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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夕何夕兮，搴洲中流，今日何日兮，得与王子同舟。”
谢驭声音很轻很轻，嗓音微哑，温和又缱绻。
他唱的是《越人歌》。
后面几句，傅笙也是知道的。
他垂下眼睛，纤长黑睫挡住了眼中情绪。
“蒙羞被好兮，不訾诟耻，心几烦而不绝兮，得知王子。”
谢驭停了下来，不继续唱了。
傅笙抬起头，“你怎么不唱了。”
谢驭背对着他，双手我着桨，“划船太累，不想唱了。”
声音异常懒倦。
后面其实也没几句了。
只剩在了一句。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说君兮君不知。
傅笙看着周围，觉得燕州好像四处都一样，水，石桥，旁边的房子也都差不多。
他恍惚了一下，忽然说，“那别划了。”
第537章 春日回忆 41
谢驭扔了船桨，进来在他身边坐下了。
他眉眼带笑，“这么想听我唱歌儿啊？”
他凑的很近，傅笙觉得有些热。
他往后退了退，“没有，不想。”
谢驭轻嗤了一声，把他身边的食盒拿了过来，低头拿了两块点心出来吃，他囫囵吞了几口，这才想起来身旁还有个人。
于是，谢驭举起手中的甜点笑嘻嘻说，“你吃嘛？”
傅笙别过了头。
谢驭拿着散发着芝麻香甜的甜点在他面前晃，“想吃就唱首歌给我听。”
傅笙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无聊。”
谢驭直接自己吞下了那块甜点，“我觉得不无聊。”
傅笙转过头看他，“你几岁了。”
谢驭一边吃着甜点一边说，“不知道，可能没你大，也可能比你大。”
傅哲说他比傅笙小，他父亲死了，母亲难产才把他抱了回去。
其实根本不是这样。
谢夫人生下他的时候好好的，根本没有难产。
是傅哲把人杀了才把他抱回去的。
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多大。
这世上知道他到底多大的全死了，不是他弄死的，就是傅哲弄死的。
所以。
谢驭舔了舔唇，皱眉说，“这东西怎么这么干。”
吃的他好渴。
船上没茶。
傅笙知道他这是渴了，低头看了一眼，没看到茶水，“你渴了吗，那我们回去吧。”
谢驭把吃剩下的又扔回了食盒，他起身出去了，“不回去，我们继续走。”
“我今天要带你转完燕州。”
【叮——傅笙好感度＋1，当前总好感度：81。】
傅笙合了合眼，以为谢驭是担心今天不带他看完燕州他就死了，所以才要这样。
他嘴唇泛白，低声说，“不用，我已经在燕州了，没必要直接转完，看一点也行，看过了就好。”
谢驭头也不回，“你不想看，我想看。”
傅笙皱眉，谢驭一向固执，一向不听他的，他说什么也没用，索性坐在后面随他去了。
燕州城其实不大，就着这条河流一直往前划，转一圈就能看完整个燕州城。
微风轻轻拂过，吹起了傅笙的发丝，傅笙看着前面的人，见他已经划了好一会儿了也没停，又开口说，“谢驭，你不累吗？”
“我快累死了。”谢驭头也不回，双手握着船桨说，“所以你最好少说点话，不然我等会儿就把你扔下去。”
他是认真的。
划船真的太难了。
这真不是人干的活。
傅笙抿唇，目光复杂地看着他，“你要是累，我们就回去吧，我没关系的。”
【叮——傅笙好感度＋5，当前总好感度：86。】
谢驭这一次回了头，他脸上带着汗珠，有些凶狠地看他，“你好好坐里面看着外面，别开口说话，不然我真扔你下去。”
傅笙合了合眼，“谢驭。”
谢驭扔了船桨，直接过来了。
真的太烦了太烦了！
划船这么累，他累的时候他为什么要说这么多话为什么啊！
真像让小百合把他毒哑！
第538章 春日回忆 42
谢驭好像是真的想去碰他，但刚弯下腰，就被傅笙抓住了手腕。
谢驭直接被拽了下去，整个人覆在了傅笙身上。
他呼吸一紧，决定还是留给傅笙一点回忆，不然以后他想他的时候，想到他们连亲都没亲一下，多绝望啊。
谢驭垂下眼睛，碰到了他冰凉的唇。
身下的人微微僵了一下，没有回应，也没有推开他。
谢驭笑眯眯地直起身子，把他拉起来坐好，“坐好，我们要继续走了。”
谢驭觉得自己真是个好人，傅笙都这么对他了，他还想着给他留下美好回忆。
啧。
谢驭丶善良。
小百合：【。】您可太善良了。
这种回忆留下来你真的不怕他将来哭断肠子吗！？
傅笙衣着凌乱，他坐在那里缓缓抬起眼睛，谢驭已经跑到船头重新拿起了船桨，他看着外面哼着歌，好像心情很好很好。
傅笙垂下眼睛，抬起手轻轻摸了摸自己冰凉的嘴唇。
谢驭刚刚贴过来的时候，他不仅没有想推开他，而且还很想抱住他。
他。真的，太没用了。
【叮——傅笙好感度＋5，当前总好感度：91。】
那一天，谢驭真的带他转完了整个燕州城，但后半段的时候，傅笙却真的没什么心思去看了。
他满脑子都是那个温热又清甜的吻。
。
。
他们回去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谢驭把傅笙抱了上去，心情很好地笑着说，“走，我们去拿糖糕。”
傅笙安安静静地坐在轮椅上，这才想起来还有糖糕这回事。
他垂着眼睛，“我说不想吃有用吗。”
谢驭步子一顿，忽然停了下来。
谢驭站在他身后，傅笙并不能看到他的表情。
“谢驭？”傅笙其实就是随便一说，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样说。
谢驭这样忽然停下来不说话，他好像。有些慌。
谢驭推着他掉了头，他声音很轻很轻，“你不想吃，我们就不吃。”
“回家吧。”
傅笙落在腿上的手指一动。
——回家吧。
他还有家吗？
谢驭好像也没有生气，他就那样推着他回去了，回去的路上还和他絮絮叨叨说着闲话。
什么今天那糕点真的好干啦。
燕州真漂亮呀。
好可惜没有看到子夜花呀。
划船真累呀。
他说了一大堆，最后又绕回了子夜花，他语气非常非常遗憾，遗憾的好像这辈子都见不到子夜花了似的，“早知道那两天我就扔下你自己出来了，好不容易来一趟燕州，居然没看到子夜花，别人知道一定要笑我了！”
傅笙被他推着，低声说，“没关系，今年看不到还有明年，明年看不到还有后面，只要你以后还愿意来燕州，就还能看到的。”
谢驭推着他在后面笑了一声，笑声有些凉，“没机会了。”
声音十分萧瑟。
傅笙目光闪了闪，也是，他向来不喜欢燕州这种不能骑马狩猎之城。
第539章 春日回忆 43
傅笙合了合眼，“也是。”
谢驭在他后面笑，“你也是什么啊。”
傅笙没说什么，任谢驭把他推进了房间，然后看着下人们送上了精致的吃食和苦涩的药汁。
吃食摆满了桌子，大多是燕州特产，他吃过的没吃过的都有。
傅笙坐在一旁说，“谢驭，我想吃今天在船上吃的糕点。”
他今天吃完糕点亲他的时候，很甜。
谢驭微微一怔，转头对身旁的人说，“去准备。”
傅笙安静等着了。
谢驭把药递了上来，“喝了。”
依旧是命令的语气。
傅笙没动，他抬起眼睛看向谢驭，声音很轻很轻说，“我不想喝，可以不喝吗？”
站在一旁的徐一猛地转头看向了他，公子疯了吧？！
他知道这一小碗药费了多少珍贵的药材，值多少钱吗？
傅笙定定看着谢驭，他从小到大一直都在喝药，喝过的各种各样的药比他吃过的饭都多。
而且，他从来没有拒绝过任何一碗药。
这是他头一次拒绝。
他快死了。
想做一些以前没做过的事。
徐一站在一旁低声说，“公子，您还是。”
谢驭坐在傅笙身旁，打断他说，“徐一，拿去倒了。”
徐一“啊”了一声。
谢驭神色淡淡，“倒了啊，没听到他说不想喝么。”
徐一看看傅笙又看看谢驭：“。”他是说不想喝，但您也不能这么惯着他啊！
生病了怎么能不喝药呢！
而且这药还这么贵！
能撑一天是一天啊，他家公子就真的。一点都不想活了吗。
傅笙十分难得地对谢驭笑了笑，他拿起筷子，随便夹了一块肉送到谢驭嘴边，“嗯？”
谢驭垂眸盯了两秒，还是张口吃了。
都是肥肉，妈的！
这顿饭是傅笙长这么大以来吃过的最舒心的一顿饭，不用喝药，不用忌口，就这么坐在这里，想吃什么就吃什么，不想吃什么就不吃什么。
他觉得非常舒心，可吃着吃着，眼前的景象就开始逐渐模糊了起来。
傅笙缓缓倒了下去，谢驭过来抱住了他。
傅笙靠在他怀里仰着头，张了张口道，“你。”
谢驭垂眸看着他，俯身在他额间亲了亲，“傅笙，好好睡一觉吧。”
“你要。干什么。”
傅笙眼皮子很沉很沉，缓缓闭上了。
他并不认为谢驭给他下了毒什么的，他这副身体，下毒都是浪费毒药。
谢驭要是真的想杀他，只需要放着他不管就好了，他只需要放着他不管，他就能自己死了，而且还能死的比下毒还快。
傅笙虽然睁不开眼睛，但却好像是能感受到东西的，他似醒非醒，好像能听到谢驭正在他耳边念着什么，声音很轻很轻，从地面八方而来，环绕在他周围，久久没有褪去。
“谢。驭。”
傅笙努力想睁开眼睛，但却怎么都睁不开。
他手中一痛，手指好像被什么尖锐的东西刺穿了一样。
什么。
谢驭在干什么。
第540章 春日回忆 44
房门被订的死死的。
谢驭在两天之前就已经把所有东西都交代好了。
他已经辞官，手上的田庄铺子也都已经换成了银子，唯一的宅子就只有这里和京城将军府了。
这里和京城将军府，还有那些银子，他全都留给了傅笙。
他没有带一个心腹过来，那些忠于他的人全都被留在了京城，现在身边的这些人全都是他新买来的。
他们不知道傅笙是谁，也不知道他是谁，只要给他们钱，他们就能好好做事，不用担心傅笙会有危险。
谢驭把一切都做好了。
他垂眸看着傅笙苍白的脸，勾唇笑了笑，进行了献舍。
小百合：【叮——即将脱离位面，请稍候。】
。
。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洒了进来。
躺在床上的傅笙缓缓睁开了眼睛，光源有些刺眼，他抬起手挡了一下，然后又猛地想起了昨天的事，起身转头找，“谢驭！？”
然而，他并没有看到谢驭，而是看到了“自己”。
他自己。正安安静静地躺在他面前，脸色苍白，身体冰凉，已然没有半分生气。
傅笙瞪大眼睛，他盯着床上的“自己”，“这是怎么回事，这是怎么回事，谢驭，谢驭！你在哪！？”
外面的门被打开，徐一跑了进来，对着他就喊，“将军，将军怎么了！？”
傅笙盯着他说，“你叫我什么？”
徐一：“将军啊，有什么不对。公子！”
说着，他忽然看到了身后床上的“傅笙”，徐一眼泪夺眶而出，跑到床前的时候腿已经软了，他直接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哭了起来，“公子，公子啊，公子。”
傅笙抬起手，脑中传来了一阵剧痛，疼痛直接控制了他。
傅笙缓缓蹲了下去，一些不属于他的记忆像潮水一样涌了进来。
他看到了傅家，看到了父亲，看到了总跟在谢驭身后的那个贴身下人，还有。他自己。
父亲费记忆是最多的，大多数都是愉快的记忆，记忆中的小小少年，也曾说过傅哲是全天下最好的父亲，他一定会好练剑不让父亲失望，将来也会好好替父亲保护哥哥。
傅笙头痛欲裂，他双手按着头，蹲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呼吸。
趴在那边哭着的徐一这才想起了房里还有一个人，连忙哭着跑过来将他扶了起来，“将、将军，您。节哀啊。”
傅笙的头还在疼，他菲薄的唇抿成了一条直线。
关于他的记忆就那样猝不及防地撞了进来。
记忆中，谢驭拿着糖给他吃，他还没吃就被父亲扔了。
他很严厉地教训他他的身体不可以吃糖，谢驭就那样站在一旁看着。
——我以后长大了，一定要给哥哥找不伤身体的糖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