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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的相貌是她见过最好看的。同样,也该是最容易讨人喜欢的。
可是她看着这张熟悉的脸庞时,会想到不少让她难受的事情。她移开了视线。
却没有反驳什么。
她不知道自己讨不讨厌重渊,只知道自己是不想见到重渊的。
酥酥的闷不吭声,落在重渊的眼中还有什么不明了。他自嘲地轻笑了声。
“喜欢傀儡师,喜欢玄厉,却讨厌面具下的本我。”
“小狐,你伤人挺有一套。”
酥酥抬起头,不服气地瞪着重渊。
“伤人有一套的是你。玄厉就不会。”
可能没有玄厉,从头到尾都是重渊。可是傀儡师玄厉在她心中,和重渊是割裂的。没有一丝相似处。
男人咬紧牙关,沉默地看着酥酥。
在她的心中,傀儡师和他是两个人。
她甚至不愿意承认是他。
因为重渊的他带给她的过去是伤害,傀儡师玄厉留给她的,是温暖的保护吗?
明明都是他。
可也是这么一来,他更清楚的知道了一件事。
酥酥对他有多抗拒。
“酥酥。”
男人神色稍微严肃了些,目光落在酥酥的身上,是酥酥看惯了的玄厉的温柔。
“看着我,你看我是会伤害你吗?”
酥酥一愣。不知道重渊为何有此一问。
但是她还是很快摇头。
“不会。”
重渊从来不会主动伤害她。他只是会无意之中说些话做些事,又或者因为旁的让弱小的她无力承受。一次一次的忍耐,忍耐到她觉着,也许没有那么想留在他身边了。
但是有些事情又怎么是语言说得出来的呢。酥酥想,重渊也许时至今日都不会知道他做了什么。
可是疼的人是她,她时时刻刻都记得。
重渊安静地看着酥酥。她摇头说着不会,可她眼中含着忧伤。是他作为傀儡师时,从未在她眼中看见的难过。
她是一个容易满足的小狐狸,爱笑,有好奇心,喜欢人多热闹的酥酥。
而不该是在面对重渊,会沉闷,会黯然,会忧伤的内敛安静。
他忽然就懂了。也许在酥酥的心中,他带给她的不是伤害。
是阴霾。
这种阴霾让酥酥明明知道,他是一直用温柔陪伴她的玄厉,依旧会躲避他。
“酥酥。”
重渊漫不经心地问她,“不想见我……是吗?”
酥酥犹豫了好一会儿。
男人的面色依旧苍白,他经过了三天三夜的调息,仿佛是比之前好了许多,可是酥酥总能从他身上感觉到一股颓靡。几乎是在腐骨里的破败。
“我希望你一切都好。”酥酥缓慢地说道,“我想你平安无忧,想你逢凶化吉。”
重渊嘴角噙着笑,他眼底温柔,安安静静看着酥酥。
他的小狐儿,始终这么心软温柔。哪怕后面是但是,是一把刀子,他也挨了。
可是没有。
酥酥安安静静地抱着膝盖,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她或许是该有但是的,重渊甚至都替她想好了,但是,我不想见你。
她如果这么说的话……
重渊什么都想好了,可是却等到了酥酥困惑地抬起头。
“重渊,你为什么要变成傀儡师跟着我?”
这个问题……
重渊若无其事地笑了笑:“我答应了你,要一直陪着你。”
酥酥想不出来,她犹豫了一下,指出:“这是我和……玄厉,认识之后才说起的话。”
“不是的。是你忘了。”
重渊笑意中有一丝狠厉:“你曾经见我的第一次,就问我,会不会一直陪着你。”
“我说了,我会一直陪着你,一直一直。”
“我在履行我对你的承诺,酥酥。”男人声音喑哑,说着他牢记于心的承诺。
酥酥恍惚想起,在那个阳光晴好的午后,她在荷叶上翻了个身,落在一身是血的重渊怀中。
后来,重渊要带她走,她不安地问他:“你会一直陪着我吗?”
男人在阳光中,露出了一个温柔的笑,抚摸着她给出答案。
“我会。一直一直陪着你。”
重渊没有失约,他在赤极殿始终陪着她。但是,是她受不了这份陪伴了,率先毁约。
酥酥沉默地垂下了眸。
她失约了。
“你若不想看我,我重新做个面具戴上就是。”重渊冷静地说道,“你可以把我当成玄厉,只要让我陪着你。”
“不行的。”
酥酥闻言,抬起头,直勾勾地看着重渊,微微摇头。
“不行的,重渊。我做不到。”
重渊眼底爬上红色的血丝,他的眼眸看起来和冷静不沾边。却始终强忍着,甚至还轻笑:“怎么不行,你不是说了吗,想让玄厉一直陪着你。”
“那不一样。”
酥酥认真地反驳。
“不管是玄厉,还是谁,说一直陪着我都可以,我也可以接受他们一直陪着我,陪着别人,或者离开都行。我对他们没有过任何要求。”
“可是你不同,重渊。”
酥酥感觉眼睛有点酸,抬手揉了揉,声音有些委屈。
“谁都行,唯独不能是你。你是我曾经想要独占的全部。”
作者有话说:
来啦~
晚上见~
第85章
酥酥从漫长的睡梦中醒来; 第一眼见到的是重渊。
他那时一身的血,一身的伤,躺在湖面安安静静地; 闭着眼随波逐流。酥酥当时第一反应时,他是在求死吗?
可是当她跳到他的怀中,感受到他强有力的心跳后; 男人伸手搂住了她。
笑着说,哪里来的小狐儿。
她作为重渊的小狐儿,始终陪伴在他的身侧,从昼夜更替; 到春夏秋冬。
酥酥不在乎旁人; 她眼中只看得见重渊。他有时候会让她生气; 郁闷; 可更多时候; 在重渊的身侧,是她最开心放松的时候。
在梅夫人那里得知了夫妻一事,她甚至惧怕重渊会娶司南悠。
他会把一切给她的耐心; 陪伴; 交付给另外一个人。而那个人将会名正言顺陪伴他一生。
酥酥不想看见重渊和别人在一起。在她所有的畅想中; 重渊就该是和她一直一直在一起的。他们属于彼此。
她不想让重渊成为别人的。她对他有着全部的独占欲。
也是因为如此; 对酥酥来说,重渊从来都不是和旁人一样的存在。
酥酥说罢,也不知道能不能让重渊明白。她甚至是有些赧然的; 总觉着说了些黏糊糊的话。
亲口承认对她来说,重渊是此世间唯一的不同; 他听见了会笑她吗?
毕竟对重渊来说; 他是此世间最不稀罕被人放在心上的人。
重渊心头针扎似的疼。
他对酥酥来说; 在她心中一直是最重要的人。和所有人都不同,她曾经也的确将他放在心尖上。
这份放在心尖上的不同到了现在,成了戳向他最疼的利刃。
比那天雷袭身来得还要疼。
疼得他抬手捂着胸口,不敢呼吸。
他眼底爬上红血丝,幽深的眸子仿佛是在深水之渊浸染,没有一丝光。黯然颓然。
酥酥垂着眸,抬起手咬着指尖。她无意识地用牙磨着指甲。
男人沉默片刻,伸出手,轻轻按着酥酥的手腕。
“别吃手。”
酥酥恍然间,才清醒的认识到一件事。
重渊就是玄厉,玄厉,一直以来都是重渊。
在她逆境之时来帮助她,一路跟着她,用温柔陪伴她,会耐心掰正她的小毛病的男人,是玄厉,玄厉就是重渊。
哪怕她再如何不肯承认,可这是无法改变的事实。
酥酥松开了手。
转念一想也是。此世间除了重渊,又怎么会有人没有任何条件地对她好呢?细致到让她短短一两个月就彻底依赖上他。
这样的人,此世间也只有一个重渊吧。
越是这么想,她越是心情低落。
“我做得不好。”男人缓慢说道,“但有一点我问心无愧。”
“我一直都属于你。”
所以,他始终都愿意被她全部独占。并且乐在其中。
沉溺,无法自拔。
酥酥沉默了许久,她微微摇了摇头。
“不是的,重渊,你不属于我。有一天你会属于别人。”她连重渊频繁出现在别人口中都会一些闷,又怎么能接受属于别人的重渊呢。
更何况重渊对她来说,早就不是全部的欢愉了。
男人面色沉凝,过了片刻,他声音有些喑哑道:“是因为娶你的那句话吗?”
酥酥一愣。她忽地想起来,她以为玄厉只是玄厉的时候,在重渊面前说了好多好多话。这些话全都是当着重渊本人的面在说的!
酥酥难堪地咬紧了唇。
他会不会觉着,她是一个在背后说他坏话的人?
虽然不是坏话,但是分别过后还提起他,会不会让重渊觉着,她时时刻刻在讨厌他?
重渊犹豫了很久,却是抬手拽了拽衣领。
衣领散开,露出他的脖颈,锁骨,乃至更下。
这具身体的脖颈处只有淡淡的一丝浅墨痕迹。一小点团在他的锁骨处。
和酥酥曾经见过的,在重渊本体身上,蔓延到几乎半边身体的黑色符咒有着极大的差别。
可这不是他的本体,只是他用自己的神魂造出来的躯壳。依旧沾染着符咒。
“这是我的诅咒。”重渊轻描淡写给酥酥说道,“我与你成婚会将我的诅咒传到你的身上,在诅咒扩散之时,我们两人都会死。若你等得到我身死,魂散,到那时成婚,没有任何问题。”
所以那从来不是拒绝。是他的承诺。
酥酥一愣,她只知道重渊身上有黑色流淌的符咒,但是从来不知道那是诅咒。会害死他的诅咒。
她提着心,伸出手想要摸一摸那团浅墨,可最后手顿了顿,又收了回来。
她背着手,闷闷地说道:“那件事我已经不在意了。都是我当时太想得到你了。我怕你不要我。”
“怎么会。”
男人想笑,却想到酥酥当时的状态,如何都笑不出来,嘴角牵了牵。
可他还是始终不能明白,为什么在一起将近百年的酥酥,会忽然在他的事情上患得患失。
“当时怎么想到这个问题的?”重渊放软了声音,“你从来不会去想那种事。”
酥酥犹豫了好一会儿,觉着这是一个一时半会儿说不完的事情。
但是她和重渊之间,总是要有些事情解决的。
逃避是没有用的。
就像是重渊,他哪怕言而无信,也始终陪在她的身边没有逃避。
她索性揉了揉脸颊,在自己平日里喜欢的垂花亭栏杆旁落座,还招了招手,让重渊一起过来。
两个人一时间倒是有些平和的味道。
酥酥抱着栏杆,她想了很久,在想这种心思真的可以说吗?说了重渊会笑她吗?
又或者对他来说,只是无关紧要的小事?
而且时隔这么久,早都已经过去了吧。
她生出了退缩之心。
重渊太过了解她,一看她咬着唇眼神躲闪,就知道她不想说了。
“你之前说过,”重渊垂眸淡淡说道,“你师父教你如何大声说话。”
酥酥睁大了眼,眼底有一丝恍然。
是哦。师父和师姐师兄教导了她很久,将她不开口的毛病掰正了。现在她又要旧病重犯了吗?
酥酥想起来了,自己和以前在赤极殿的她不一样了。她现在是厉害的酥酥仙。
“我不喜欢梅夫人说你亲近她。”
酥酥索性有什么就说什么,想到哪里说到哪里。
“我不喜欢你说我是妖宠,你喊我小狐我喜欢,你说我是妖宠,我很不喜欢。”
“我不喜欢司南悠。她很不好,你还要和她成婚。”
“我的长生花,就剩下一朵了。”
“我想让你陪着我去晒太阳,你却要去陪着司南悠。”
“梅夫人说你会和司南悠成婚,之后就不养狐狸了。”
“司南悠说,她要扒了我的皮。”
酥酥定定看着重渊,即使过了很久,她还是有些难受。
“你答应了。”
重渊前面听着都很沉默,直到最后一点。
他眼神凛然,直勾勾盯着酥酥。
她……她听见了。却没有听见。
算算日子,仿佛就是她躲到潮生洞,宁可忍受阴暗潮湿都不肯见他的时候吧。
原来如此。
“我说的是,她想扒你的皮,我就扒了她的人皮做灯笼。”
重渊解释了一句,可说完也很无力。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小狐狸因为这句话难受了多久他不知道,绝对不是一句解释能遮掩过去的伤痛。
被她最信赖的人说了这种话。
难怪,酥酥会离开。
可能是觉着他真的不要她了吧。
酥酥看着重渊,眨了眨眼垂下了眸。
她后来猜出,这或许只是一句戏言。毕竟重渊后来没有对她扒皮,或者有任何的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