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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庆躬身,将茶点逐一放在榻上小桌上。
霍澹坐在一边,对严庆道:“昨日朕送你的礼物可还满意。”
严庆指甲使劲扣住拂尘木柄,硬生生将那股恶气吞回肚子里去,装作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笑语盈盈,道:“皇上折煞老奴了,金豆虽是老奴干儿子,但是言辞有失,皇上教训得是,老奴岂敢有怨言。”
霍澹轻扯唇角,似笑非笑,如刀的眸子在严庆身上打量一二,“是么?你真这般想?”
严庆没回答他,将其中一盘荷花酥推向霍澹跟前,道:“皇上看书看累了,喝点茶,吃些糕点。”
霍澹捻起一枚荷花酥,举在眼前翻来覆去打量,“你觉得朕敢吃么?”
将荷花酥递到严庆眼前,“试毒,不懂?”
早知已被看穿,严庆便卸下伪装,迎上霍澹锐利的眼神,毫不避讳道:“皇上以为老奴傻到将毒药下到这糕点中?”
霍澹耸肩的同时微微歪头,又举了举那荷花酥,示意他吃下,“傻不傻,你自己才知道。”
严庆拂尘一挥,甩到臂弯处,毫不犹豫结果荷花酥,一大口吃了起来。
他早就猜到知道小皇帝不会轻易吃他送来的食物,定然会让他试毒。
果真如他预判一般。
严庆留了后手,将枯木散下到第二三层糕点中,而霍澹拿给他试毒的,正是最上一层没有毒的。
“没毒。”严庆吃完,得意道。
霍澹将所有盘子都往前推了推,“没毒,那这些便都赏给你吃。”
下颌支了支,霍澹道:“糕点干,这茶盏里的茶水你也一并喝了去。”
“明说了罢,你端来的食物,朕一概不碰。”霍澹望着严庆黑了一片的脸,轻飘飘说着。
指尖点了点桌面,霍澹眸色如刀,冷道:“朕没有十足把握,敢赐死金豆?护城军的兵权在你手里握久了,是时候该朕讨回来了。”
久卧于丛林中的小狼,终是苏醒了。
猎杀时刻,悄然将至。
严庆急红了眼,狠声回击,“区区羽林军,就敢与先祖在世时就有的护城军对抗,皇上您未免也太自信了。”
霍澹点头,眉色焦虑,有几分后怕的模样,摸摸下颌,道:“哎呦,确实如此,羽林军是朕近年才收编的一支军队。” 勾唇上扬,他眼皮一掀,目光锐利,声色俱厉道:“护城军乃先祖所建,皇权所有,窃来的还被说得如此冠冕堂皇!护城军终究会回到朕手中,你,且珍惜这最后一段日子罢。”
霍澹拂袖而去,严庆在殿中气得跺脚,一个拂尘将那碗下了药的茶水打翻在地。
严庆死死抠住拂尘把手,他送的食物霍澹不入口,总有人送来会放下戒备入口。
===
严庆收买了一名霁华宫的小太监,塞了个纸条给他,让他转交给赵婳。
严庆约了她晚上见面,赵婳早说了不会再管霍澹的任何一件破事,本来是不想去的,但是不去,心里又放不下,坐立不安,总有种不详的预感。
一番挣扎下,她还是决定如期赴约。
“最后一次,只听听严庆要耍何花招,后面的事情一概不管!”
提了一盏宫灯,赵婳寂静无人的宫道上喃喃自语,自己给自己下了命令!
严庆见赵婳来了,眸色一喜,“咱家就知道赵姑娘会来。”
赵婳:“少些寒暄,公公有话不妨直说。我回去晚了怕长公主发现。”
严庆道:“皇上赶姑娘离开,咱家也觉得纳闷。姑娘在怡和殿住了段时间,想必知道怡和殿便是皇上的寝殿,皇上能让姑娘住下,便说明皇上心里是有姑娘的。姑娘若因皇上的一两句话就真不放弃,这飞黄腾达的机会可就白白没了。”
赵婳眸色微动,衣袖擦擦眼眶,委屈道:“皇上赶我走,我能有何办法。”
“姑娘就不该干这被人使唤的粗活,咱家是心疼姑娘。咱家有一计策,就是不知姑娘可否愿意。”
“公公但说无妨。”
严庆从袖中拿出一个小瓶子,塞到赵婳手中,“欢·药。”
“这、这、这这……”赵婳丢似得扔回严庆手中。
严庆:“姑娘,机会只有一次,错过了便是错过了,错过了就是一辈子的宫女,任人打压使唤。”
“可是……”赵婳欲言又止。
见她犹豫,严庆道:“有咱家在,姑娘无须担心。届时姑娘将这东西下到皇上的食物中,姑娘以后便名正言顺了。”
瓶子交到赵婳手中握严庆拍拍她手背。
等了好一会儿赵婳才将瓶子收下,紧紧攥住瓶口,“可是我要如何才能再见到皇上?”
严庆唇角上扬,“快了。”
第62章 干事业第六一天
回到屋子; 赵婳将瓶子里的粉末倒出来。
碾磨极细的褐黄色粉末。
她扇闻,未有气味。
瓶子里装的约莫就是枯木散。
霍澹杀金豆,此举已经向严庆暴露杀机。
严庆是绝对不会轻易将这口气咽下; 否则也不会深夜找她。
严庆为何来找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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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婳猜; 定然是霍澹当着严庆的面将其送去的吃食打翻,或者一口未吃,不仅如此; 许是还说了些激怒严庆的话。
赵婳百无聊赖; 将那小小一瓶毒药左手扔右手; 右手扔回左手; 在一声声叹息中纠结不已。
她明明已经劝说自己不要多管闲事,但还是忍不住去想。
“只要他来找我并道歉,我就不计前嫌; 帮他最后一次。”
赵婳自言自语,将毒药瓶子藏到衣柜最底层。
赵婳躺回床上; 一想起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就忍不住吐槽; “傻乎乎的; 如此早就在严庆面前暴露; 还真以为计划万无一失,倘若有一步没有走好,前面的设局全都白费; 何必如此心急。”
一整晚,她翻来覆去睡不着。
竟生生失眠!
第二天霍岚瞧见她那张憔悴的脸吓了一跳,以为是赵婳伤情反复; 急得赶忙叫来杨医女; 索性只是没睡好。
“她真无大碍?”霍岚不放心,追问道。
杨医女:“回殿下; 姑娘忧思过虑,辗转反侧,这两日需多多休息,待臣开张安神的方子。”
赵婳:“……劳杨医女。”
优思过度,杨医女当众说出来,怕是不好吧。
杨医女开好方子,霍岚让宫人拿去煎药,待杨医女走后,便拉着赵婳坐下,“昨晚没睡好,是否在担心皇兄?”
赵婳瞪大了眼睛看她,直觉不可思议,正要高声反驳,又听霍岚说道。
“你去思政殿看看罢,给皇兄服个软。”
赵婳:?
“皇兄好歹是皇上,面子拉不下来,你既是担心皇兄,何不给皇兄一个台阶下。”霍岚凭借女子的直觉,总感觉皇兄是能将阿婳的话听进去。
换做是旁人,跟皇兄吵架,皇兄早将人扔慎刑司去,根本活不过明日。
可是赵婳没有,不仅吵赢了皇兄,还能毫发无伤回来。
霍岚轻轻一抿,就觉不简单。
赵婳摆摆手,笑着将话题带过,“我先去太医院拿安神药。”
霍岚:“去吧去吧,记得跟皇兄服个软。”
出了霁华宫,赵婳心烦意乱,仔细想来,那日她确乎是有些冲动。
她承认,她性子就是如此,一时半会儿想要改过来绝非易思。
走着走着,赵婳驻足,她为何要改?
被气糊涂了……
赵婳狠狠拍了拍额头,从一旁的树上扯下枝细长树枝,她漫无目的在宫道上走来走去,将那细枝上的绿叶一片一片扯下,嘴里念叨着话。
去。
不去。
见他。
不见。
赵婳闷头走着,忽地听见远方叮叮咚咚的銮铃声,回过神抬眼一看,原来是皇帝的銮驾。
霍澹慵懒地坐在銮仪上,许是没休息好,面带倦色。他单手撑在扶手上,似乎也看见了远处的她,锐利的目光与她的视线撞到一起。
这一刻,赵婳呼吸一窒,四下什么声音也听不见一样,极为寂静,寂静地似乎能听见心跳声。
銮驾就要过来,赵婳迅速将那快要被扒光的枝条藏进宽大的袖子中,低头退到一边行礼,静静等待銮驾远去。
霍澹余光落到路边垂头之人身上,不悦地蹙眉,撑在銮驾扶手上的指尖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着。
宫道上零星地散着几片绿叶,看方向是赵婳走过之处。
直到銮驾走远了,霍澹也没见赵婳抬头。
转动扳指,霍澹唇间流出一声极轻的冷笑,阴沉的脸色掩藏在垂下来的黄帐子后,本就让人难以琢磨的心思更加难猜。
她没主动出声行礼,他也当她不存在。
可就在此时,銮驾侧后的严庆蠢蠢欲动,给赵婳递了个眼神去,这两人是当他瞎了么。
霍澹一把攥住腰间的白玉坠子,眸色狠戾。
这厢,直到銮铃声没了,赵婳才重新动身。
如果是她方才还在纠结要不要同霍岚说的那般主动去跟霍澹低个头,那么现在她心中已经有了答案。
她、不、去、了!
谁爱去谁去,反正她不会去。
将枝条扔到树下草丛中,赵婳脚步轻盈,心情顺畅往霁华宫去。
这段时间就好好在霍岚身边待着,多多了解宫中规矩和事物,哪天回到现代,洋洋洒洒写他个百十来篇文章!
狠狠甩出去发表!
多管闲事,吃力不讨好的事情,她赵婳再不会做!
===
入夜。
无风无月。
庭院寂寂。
赵婳白日里被霍岚缠着讲了一下午的故事,昨夜又没睡好,这一到夜里就开始犯困,便打算早早歇息。
倒了洗漱水回屋,她去了窗边,正准备将窗户合上歇下,倏地一阵黑影闪过。
赵婳警觉,从梳妆台拿起一支簪子,将披散的头发随意绾起,折身去了桌边拿起把削皮小刀,把屋中的烛火都吹熄。
她留了窗户,藏在窗边,若是有心怀不轨之人见窗开着闯进来,她就一刀解决了这人。
这人是谁呢?
严庆的人和许太后的人,可能性一半一半吧。
左右她与这两派结怨已久。
黑暗中,赵婳又想出一个人,但他应该不会如此无聊,故而念头一闪过,她就自动将这可能排除出去。
然而事实证明,这人确实无聊。
无聊至极。
赵婳这辈子就没这么无语过。
无风无月,屋子里黑黢黢一片,且说赵婳在窗户后面藏住,熄灯不久便有一道黑影“咻”的一声从外面翻窗子进来,她右手举着刀,左手正欲伸过去从后面钳住那人脖子,哪知那人似乎是察觉到了一般,预判到了赵婳举动,先行一步遏住她左手,一个用劲带着她手腕,将她整个人带着转了半圈,随后便顺势将她抵在窗边的空花架上。
赵婳后背撞到边缘,一阵酸痛,“呲溜”轻吸一声。
左手被这人绕到身后,赵婳举着右手,刀刃泛着寒光,就要往那人心口刺去,那人一掌为盾,抵住她手背,用力一砍,赵婳手腕连带手背被狠狠一打。
那人趁机夺过小刀,扔到一旁。
动作过大,忽地簪子落地,赵婳一头乌发尽数散落,绸缎般顺滑的头发堪堪及腰。
赵婳不死心,刀没了,可腿还在,她屈膝,抬腿踢向那人裤。裆,谁知那人也察觉了,掌心抵在她膝间,硬是用力将她屈起的腿压了回去。
“是朕!”
赵婳:?
赵婳:“……”
赵婳:“……”
“你这姑娘,怎如此,狠毒。”
赵婳:?
*
屋子里重新燃了灯,霍澹关上窗户,回身时瞧见地上的那被他扔的小刀,极为嫌弃地将其踢进花架底下。
他换了身便装,玉冠高束,狭长的眸子在昏黄的烛光下越发深邃。
单今日在宫道上遇见和前几日发生的种种,赵婳是不想与他多说一句,故而从地上捡起发簪,散落的乌发重新被绾起。
赵婳点了烛火,她拿着铜篾在烛台前拨弄灯芯,沉着脸不发一言。
霍澹倒是将这屋当作自己寝殿一样,外袍一撩,再自然不过坐在凳子上。
赵婳背着霍澹,半天没听见他声音,便转头回去,结果却见那人端端正正坐在凳子上,目光所至正是她这位置。
左手手腕上被霍澹钳制住落下一抹红痕,赵婳又见这人这般理直气壮坐着,气不打一处来,“想不到堂堂皇上,一国天子,竟也有如此癖好,偷进姑娘闺房。”
她承认自己脾气不好,也有几分不知天高地厚。
随便罢,无所谓了。
一刀解决了她,她许是能回现代了。
霍澹自知理亏,转移话题,道:“你还在生气?”
“不敢。”赵婳放下铜篾,挪步到霍澹跟前,也不坐下,“皇上您多金贵,奴婢顶撞皇上,皇上赐死吧。”
霍澹看着她刚毅的眼神,无奈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