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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公主和离之后-第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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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公主是在寻这个?”那声音沉着就在耳边,将东西送来她手中时,指尖在她的虎口位置划过。那人的手指如他的声音一般,好似都是冰冷的。
  玉昀接来木锤,就着乐谱在编钟上轻试了试,却是走了神。
  她幼时往皇祖母那儿请安得勤,便见过尝在坤仪宫后院里跪着的小少年。同是这般大雪的天,北风刺骨,单薄的身子,不过一件薄薄的寝衣,就那么跪在厚厚的积雪里。膝上的衣物都被融化的雪水沁湿了,嘴唇也隐隐泛起紫色。
  可坤仪宫里却无人敢靠近。她念着还有皇爷爷撑腰,自是不怕得罪皇祖母的,缓缓走上去,拉起他的小指摇了摇。“皇叔是哪儿得罪皇祖母了?”
  少年面色比雪还要惨白,一双长眸里燃起恨意,嘴角却咧出笑容来。只短短与她吐出两个字:“活着。”
  少年阴寒的笑意在她心中挥之不去。儿时尚且不知那话里的意思,可后来见多了皇祖母是如何待人家的。自然便就知道了。
  他那样的人,单单只是活着,便已是得罪皇祖母了…
  “公主这里敲错了。”
  眼下,他声音淡淡。那些恨意许并不会抹平,只不过是多年过去,小少年早已学会如何掩盖情绪。
  见那修长的指节轻点在一行乐谱上,玉昀方也往那儿瞧了瞧。
  “是错了。”她方将节律改了改,钟音便如溪上月光,倾泻而下。
  只是一小段乐曲,车中顿时欢快如斯。玉昀悄悄打量了一番那人的面色,却见他目光也正落在自己面上,声音低沉得只有她一人听见:“很是悦耳。”
  她一时也不敢看他了。只稍稍再看回钟罄上,齐鸢鸢一旁正随着音律拍起掌来。一段音阶敲完,老侯爷已是喜笑颜开了。
  车外却有马蹄声走近了,便听小将军霍广的声音在车窗外道。
  “少主,冀州来了急信。”
  宸王随即沉声吩咐了停车,方与众人道了一声,落了马车,寻霍广往后头的小车上去了。
  玉昀这才想起冀州的情况,自问起那边还在翻着乐谱的老侯爷来。
  “三千老爷可知道冀州的事?”
  老侯爷却仿佛满不在意,手中还敲着钟罄。“舒长卫那小儿寻仇来了。哼,谁又欠了他们舒家?”
  是啊,谁又欠了他们舒家?
  皇祖母在位这些年,就连父皇也并不算亲政。外戚独大,右辅舒长青权倾朝野,与皇祖母内外勾连。若这些且都还是国仇,那当年那个小少年又做错了什么?不过只是活着罢了…


第19章 
  昆山风光与别不同。不似再往北处的山脉,陡峭延绵。却更似江南山水秀丽。若不是正值隆冬,山顶还有溪水倾泻而下。远在山外,便能见一道如虹的瀑布,从天而降。
  来到行宫门前,已是午后。玉昀陪着老侯爷早在车中用过几口午膳。落了车来,便见公爹一行也正在候着。
  陆时行只是收到消息,道是宸王此行与老侯爷同路。方又听宋氏说起,公主去了后头长平侯府的车队里。干脆便没入行宫,在门外候着宸王。
  这会儿,却先见着了老侯爷。老侯爷前半生军功赫赫,陆时行即便位列一品,尚也得给老侯爷些许面子。是以此下,正带着家眷上去招呼。
  只说多两句,老侯爷便将齐鸢鸢拉来,“我这孙女儿想与你家闺女作手帕交。我们今儿便与小辈们些方便,共一间别院可好?”
  陆时行听宋氏提过一回,自知道陆茹若上回入宫,与嫡小姐交好之事。“老侯爷都开了口,又难得她们小辈们爱处在一处。又有什么不妥的。”
  陆时行又望了望玉昀身旁的陆茹若,心中颇为满意。长平侯府位高权重,大姑娘能与嫡小姐交好,到是有几分能耐的。
  玉昀却也想起,这昆山行宫地界不大。建造的时候,也只考虑着皇帝带三两妃嫔出行,是以只有四间小院。这回宸王带着幕僚和官眷前来,自然会住着拥挤些。只是以往,她都随皇爷爷住在正中的山海院。这回恐是要去偏院里住了。
  只陪着老侯爷与公爹寒暄的功夫,宋氏身旁立着的陆北乔又与三姑娘说到一处去了。玉昀本也不想留意,只是当着众人,三姑娘拉着陆北乔衣袖,娇嗔了声。“才没有。”
  不止是玉昀,老侯爷与陆时行也都听见了。小辈们喜欢打闹,原也不是什么奇怪事。可陆北乔毕竟是驸马,当着玉昀也在场,老侯爷便也不大看得下去,笑与陆时行道。
  “那边是北乔吧?”
  陆时行回头看了一眼儿子。“还不来与老侯爷请好?”
  陆北乔忙将三姑娘的手从自己衣袖上撇开,赶着两步上前来,与老侯爷问了声好。
  上了年岁的人,素来不大爱与人翻脸,只是话里多有提点。“太上皇可是把掌心窝窝里的人都交到你手上了,怎公主都随我走了一路了,也没见你人呐?”
  陆北乔听着,又抬眸打量玉昀神色。“是北乔疏忽了。”
  “倒也不怪他,我车上姑娘们多,他来了反倒不方便。”她只是懒得应付,便先替人家寻了个借口。想来陆北乔也不会喜欢被人按着头来讨好她的感觉,那便各自放开一些好了。
  正说着,一道冰冷的声音从身后来。
  “这便是陆左辅家的公子?”
  陆时行闻声见人,忙带着家眷作拜。“殿下一路可还安好?”
  “陆左辅客气了。有公主一路奏乐之乐,怎会不好?”宸王说罢,又看向陆北乔。“大驸马说是么?”
  “……”陆北乔一时愣在原地。不知那人是何用意。只被父亲拉了拉衣袖,方连连称,“是、是。”
  却听宸王又道,“公子翩翩,恭谦温润。不愧是公主看中的人。”
  “……”话是好话,可于玉昀听来,却极其嘲讽。“皇叔过誉了。他哪里当得起呢?”
  那双长眸扫来她面上,虽是笑着的,总觉着别有深意。陆北乔的事,也不知他知道多少。
  只这会儿,行宫里的内官们已浩浩荡荡出来迎人了。以往帝王出行,内官们素来会早两日来行宫打点布置。
  两行灰白的人影之间,一个青色的身影却走得踉踉跄跄,与一干有条不紊的内官步伐太不相容。那人走近了,便笑嘻嘻称呼起人来。
  “皇叔!”
  “皇长姐!”
  玉昀便也与他招呼:“成显也来了?”
  “母妃不愿孤来。可孤得来与老侯爷祝寿。”凌成显话虽如此说着,却一下都没看老侯爷,目光反倒是飘向老侯爷身后的齐鸢鸢身上。
  内官们中间,却又匆匆行来一人,正勾着身子对宸王一拜。
  “臣迎驾来迟了。殿下恕罪。”
  来人身宽体胖,大腹便便。是教坊司司正舒启山。若说舒家还剩下什么人,便是这位早年间被舒长卫赶出家门的后辈。因早与舒家断了往来,才未被殃及池鱼。舒家倒台之际,反倒被提成了司正。
  玉昀认得其人,还是因此人早前与阿翡有过些过节。阿翡是华庭轩戏子之女,那会儿还是见不得光的。舒启山早年是华庭轩的歌舞伎戏子之流的长官,见小姑娘声得俏丽,险将人玷染了。还是玉昀将人救了下来,后便一直带在身边了。
  这会儿,阿翡扶着她的手也是紧了紧。玉昀方稍稍拍了拍她的手背,低声道,“他动不了你。”
  见宸王已往里去,舒启山连连跟着后头。“这会儿的大殿还有歌舞和酒菜,殿下可要去看看?”
  “也好。”
  齐鸢鸢与陆茹若正说话,也要跟着一行人往行宫中去。凌成显却寻了过来。
  “齐小姐。孤请你去看歌舞,可好?”
  未等齐鸢鸢开口,玉昀已将三皇弟拉了过来。“我那儿有件波斯进贡来的好东西。以前皇爷爷赏的,舍不得拿出来。今儿正好带来了,成显可要一起看看?”
  她自知道三皇弟无心与老侯爷祝寿,而上回相看宴上,三皇弟的婚事便已定下了宋二姑娘,又何必再让嫡小姐牵连其中。
  “真是?”三皇弟一脸惊喜,显然已被她口中的新鲜玩意儿吸引了过去。玉昀只牵着人,也跟着宸王身后入了行宫,回眸看看嫡小姐时,便见她与自己福了一福,当是谢过了。
  **
  山海院的书房里,地龙烧得正旺。
  凌成显趴在书桌上,左左右右正看着玉昀叫人拿来的波斯木琴,不时抬手拨下琴弦。音色雀跃,入耳很是舒适。
  “皇长姐的东西好,孤看完了。”
  显然,这等小玩意儿,不足以让他的心智停留太久。还没过一炷香的功夫,凌成显便已呆不住了,“孤还是去寻齐小姐,一道儿赏歌舞去!”
  玉昀斜斜靠在一旁的太师椅上,正抿了一口轻音送来的大红袍。“成显近日的功课怎样?父皇虽是不在了,我们作皇室子女,事事都须不时精进,知道么?”
  玉昀自是见过三皇弟在皇子鉴被大学士训斥的模样。他天资不高,与一干皇子皇女相比,总是最后。是以那时一旦被问及功课,便如呆若鹌鹑。
  玉昀不过学着大学士口吻问问,便果见凌成显搭隆起脑袋,顿在原地,也不答话了。
  玉昀方接着道:“书法和文章,都拿来与我看看吧。”
  凌成显听着,自去了一旁取功课。即便出行行宫,他每日也必要作功课的。只将宣纸捧去玉昀面前的时候,颇有些一改往日的挫败,目光里却多了几分自信。
  “皇叔与掌印都说我习得极好了,皇长姐!”
  玉昀接来那宣纸,便见上头只数行大字,横无骨,竖无锋,歪歪斜斜,说是鬼画符也不为过。再翻下去一页,依旧如此。“如拟,知道了,依办…”
  江随师出内书堂,曾是上一任掌印江敏的得意门生,年岁浅浅,便已作了父皇的秉笔太监。只是这般的书法,便能说是极好。那定是在愚弄她这位三皇弟了,谁又不喜欢听好话呢?
  至于皇叔,他要的不过一个无能傀儡。又怎会让三皇弟精进什么?
  “皇长姐?你快说呀,孤的功课作的好不好?”
  “自然是极好的。”那道冰冷的声音从书房门外来。兰青儒服走近了,只从玉昀手中接过那几张宣纸看了又看。“嗯,显儿的字,是越写越好了。”
  “……”这般睁着眼睛说瞎话的功夫,也是叫玉昀极为佩服的。“皇叔可真是觉着好的?”
  那人这才放下手中宣纸,“显儿的字,苍劲有力。颇有风范。怎又不好了?”
  他目光循着她看着,嘴角勾起笑意。便就是一副无赖模样,非要指鹿为马。只再看看她那三皇弟,得了夸赞,这会儿很是满意自己的杰作,从皇叔手中接过那些宣纸,便又自我欣赏起来。
  “孤也觉着,甚好!”
  玉昀快被气笑了。她能说什么呢?三皇弟本就是被人培养的傀儡,又是心智极其稚嫩之人。她说什么自是都不会有用了。唯有将面前盯着她不动的人称赞一番:“您用心良苦了。”
  “公主客气,都是孤分内之事。”
  他说完,便又负手去了身后。“湖心起了戏台,齐伯父正问起公主何时过去。”
  “老侯爷要去听戏?”提起这事儿,三皇弟自又兴奋起来。“那齐小姐可也会去?”
  凌霆川看向那小儿,“齐小姐不会去。显儿功课虽好,可方舒启山与孤说,你今日的还未做完,便就在书房习字罢。”
  “……”凌成显面色陡然垂了下去,可看着皇叔那似笑非笑的面色,不敢忤逆,只好退去一边,自个儿寻纸墨去了。
  玉昀随着那人出来,待走远了,方开口道。“您可真替大周选了位好皇帝。”
  “孤自问眼光不赖,不想公主也英雄所见略同。”
  “……”身侧,那人的目光垂在她面上,笑意几许。迎着夕阳的光彩,那人脸颊的轮廓是及其精致的。只那副嘴脸,很是可恨。
  作者有话说:
  玉昀:皇叔是什么时候瞎的?
  皇叔(指着陆北乔):公主又是什么时候瞎的?


第20章 
  戏在湖心高台上。天空晴朗,一轮皎月挂在夜幕,山中气息冷冽,叫人很是清醒。
  坐在角落的陆北乔,此时却十分不想清醒。
  两桌开外,玉昀正陪着老侯爷坐着,听着台上那出《穆桂英挂帅》。老侯爷面色红润,喜笑颜开。宸王也正同桌饮酒。
  方舒启山上前敬酒,道是与公主有些过节,想一杯泯恩仇。陆北乔自知道,今日酒烈,公主是不吃的。本要过去替人推挡,宸王却出面替人推辞了。他自也不必再过去。
  且不说上回从宫中回来,公主便是得宸王相送。这两日他又在若水院几个马夫那儿听得,三日前公主与庶妹从翠玉轩回来的路上,宸王的人将马车拦了下来,与公主送药之事。
  若是真的叔侄,他许还会放心一些。可他素来也听闻过那位殿下的一些身世。当年骠骑大将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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