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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有病-第4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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些奴才,要我说?,你老爷也操心得多了些。奴才抄进去,回头还不是卖给别家做奴才,有什么差别?奴才终是奴才命,你何必去管他们。”
  尤老爷照旧是那张笑脸,遭了难看着也没甚变化?,“您大人不知道,这些人我是要给我家大姑娘做陪嫁的,身边没人伺候哪成?她娇生惯养的,安家又是那副情形,我那姑爷人又老实,就?是做了官,一时间也不能发财。”
  李老爷会出些嘲讽的暗意,歪着鼻子笑,往案上推了纸笔给他,“行,你把?名字些下来吧,回头几位差官到?了嘉兴,我把?这些人剔出来再交名单给他们。你也不要有怨气,你老爷是见识广的人,还不晓得这世道?你老爷宽些心,又不是一定要治你的死罪。”
  一壁歪着眼看尤老爷,又说?:“你可?别将一大家子都写上去,我可?保不住那么些人。写个几个就?得了,你老爷菩萨心肠,我可?没那么大的脸面。人家都是京里派来的差官,到?了我的辖府,我还要贴不少钱摆席款待,哪个是省油的灯?”
  尤老爷看他一眼,再写上一个,便将纸折了递给他,由那门内的一片太阳里抬腿出去,将那片光折一折,从此折尽一身的光辉。
  不一时,那光又折闪几下,又有人进来。尤老爷抬眼一看,全没奈何地歪在太师椅上,“你怎么又来了?不好好跟着你哥哥他们学些本事,专往我这里来钻什么?”
  来人又是那邱家三公?子邱纶,腆着张笑脸走到?案前,“舅舅,方?才我看见尤家老爷打这里出去,怎么,还是为抄家的事来求您?舅舅,我的亲舅舅,你跟他说?说?,叫他把?大姑娘许给我,我马上同她成亲!不就?免了她的灾了么?他这么疼女儿,未必不肯。”
  “肯才怪呢!”李大人拣了个笔筒作势要砸他,又搁置回去,“人家就?是疼女儿才不肯许给你这么个不成器的东西!你都是在议亲的人了,还吃着锅里的望着碗里的,再说?,连我也要打你!何况那安家公?子业已高中榜眼了,你跟他争?我看你是鸟不知林子到?底多大。”
  邱纶一听人家已高中,当?即有些泄了气,“榜眼有什么,我那是不爱读书。”
  “不爱读书,就?好好学做生意。你们家如今已接了苏州织造的差事,这么大个家业,单靠你两个哥哥哪里顾得过来?你也要成器才好啊。”
  李大人一面说?着,一面将书案狠敲敲,“听你爹的,早日把?那家姑娘定下来!迎进门!成家立业!”
  邱纶听这些劝听得耳朵也起了茧子,如今全做耳旁风,一心只想娶妙真,“我不,那姑娘我偷么见过,骨架子硬得嘞,站在那里就?似立着杆红缨。枪。我要她作甚?我提着她上北边打仗去啊?”
  怄得李大人起身迎头打他一下,“那就?叫你爹你给寻摸个美人、大美人!西施你要不要?杨贵妃你要不要?”
  
  邱纶把?鼻子摸一下,“你说?的这些早作古了,眼下还活着的大美人就?是尤大姑娘,舅舅,你去跟我爹说?道说?道。”
  李大人气得赤眉瞪眼,简直不知要再拿什么话骂他。转念一想,又不是他儿子,这么急火上心的犯不上。便又坐下去,“纶儿,你听我说?,你十九岁的年纪了,也要……”
  邱纶最听不惯教?训,未等他说?完,便一阵风似的卷出门去。心里是无限惋惜,觉得尤妙真那样的标志美人,就?该配他这样的相貌堂堂的男人。
  立秋之后,群芳凋零。妙真还未等到?家中派人来接,她渐渐等得发慌,看见寇渊就?躲着走,看见鹿瑛也笑得有些言不由衷,看见杜鹃,更是了不得,唯恐她扑上来把?她吃了。
  觉得外头到?处都是豺狼虎豹,只有回到?家里头才能够心安。
  寇渊自上回那夜之后,像是把?关在心底里的念头放了出来,不似先前,往她屋里去一趟,还要百般替自己寻理由。如今是抬头一看天——呵,难得缝到?这大好的天气,该去瞧瞧大妹妹的。
  这般走来,恰逢屋里一时没别人,大晌午的,不是在外头逛,就?是各自歇在屋里。他不好惊动,悄步寻到?卧房里,看见妙真正放着帐子在午睡。
  将帐子撩开条缝,妙真侧身躺着,手掌压在脸下,挤得半边脸肉嘟嘟得可?爱。
  其实妙真的相貌与她的脾气有些不相符,脸是鹅蛋脸,五官带着一种若即若离飘忽不定的清艳,脾气又是匝地有声?清清爽爽。在她身上,同时具有着少女的娇憨与女人的妩媚。
  她简直是男人的理想,寇渊忍不住弯腰下去。
  不想刚凑拢妙真就?醒了,怔怔的眼珠子渐渐蒙上一层恐惧,忙坐起身喊人,“白池!花信!花信!我要吃茶!”
  寇渊慌了下,很快又平静下来。怕什么,她们一样不敢胡乱去说?。他笑道:“我去给你倒,妹妹慢慢起来。”
  说?话走去外间,撞见良恭赶来。良恭看见他稍微一怔,登时又化?开一张阿谀奉承的笑脸去接了茶盅,“小?的来小?的来,哪敢劳动寇大爷。”
  寇渊蓦地心虚,未敢多逗留,“你进去告诉大妹妹一声?,我外头还有事先走,改日再来瞧她。”
  良恭浅送两步,“大爷慢去,不远送了。”笑着笑着,那脸色慢慢冷置下来,盯着他的背影琢磨着什么。
  隔会仍旧端着茶进屋。妙真由两片帐里小?心翼翼地钻出个脑袋,“他走了?”
  “走了。怎么忽然嚷起来?他又是几时过来的?”
  妙真长吁口?气,下床将两片帐子挂起,“我还奇呢,不知道他几时进来的。屋里也没个人,这会都在歇中觉吧。”
  话音一落,就?见林妈妈缓缓走进来,“妙妙,你嚷什么呢?”
  妙真回头像良恭丢个眼色,扶着林妈妈到?朝碧纱橱外走去,“没什么,刚睡醒,想吃茶,没看见屋里有人。”
  “噢,白池去寇姑母屋里回话去了,你姑妈见你这几日总在关屋子里不出去走动,以为是谁得罪了你,叫她去问问。花信那丫头,我见你睡着,打发她去街上买些冰回来。你不是说?热?这里不比家里,我看各房里都没冰镇着。又不好朝人家要。”
  妙真笑道:“立了秋这几日又好些了,没前头几日热。”
  “那你出去走走啊,你是最爱逛的。良恭,一会陪姑娘到?园子里逛逛,吹吹风,成日在屋里闷人。”
  说?着往自己房里去了。妙真坐在榻上,朝良恭要他手里的茶,呷了一口?,接着道:“渊哥哥这些时总是不对头,看他一眼我就?害怕。”
  忖度须臾,又说?:“我有椿事还没告诉你呢,有一天晚上,他到?这里来,托住我的脚,说?是要给我焐焐。大热天的,我要他焐?我方?才一睁眼,就?看见他近近地盯着我看,那张脸就?离我三四寸,那双眼睛直放绿光,吓死人了。”
  她为一点虚荣心,或是怄他,常说?些添油加醋的话。良恭本有些不信,可?回想方?才撞见寇渊那脸色,男人之间都有些心知肚明。以为他是为私自走进妙真房内,原来还有这桩隐情。
  妙真见他转过背,不闻他作声?,估不到?他是在生气还是沉思。她歪着脑袋看,希望他是怒火中烧,好歹能从他的愤懑里窥见些感情。
  倏见他在她面前猛踱了几步,又立到?面前来,板着张脸,“我嘱咐你远着他些,你为什么不听?明知他有些念头,还要和他闹!”也是气急了才说?的这两句。
  妙真几时受过这凶?也没见过他如此戾气的面孔。她先吓得一怔,旋即就?梗起脖子来,“我是为什么?你倒来怪我?”
  良恭一时哑口?无言。妙真也怕说?走了嘴,堵着气把?两片嘴唇呼呼地磨一磨,“也就?那两回他到?了这里来,我请他进屋坐坐,怎的了?我住在这里,又是亲戚,请他进屋吃杯茶怎么了?你倒来怪我。”
  怕给林妈妈听见,两个人都压着嗓子。
  良恭也不知哪里窜起来的这肝火,慢慢冷静下来一想,她说?得不错,不与她相干。
  沉默一会,他紧盯着窗纱外的一片光,“这个人,非得给他一点教?训看看。”
  丢下这话,他就?踅出门去。妙真立时爬到?榻上从窗户里看他的背影。觉得他那一路走出了些虎狼之势,气度凌然,不禁弯着嘴笑了。
  烁烁的太阳垂在屋檐山头闪一闪,闪出另一张冷清有礼的笑脸。这脸笑是笑的,眼睛里却泄露着一点作难之意。
  寇夫人品这笑脸,觉得是藏着些话未说?,便将屋里伺候的媳妇追出去,将白池招到?跟前来,“你还说?没人得罪她,那她这么爱逛的一个姑娘,怎么这些日都在屋里安安静静的?你不要想着怕得罪我们,我是她的姑妈,她的爹是我的亲大哥,我能不疼她?你只管说?。”
  白池捧上果碟,在跟前为她撕着个软柿子的皮,“姑太太家的人都和气,没什么不到?的地方?。其实还是为大爷。大爷前些天二更天的时候到?我们那里去了,脸上挂着伤,问他是哪里弄的,他说?是和大奶奶打架。我们姑娘看着有些憨,其实最明事理,怕大奶奶误会什么,所以少到?园子里转了。”
  寇夫人却将眉峰吊起来,“寇渊二更天到?妙真屋里去了?去干什么?”
  她将柿子用皮托着递给她,微笑道:“就?是坐了会。”
  寇夫人上年纪的妇人,稍稍串着一想就?想透了。妙真从那时起就?常推说?病了,成日闷在屋里不出门,一定是寇渊情根未死,在那里说?了或是做什么。
  料想未出什么大事,要是出了大事,白池就?不是这副暗点暗拨的态度,林妈妈头一个就?哭天抢地闹起来了。大约只是毛手毛脚吓着了妙真。
  她心里将事情想得透透彻彻,面上却是不能认的,毕竟干系着寇渊的名声?体面。侄女再要紧,也要紧不过儿子,终究有个内外之分。
  便笑道:“他一定是同大奶奶打架没地方?去,就?在你们那里躲一躲。没事情,回去告诉妙真,不要多想,我们大奶奶就?是个小?姐脾气,坏心眼倒不多,千万不要坏了和气。”
  这头打发了白池,那头趁寇渊在家,又将他叫到?屋里来说?话,言辞里都是叫他死了这份心。
  寇渊因连日与杜鹃吵闹无休,心内烦闷,一个口?无遮拦便说?出些赌气的话来——“索性我休了她,再求大妹妹。”
  寇夫人怄得笑了,“这真是屁话,大奶奶的叔父才升了户科主事,你不是有意要得罪人?再说?大奶奶犯了哪条你要休她?”
  她把?一截宝蓝的袖口?摇动着,“我懒得跟你说?这些道理,你比你兄弟强多了,还用我说??我告诉你,你爹在官场听见的消息,安阆高中榜眼,明年就?要入官当?差。别的不提,你得罪得起他?明晓得是没可?能的事,何必去招些舌根来嚼?你是知事的孩子,叫人家的丫头说?到?我这里来,别说?你的脸子挂不住,就?是我也有些难堪。”
  那不过是怄气的话,寇渊闷坐一会,争辩说?:“娘是知道的,我并不是那等无礼之人。我素日除非应酬,从不在外眠花宿柳,我又不是二弟。一定是大妹妹误会了什么。”
  不信自己儿子还能信谁?况且寇渊一向作风正派。寇夫人歪着脑袋想想,又怨妙真,“妙真那丫头没经过什么事,一有点风吹草动就?胡思乱想的,她自己想想不要紧,就?怕坏了你的名声?。你还是听我的话,少去惹她。”
  寇渊只得作罢,“我往后再不到?大妹妹那里去就?是了。”
  原该就?此风停雨住,索性并没有闹出什么谣言来。可?也不知是不是真有现世报,又过十来日,寇渊应酬夜归,在路上忽然遭遇了劫道。
  那夜也是合该有事,寇渊自方?家院里应酬出来,因下晌出门时才与杜鹃吵过一回,怕回去她还未睡,少不得吵闹。便打发小?厮先行归家,自己在后头慢慢走来。
  时近三更,街巷上早是人烟绝迹,沿河的铺子都上了门板,缝隙里一点灯辉也不见。寇渊刚剪着胳膊凳上一座石拱桥,头上冷不防地一黑,给人套进个大麻袋里。
  正待要揭,背上倏地挨了一记闷棍,将他打翻在地,有个风卷粗砂一般的嗓子道:“把?你身上值钱的都摸出来,就?在袋子里摸,摸了丢出来。”
  真是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的,做买卖的人,总要遇一回盗。好汉不吃眼前亏,寇渊翻身坐起来,在乌漆嘛黑的麻袋里一通乱摸,先是丢出个银钱袋子。
  听见有人拾去掂了掂,是个细嗓子不男不女的人,“当?家的,他这是糊弄咱们弟兄,这么点散碎,打发叫花子呢。我盯了他好几天了,他是做大买卖的人,有的是钱。”
  想他们人多,又有个稳神定气地低嗓子道:“我看这小?子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当?家的,干脆把?他衣裳扒了,丢他到?河里淹死了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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