了一声转移了话题:“为了报答国师的恩情,便是什么要求寡人都可以答应。”
“要求吗……”楚衡把玩着少年冰白色的耳垂,眼看着那耳垂渐渐浮起胭脂颜色,小狐狸被捏得不高兴了,转过脸来含着水光似的蓝眼睛凶神恶煞地瞪了他一眼。
楚衡笑起来,捂住了少年的耳朵。姜迟只觉得听觉好像被屏蔽了,隔着一层朦朦胧胧的屏障,只能隐约听见几个零碎的词句。
小狐狸暴躁地用尾巴偷偷地抽他。
楚衡好脾气地将他整个人都环住了,那双蛇类动物一般的竖瞳冷冷地看着同疯子差不了多少的老皇帝。
“陛下有所不知,所谓的长生之法还缺了一味秘密的材料。”
“那秘密就藏在,汴京城西郊,琉璃寺。”
……
“扶风。”苍老的声音在寂静的禅室里响起。
年轻而俊秀的和尚垂着眉眼低声作揖:“弟子在。”
明惠和尚一声比一声迟缓地敲着木鱼,长长的雪白眉毛顺着眉尾垂落,以往那只淘气的小狐狸最喜欢捏着明惠师叔这两绺长长的眉毛开玩笑。
只是现在……那只小狐狸不知道在那司空府过得好不好。
“琉璃寺,如今也已有了一百二十年的历史了,到了老衲这,却要葬送了。”
扶风心中浮起不好的预感,他皱起眉:“师父,这是何意?”
明惠和尚长叹一声,雪白眉毛都在发抖,木鱼声久久地在禅室之间回荡:“扶风,你是这一辈于佛法上最为精通的弟子,日后,守护琉璃寺的任务,便要由你一肩承担了。”
扶风向来是沉默寡言的,他低着眼睛,神绪却不知道飘到了哪里,好半晌才艰涩道:“是要出事了吗?师父。”
“为师知道你心中有不忿。”明惠半阖着眼睛,“为了寺里的安宁,将他送去了司空府里。”
“日后若是你愿意,便将他带回来吧。”
禅室里木鱼声声,扶风抬起眼睛,望着那垂眸含笑满面慈悲的金身弥勒,薄唇不自觉抿起。
“扶风,为师当时做此决定也是为了你好,只是你命中注定有此一劫,躲不起也逃不过。”
“我观南阎浮提众生,举心动念无不是罪。”
老和尚眉毛在冷寂的空气中微微地颤抖,低声念诵的佛偈如同巨钟在扶风的脑中轰然响起,震得他头脑嗡鸣。
“人在爱欲之中独生独死,独去独来,苦乐自当,无有代者。”
年轻的和尚猛然抬眼,不可置信地望着溘然长逝的老者。
明惠和尚,圆寂了。
“师父?”
他声音颤抖着,又下意识去看那永远慈悲永远怜悯的塑金佛像。
他一步一步,几乎找不到自己身体的重心,就要往前跌倒。
师父圆寂之前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举心动念,无不是罪吗?”他喃喃着,脑中蓦然浮起弯着一双蓝眼睛冲他微笑的少年。
第183章 菩提(十六)
“司空月逃了。”楚衡坐在廊檐下瞧着自己好不容易找到的小狐狸; 突然出声道。
姜迟本来抱着一只陶瓷小缸赤脚坐在池边喂鱼,一听到男人这么说,下意识浑身僵了一僵。
“你; 你什么意思?”少年紧张地咽了口唾沫。
池子里的红鲤张着嘴等了半天也不见有鱼食投下,急得纷纷跃起来啄着少年的脚趾和足心。
姜迟被这细细的痒意激得忍不住蜷起了小腿; 挂在脚踝上的金铃铛细细碎碎地响着; 好似落在湖面的细雨。
楚衡一把握住了少年的小腿,姜迟后心不稳整个人被迫仰进了他的怀里。
“小心掉下去; 被鱼吃掉了。”楚衡像是逗弄一个三岁小孩那样抵着少年冰凉的耳廓调笑道。
姜迟心怀鬼胎,低着眼睛蝴蝶似的睫羽一直紧张地发颤。
楚衡这个人情绪变幻莫测; 杀死人类就好像是随手碾死一只蚂蚁,谁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一时兴起,自己就会成为下一个被虐杀的对象。
“小迟,我把他杀了怎么样?”楚衡语气都是轻飘飘的; 冷静地像只是在处理闯进家里的老鼠。
姜迟反手抓住了楚衡的手臂; 因为太过用力; 指节都泛起瓷器似的青白颜色:“你,你不是说不会杀他的吗?”
“我只是答应小迟让你去看他一眼; 可没有说过会放过他。”
楚衡慢条斯理地解开少年的衣襟,露出他刻意留在上面的渐渐淡褪的吻痕。
司空月; 抢在他前面对小迟做了那么多连他都没有做过的事,简直是罪该万死; 千刀万剐也不足以解其愤恨。
更何况; 他居然还让他的小狐狸对他如此牵肠挂肚。
到底天色还是凉了些许,姜迟身上本来便只披着一件薄纱似的禅衣; 露出一截细痩莹白的小腿来。
如今被楚衡抱在怀里; 被凉风一吹; 便下意识地往男人漫溢着热意的胸口钻。
“不要。”他哆哆嗦嗦的,像是只被吓破了胆的小兔子,努力讨身上男人的喜欢,那张漂亮得令人着魔的脸蛋上浮起一点紧张的苍白,小心翼翼地凑近了楚衡的脸,笨拙而稚嫩地在男人脸上吻了一下。
“不要杀他,没有司空月的话,我早就死了。”
“那又怎么样。”楚衡的思维方式如同冷血动物没什么两样,不会有喜欢,也不会有感恩,唯一的执念就是这只梦里便时常蛊惑他的小小白狐狸。
本该按照他的个性,应该第一时间就把这分明是自己弱点,扰乱他心智的小东西处理掉,只是莫名地下不了这个手,只想把他锁在身边,用尽世界一切阴暗又下流的欲望将纯白底色污染至深黑,一辈子沦落尘泥,再也无法离开他。
当然这样阴暗的想法他并不会直白地同小狐狸说,只是像蛇类动物那样,一点一点用甜蜜的毒汁令他沉浮在无尽的欲海,除了他身边,便再也无处可去。
所以第一件事,当然是斩断一切除了他之外的联系。
先杀了司空月,然后就是琉璃寺众。
那个老秃驴死的倒是早,也免了他这一遭。
姜迟咬着自己的腰带,小小声地掉眼泪,压抑不住的呜咽顺着紧闭的唇齿散逸在微凉的暮风里。
池塘里的红鲤长久等不到投喂又四散着游开藏进了宽大的荷叶底。
少年宛若一枝被强行剥开膜瓣的柔嫩花枝,可怜得露出雪白的锁骨,和温软甜腻的胸膛,好像无辜又软弱的祭品,任由野兽似的男人将自己吞噬殆尽。
果然还是得想个办法逃跑。
姜迟昏昏沉沉地阖着眼睛,想起司空月同他说过的事,要去找扶风师兄,只有他可以救他。
楚衡始终没有做到最后一步。
每次想要更贴近少年赤luo的如同羊脂玉一般纯洁无瑕的身体,那串该死的紫檀佛珠就会散发出业火似的高温灼烧着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男人。
“小迟,把佛珠摘了吧。”楚衡诱哄着他,拖着少年堕进意识昏聩的黑暗,虚无之中好像只剩下了男人可供依凭,离开他,姜迟就要堕进更深的地狱里去了。
可是男人附在耳边,用他那煽动性极强的话语勾动着少年摇摇欲坠的神志:“把这个破东西摘了吧,我会给你更好的。”
“我会给你你想要的一切,我会爱你,我的全部都将是你的。”
小狐狸骨节都是纤瘦的,细得仿佛一折就断的花枝,然而这样一只好似只能供人放在掌心细细赏玩的手,紧紧地攥住了那串缠在指尖的佛珠。
“我不。”
小狐狸说。
……
姜迟觉得自己可能已经发现了楚衡的弱点。
他每天晚上都必须要接受来自那些信徒的供奉。
姜迟不清楚那些被侍女们装在瓷瓶里小心翼翼护送到楚衡面前的东西是什么,只是光是闻着那令人作呕的浓稠血腥味和黏黏糊糊的声音,就知道应该是非常掉san的玩意儿。
每次楚衡享用完贡品,就是他灵力最虚弱的时候。
他一般只能躲在那重重叠叠的纱幔之后陷入昏睡。
这个时候没有任何人可以进去打扰他,连姜迟都会被带到外殿去。
这不明白着是放在眼前的逃跑机会吗?
姜迟搓搓手,从系统那里兑换了一套宫女的裙裳,所幸几个副本下来他对这种繁复难解的衣裙已经有了经验,匆匆换好衣裙,混在了那一堆的侍女中间,试图悄悄地溜走。
这时候,楚衡极强的嫉妒心也成了他的助力。
楚衡不愿意让任何外人看见姜迟的脸,也就导致了整个皇宫里都没有认识姜迟的人。
姜迟只消拿着那些瓶瓶罐罐随意在脸上涂抹一下,便理直气壮地提着裙子混进了队伍里。
那些侍女们似乎并没有发现中间多了一个人,姜迟跟在队伍的最后面,在其他人都上交了出入宫殿的令牌的时候,他提着裙角偷偷地溜到了角落里小心地扯了扯某个守在宫墙边沿的侍卫。
严泽不知道自己今天走了什么好运。
他同以往一般拿了个离众人最远的岗位站岗偷懒,好不容易等到换岗,可以出宫跟着三两同侪去酒楼里小酌几口的时候偏偏被一个侍女拉住了袖子。
严泽从来没有见过这么漂亮的眼睛。
脸上虽然敷着过量的胭脂,可是骤然同那片摇晃的碧海对视,心中便什么都想不起来了,只想一辈子都溺死在这如梦似幻的幽蓝颜色里。
“小哥哥。”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