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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有病-第14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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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有月银。”
  这宅子是传星初到湖州时买下来的,妙真早听见传星说日后回去难再回来,这里又不?是祖宅,又没?有亲戚,想必过二三年也是要把宅子变卖出去的。留戚大成看房子也不?过看个二三年,说白了就是丢下他不?要了。妙真低着头想,倒好,花信嫁给他,是死是活正好就由得她?去。
  如沁见她?不?吭声,以?为她?舍不?得,便板起脸来劝,“你做主子的人,总不?好为图自己便宜,霸着丫头不?许她?嫁人。没?这个道理,女人的青春能有多少年?还不?趁此刻她?还能生养,许她?嫁了人成个家,自己养个孩子,就是你的恩德了。”
  妙真得了这话?,顺势勉为其难地答应下来,“奶奶既这样说了,我?还能有什么?话?可说?还要多谢奶奶替我?的丫头想着。”
  次日事情就走露到花信耳朵里,起初听见是说她?的婚事,要把她?许给厨房里一位专管采办管事,倒是肥差,心想不?必等到京城婚事就有了着落,也是桩好事。如今她?这年纪,多耽误一年都?耽误不?起。她?还算高兴,专门留心和阖宅上?下的人打听那戚大成,后来四面八方的消息汇拢来,又气着来找妙真大哭了一场。
  妙真坐在绣架前发蒙,“你一向想嫁个管事的,如今二奶奶替你定下个管事的,你又哭什么??那戚大成这几年一直管着厨房里的买办,想必攒了不?少家当,这有什么?不?好呢?难道是嫌他年纪大?”
  韵绮拿着鸡毛掸子扫多宝阁上?的灰,听见回头搭了句嘴,“年纪也不?大嚜,才刚三十?岁,花信也是二十?七。八岁了。”
  花信原是伏在炕桌上?哭,末了又端起身?子来抽搭,“年纪倒合宜,可他前头是娶过一门亲的!”
  韵绮掉过身?来,两手斜握着鸡毛掸子,“可他前头那媳妇早死了,三十?岁的年纪,没?取过亲的男人,也少见呐。这有什么?不?得了的,又不?是叫你去做三房五房的小妾,聘过去也是正头夫妻呀。”
  说着和妙真相视一眼,妙真依旧把针线在那片月白的缂丝上?穿引着,“对呀,你的命可比我?好多了。你看我?眼下虽然要吃得吃,要穿得穿,终究不?是正经夫妻,低人一头,受人的管。二奶奶那天叫我?去说你的事情,还把我?教训了几句,说我?只顾自己,白白耽误了你许多年青春,一点没?个闺秀小姐的教养。说得我?一句没?敢还嘴。”
  花信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好容易才插了话?进去,“他前头那媳妇,都?说是给他打死的!他那个人好吃酒,吃完酒就要打女人,我?真嫁给了他,这辈子就完了!”
  说话?“唰”地起身?跪到绣架前头,吓了妙真一跳。这近三十?年的光景,他们主仆间从没?有过这样大的礼。妙真一向也不?爱受人家的跪拜,从前就是逢年过节也从不?叫底下人给她?磕头。
  妙真收起慌乱笑了笑,“怎么?说得这样吓人?你在哪里听见的这些闲话??”
  “我?阖家上?下打听,都?是这样说。姑娘,我?不?要嫁给他,求你和二奶奶说一声,带我?上?京去吧,我?仍跟着服侍你,情愿一辈子不?嫁人!”花信一面说,一面“砰砰”给妙真磕了几个头。
  妙真正不?知如何应对,韵绮便走到绣架旁来说:“你真是傻,那些人的话?哪里能信得?平日咱们屋里和他们闹得不?可开交,他们对咱们能有句实话??”
  妙真心窍稍转过来,倒肯答应着,“我?可以?试试和二奶奶说一说,可是一则,二奶奶未必肯听我?的,你也知道,她?面上?端得贤惠,其实打心底里恨我?呢。二则,你看她?近来对咱们摆出的那股威严,我?没?少吃她?的亏,你也受过她?几回罚,还不?晓得她?的厉害么??你真要跟着到了京里去,那是她?的地头,我?尚且自身?难保,又如何保全得了你呢?依我?看,不?如就在这里嫁人的好。”
  花信跪在地上?,泪涔涔的眼睛渐渐凝起一点光,全汇拢在妙真脸上?去。这席话?倒是点醒她?了,自从到了这里来,凡是和那两房走动的事情妙真都?是一味交给她?去做。常说韵绮不?顶事,在二奶奶那头怕得惯了,说话?拿不?出腔调来,不?如她?张弛有度。她?先时也乐于?去长这些脸面,如今倏地领悟过来,这是妙真推了她?出去做挡箭牌。
  她?忽然觉得身?上?寒噤噤的,想起前头妙真给寇立送去了一房小妾,说是为寇夫人分忧,为亲妹子解难。然而?到底是为什么?,恐怕只有妙真心里最清楚。
  她?觉得害怕,妙真不?是不?记恨她?,只不?过是秋后才算账。她?软坐在地上?,又没?有话?说,哭声也不?是那么?大了,转得凄婉。
  妙真把线从绣架底下拉起来,手抬得高高的,线长得像能绞死人,在线旁笑睇她?一眼,“你说我?说得有没?有道理啊?到了京去,满府里的人咱们一个也不?认得,人家是整儿八经的婆媳也好,主仆也好,和咱们算什么??咱们就是寄人篱下,做小妾的,谁敢真当那是自己家?你和我?在亲戚家住过不?少日子,难道忘了,连亲戚也靠不?住。我?就是有心要为你打算,可我?不?过是个没?能耐的人,连我?自己的事,也都?是听天由命。”
  她?一面说,一面把嘴角朝两面不?高不?低地弯着,从前那爽朗清透的笑容已?很久没?在她?脸上?浮现过了,皮囊底下仿佛住进了另一个冤魂,一双不?冷不?热的眼睛只管温柔而?尖利地望着花信。


第101章 缺了还满 (〇四)
  花信到底还是嫁了那戚大成; 不嫁也没法子,她彻头彻尾地明白了?,妙真是绝不肯替她去向传星说情。如?沁又是历家内院里的当家人?,谁肯驳她的话?何况如?沁是安了?心要糟践她; 用一种温和的方式。
  
  她此刻觉得这世界根本就是把温柔的剃刀; 一片一片地,在一种轻微的钝痛中悄然把人?削得变了形。好在这个戚大成也是个管事的; 在厨房里做了?这几年的采办; 也挣下了?些副家业; 好歹是不穷的。她万般无奈之下; 只?好去赌一赌。
  那日她借故到厨房里去看那戚大成; 刚巧碰上?他在院内指挥着人?卸菜; 趾高气?扬地从人?家担子里拾起一棵菜挑剔着; “你看看,你这几日送的这芥菜都有些发黄,想是敷衍我啊?”
  那挑菜的老头子忙放下挑子,由怀里摸出把钱来塞他手里; “谁敢敷衍戚大爷?敢是小的不想活了?不成?”
  他掂着钱; 笑呵呵揣进怀里,把手朝旁边挥一挥,示意人?往屋里担进去。花信在院门外头看了?一阵,略微放下心。好歹他是会赚钱的,这是千万不好里唯一的好处。不过?当戚大成也朝她望过?来; 用一双垂涎三尺的眼睛; 又令她浑身一凛; 周身血液都冻住了?似的。
  好在她厌嫌旁人?的情绪是长日持久的,自小就?厌嫌白池; 厌嫌她舅舅,后来又厌嫌严癞头,再后来又厌嫌上?了?良恭……她对?生活整个都感到厌嫌,所以把全部希望都寄托在一份寻常登对?的婚姻上?。而今真有了?这么一段匹配的婚姻,也还?是觉得讨厌。她原以为自己是一个脚踏实地的人?,连做梦也做得极普通。现?在才有些了?解了?自己,根本?她是不敢奢想,但对?力所能及的一切,又都不满足。
  妙真赶在启程上?京前打发她出阁,也拿出五十两?银子替她预备了?份嫁妆。送她出阁那日,戚大成到这屋里来迎新娘子,把妙真当做娘家人?,特地拜了?拜她。
  她也趁此几会细瞅了?那戚大成的相貌,先前寥寥几分的印象已?不大清楚了?,如?今一看,真是吓一跳。那一口黄牙已?有发黑的趋势,蜡黄的脸上?泛着亮锃锃的油光。妙真不由得想到严癞头,那日同良恭道别,听他说严癞头已?在昆山摔死了?,为了?拦阻花信私自带她到湖州来,在路上?与花信拉扯时?发生了?意外。
  她看着眼前这个不堪的男人?,心里忽然觉得像是替谁抱了?仇,有一股畅快。同时?登船启程那日,又感到些凄清。她坐了?这么些年的船,从这地方到那地方,跟前的人?终于?一个个都没有了?,只?剩下甲板上?那来往丛脞搬抬东西的历家人?,都是与她无关的。
  这一行人?太多,东西也多,传星特地包了?两?艘船,几位主子并伺候的丫头仆妇都在大船上?,余下的都打发去了?后头那条船上?。送行的人?真是多,寇家的人?也挤在岸上?。传星走到这面甲板上?来,眺望一眼人?堆里的寇家人?,又收回眼看看妙真,体贴地揽住了?她的背,“不舍得姑妈和妹妹?不妨事,过?两?年请她们到京城去玩。”
  妙真脸上?被风吹成了?一片木然的苍白,懒得和他说什么,只?略微点了?点头,就?回身向屋里走。
  传星手里蓦地搂了?个空,心里也感到一阵空惘惘的,跟着她走进舱屋里。这间屋子和如?沁那间一样宽敞,进门是一道六折屏风,绕过?进去,则放着一张吃饭的大圆桌子,一侧靠窗户摆着一套桌椅。最里放着一张雕花架子床,也是用台屏隔着。
  传星见她坐在窗下椅上?,也去一旁坐下,“咱们在路上?只?好委屈委屈,等回到家,自然有奢华敞亮的屋子给你住。到了?南京,我就?先派禄喜快马加鞭回去,盯着下人?把你住的屋子先收拾出来。我晓得你不喜欢和她们挨得太近,特地写信告诉了?太太,叫把我们家花园子西南面的几间屋子拨给你住。那屋子外头种着几棵梅花,这时?回去,开得正好。”
  因为那年在无锡的印象,他以为妙真最喜欢梅花。他对?她的了?解是冰山一角,却觉得万千个性的女人?,终究是殊途同归。
  妙真呷着热茶睇他一眼,又是略略点头,“我住在哪里都是一样的,这些年来,已?经习惯了?住陌生的屋子睡陌生的床,犯不上?太费心。”
  “就?是因为你住管了?那些陌生的屋子,如?今就?要到家了?,自然该挑几间好屋子让你长长远远地住下去。”
  她听到“长长远远”这个词就?觉得恐怖,看见他脸上?从容自信的表情,那恐怖又添上?了?一层。对?于?到京后的一切打算,实在都是她想出来的不是法子的法子。去讨好历老太太倒容易,可果然就?能叫她老人?家轻易放了?她么?时?下行到路上?来,她才开始想到方方面面的困难来。
  背后的槛窗透进来一丝冷风,袭得她心里发冷。她“噢”了?声,埋头“呼呼”地吹着滚烫的茶。
  传星睇着她孩子气?的动作?,话不由自主地溜了?出来,“那年见你你是这样,现?如?今你还?是这样,好像永远不会老似的。”
  妙真倏地偏来眼,“你从前就?见过?我?”
  问得传星脸色微怔,后来一想,反正她是他的人?了?,他们马上?就?要回到家去。没什么要紧,索性就?告诉她,“那时?候我还?没做官,有一年到嘉兴去游玩,在街上?碰见过?你。”
  “还?有这回事?我怎么不记得见过?你?”
  “你当然不记得,就?是在街上?偶然撞见的。惊鸿一面,过?目难忘。”后来的事他隐去了?没说,反正那于?三早不知死在哪里去了?。
  妙真单是听见这些,浑身寒毛都立了?起来。这个人?早就?见过?她,一直没忘,却绝口不提。连在无锡的事情倘或不是她问起,他也不见得会说穿。真成了?他说的,兜来转去,她落到了?他身边,未必不是落进了?他织好的网里。以他的势力,这网只?有越收越紧的,绝不可能有松开的一天。她居然还?在这里做梦能从他家里人?那处得到逃脱!实在有异想天开的嫌疑。
  传星还?待要和她聊些什么,又来了?个丫头,说是如?沁叫他过?去有事商议。他且住口不说了?,不耐烦地立起来和丫头过?去。
  妙真两?个肩头一松,搁下茶碗,直到它放冷了?,也没再去吃它。她走到铺上?去卧着,韵绮见传星出去,就?进来了?,把熏笼搬到床前,跟她一起焐在被窝里说话。
  说着说着,妙真把身子翻正了?,向着帐顶叹气?,“我真是太天真了?,竟然指望能从历老太太手上?逃出生天。他们到底是一家人?,手里有只?阿猫阿狗,可以放了?,也可以因为她孙子喜欢,天长地久地养着。”
  韵绮偏着脸不屑地瞅她一眼,“你才想明白呀!我早就?说了?没你想的那么容易,你还?自作?聪明。你从小就?是这样子,总是觉得自己厉害得很呢。”
  “那我该怎么办?”
  韵绮嗤笑了?声,“我要是知道,我早就?不在历家了?。”
  “你不怕,你将来还?有嫁人?这条路可走。”
  说得韵绮苦笑起来,“你从前就?说的,我嫁不出去。我这身段相貌,做小姐的时?候人?家还?可以看看家境,如?今就?是个丫头,人?家还?能挑我什么?就?是嫁了?人?,也无非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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